【凭风高台】第一章 破绽

许是酒斟得过多了，邬棠风端起那杯几乎要溢出的酒时，腕子没来由地抖了——其实这时心更乱。 烦躁与不安在疯狂滋长，覆了他满心满眼。 被晃出的酒沿着杯的外壁淅沥着，有几滴溅上他虎口处。他并不理会，只将杯口抵在唇边，仰头灌下。 那是烈酒，按说不该这般急着喝的。大概要借此消愁，不消片刻这满杯酒就要见底。 邬棠风是想一口气喝至见底的，奈何他又气又急之下，酒液不留神间呛进气管。新鲜空气没法再呼进，很快氧气就被挤至稀薄，喉口只有灼烧感真切存着。 他只好艰难地咳着，试图把这辛辣驱出喉咙。努力半晌才勉强缓过来，最后狼狈地掉了几颗被呛出的眼泪后终于消停下来。 邬棠风望了杯底荡漾着的晶莹酒液出神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杯咽过最后一口，堪停了再续下杯的念头。 他就瘫坐在靠椅上，以泛红的眼盯着时钟。 秒针不停，随时间流逝而动，分针更是挪了好些个地方，眼见时针也要再次换了位置。 喻隽台还没回来。 邬棠风等了太久，耐心几乎耗尽。 他最不想怀疑他，或者应该说是舍不得怀疑。但喻隽台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始终联系不上，大半天见不到人影。 虽说是邬棠风派他出的这次任务，可路途并不远，再如何耽搁，也该回来了。 同时还存在的巧合是分区仓库的总控室遭了贼，有人窃了数据盘。 总控室除了内部人员，外人绝对进不去的，邬棠风很确定他的阵营下出了叛徒。他于晌午指派给喻隽台的任务，傍晚总控室就遇袭，且天黑了那人仍没回来。 分区的在岗人员数量比不上总区，看守自然懈怠，总控室更是只留一人值班。 据单独看守总控室的老高说，发现闯入者之后，他第一时间上前与之搏斗，试图拦下。但对方武力远高于他，又捂得严实，看不见面容。 老高只在混乱中勉强用匕首划伤了那个不速之客，之后又怕对方被激怒进而反杀自己，遂趁对方晃神的功夫慌乱逃走了。 庆幸那人没追上来，老高保住了自己小命。但数据盘的确被拿走了，且未能识别对方身份，连后续的追查都无从下手。 虽不确定伤了对方何处，但老高的匕首是他自己亲手打磨制作而成。匕尖构造特殊，造成的伤口形状独一无二，是极易辨认的。 邬棠风有理由怀疑喻隽台是不敢回来，很有可能被划伤的就是他。 邬棠风不信喻隽台就此远走高飞，他会继续等。今晚等不到，他大可以明早遣人把喻隽台找回来。 刚暗下决心，房门便被推开了。 他顺着门发出的声响转头看过，见喻隽台披着大衣站在门口。周身还裹了外面带来的冷气，额前黑发挂着几片未融的白莹雪花。 竟是下雪了么？ 邬棠风挑眉，其实想再说些什么，譬如问他有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场雪给冻到。但犹疑间还是选了这阴阳怪气的一句，“还知道回来？” “可是等急了？”喻隽台轻笑，并不介意邬棠风这般冒昧。“这好酒都没等我回来一起品。” 他关好门后缓慢走进，却没离邬棠风近些，刻意保持距离。厚重大衣也未脱下，可疑的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邬棠风疑心地打量着喻隽台，但没能从他处变不惊的面上看出破绽。他只好扶着椅背起来，一步一晃地走到喻隽台面前，试图嗅出他身上有无血腥味。 大概酒意上头，邬棠风的感知和嗅觉都有些迟钝了，说实话他只闻得到自己身上的酒味。 偏又不想直接问喻隽台，怕驳了面子。只借着酒劲儿撒泼无赖，以此试探对方的破绽。 你看他醉醺醺的，连脚都站不稳似的，那心里的算盘早打了不知有多少回了。 “喻哥……”邬棠风突然敛了炸起的毛，乖顺如撒娇，指了桌面尚还余下的半瓶烈酒，“陪我……再续一杯。” 听上去是喝多了，说话时候舌头在打结，平翘舌已经不太能分的清。 喻隽台暂且信了他是真醉，“改日陪，阿棠喝的太多了。” “我……没喝多……”邬棠风扯过喻隽台的手臂，把人往桌边拽。 也不知是他手劲大了，还是喻隽台未曾设防，竟是顺着他力道猛地踉跄着过去，腰身直撞上桌沿。 喻隽台额角青筋霎时就暴起，只听到短促的一声痛喘，是没来得及咽下的闷哼，而后他就屏住呼吸僵在了原地。 邬棠风疑心更重，只苦于没有进一步证据，正盘算如何不着痕迹让喻隽台露出马脚。 一旦确定叛徒真是喻隽台，他该如何处置他？ 邬棠风有一瞬的迟疑，甚至在畏惧探寻真相的过程——不可避免的，他在心软。 喻隽台半晌才恢复呼吸，但频率依旧异常，声音隐约打颤，“阿棠醉了。” 邬棠风拎起酒瓶对着瓶口又饮了几口，抱着酒瓶晕晕乎乎地甩了甩头，傻笑着喊他名字，“喻哥……” 喻隽台抢过瓶子，将其放回桌面，想扶邬棠风去床上，“睡吧。” 这醉鬼倒是听话，任他架着往床那边走。只是喻隽台这般折腾，早惊出满脊背的冷汗。 刚贴到床沿，想着把邬棠风放平。那人突然扑腾着起来，反将喻隽台掼到床面，砸得他两眼泛黑，提不起力气。 邬棠风一手扶着他的肩，另一手撑着床面，弯腰站在床边。 喻隽台刚想反抗，就听见他咿呀着哼着听不懂词的歌，完全是还醉着的状态。只好强忍着痛意，想哄他睡下。 还没等开口，邬棠风便压了上来。手肘许是无意间碾过了他腰腹部，只见喻隽台突然剧烈地颤抖着，伸手想把邬棠风从自己身上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