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的夏天

海边。

天海一色的湛蓝随着太阳逝去，云卷云舒扯着月亮溺亡在浓墨夜色。渔人的船只已经停泊，熄灭了渔火。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岸边，翻着浪花，疯狂地和沿岸的细沙交融。

涨潮了。

不见星火。

伤痕累累的旅人在黑夜中坠落，洁白的羽翼融进沙土之中，满身尘色。

这只海鸥的右翼受伤了，伤的很重。

伤口被沙尘掩盖，看不见鲜红却实实在在流着血的。

疼着的。

海鸥不鸣不叫。他知道海边的渔人还在睡觉。

他疲惫的，疼痛的，悲伤的，不堪的。

高傲的头颅不曾垂下，他始终凝视着深不可测的黑夜。

他要在这里浅眠。

醒来后还要飞向属于他的天边。

星星出来了。

热烈的，耀眼的，不顾黑夜翻滚着阻拦的。

只有那一颗。

一颗不知名的星，就在这漆黑的枯槁的腐朽的浓夜里亮着。

一只狼狈的海鸥，就在这杂乱的锋利的肮脏的沙土里仰望着。

他们是来看望彼此的。

海鸥许久不动，血腥气息招来了成群结队的蚂蚁。

它们在海鸥脚下聚集着，向上爬着。

它们贪婪地肆虐着自以为的海鸥的尸体。

它们以为海鸥彻底完了。

它们以为它们胜利了。

海鸥痛苦却动弹不得，他也只能忍受着，忍受着蚂蚁撕扯他的伤口，忍受鲜血再次喷涌而出打湿他洁白的羽毛。

他也只能泪眼模糊地看着那颗为他而来的星星。

海水继续挟着浪花冲撞。

渔人的船只快要被冲离小小的港湾。

海风吹来了，黑色的蝴蝶乘着腥咸的气息而来。吹拂着海鸥的羽毛，绕着海鸥转圈。

最后蝴蝶停在海鸥的背上。

蚂蚁还在啃噬着。

海水和沙子终于停止纠缠，海风是轻柔的。

潮水终于归于平静，涨潮结束了。

海水没把奄奄一息的海鸥淹没。

那颗星星消失了，蝴蝶也不再停留。

蚂蚁还在啃噬着。

当最初的一抹光亮在海平面上重生，白云柔软平展轻飘飘地游荡，太阳升起带出灿烂的金光时。

蚂蚁还在啃噬着。

海鸥醒了。

他重新站起来，不顾疼痛展开仍留着伤口的双翅。

他振翅起飞，抖落了尘土。摔碎了，唾弃了，碾压了那些不知死活的蚂蚁，任凭它们被沙子淹没。

海鸥在天边盘旋，高歌着自己的自由。

人们起来活动了。

“妈妈，那只海鸥是不是受伤了啊？他为什么受伤？”

“谁知道，没准是和其他鸟抢食被啄的。”

“可是他好可怜，要不我们去看看他吧？”

“看什么看，赶快走，这只鸟又不漂亮，脏兮兮的，没准身上还有病毒。”

所有人都知道海鸥受伤了。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受伤。

没有人在乎他为什么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