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浙江卷】酒酿
我不懂酒,更不会喝酒,按说大概是没有什么资格来谈酒的。
印象当中,在上大学以前,大人们是从不让我这个小孩碰酒的。即便是逢年过节的聚会,有亲戚朋友拿着酒杯来找我逗趣,也从免不了被家长们婉言拒绝,最终不得不悻然作罢。因此我起初对于酒的认知,基本也只停留在学校课文以及影视桥段上。
在文艺作品里,酒是一切情绪的具象体现,甚至还能将其不断放大。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们高兴了可以畅饮助兴,沉郁了又能借酒浇愁,而虚构起来的形象也随之愈发鲜明了起来。简而言之,酒似乎就是那么一种神秘而奇特的催化剂,偏生又被大人们打上了不好的标签,因此我只得远观,必须与之保持距离。
不过,家庭的管制与庇护到底是有效期的。无意识中躲过了一次次敬酒危机的我,在步入社会后,到底还是举起了酒杯,品味到了醉的滋味。
没有慷慨激昂,没有豪情万丈。那是一种亢奋,迷茫,混杂着压抑的不适感,晕眩和麻木从喝下酒开始就从喉咙蹿上脑门,迟迟不曾消散。倒是吃进胃里的那些吃食经不起收缩翻腾,几经反覆之后,和酒精一道冲破贲门,顺着食道从嘴里奔涌而出。即便在彻底倾泻过后,那盘踞在头顶的阵痛依然要等半天以后才被完全化解。
几番经历下来,我对酒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感了。啤酒胀腹,红酒酸涩,白酒上头,至于像黄酒冲蛋这样受众不广的地方特色,则更不必提,只是想到便让人浑身难受。我不想喝酒,可似乎又被那些分不清是酒文化还是酒桌文化所裹挟了,无奈之余,从内心便将其视作洪水猛兽。无论是茅台也好,拉菲也罢,这些社会公认的名品佳酿就是再香醇,也不过和酒桌上的醉言醉语一样虚无缥缈。不管再怎么令人陶醉,归根到底也还是一座空中楼阁,远不如一碗米饭顶饱抗饿。
陈酿虽美,常饮误事;白饭无味,自能活人。
作为主食,它没有酒精那种天然的芳香,只是低调到让人轻易无视的存在。但与此同时,它们也是人们摆脱困窘的基石。吃一口带着香气袅袅的热米饭,慢慢品味嘴里淀粉分解后的回甘,那种踏实与满足仿佛是刚经历了一场秋后丰收。那种快乐,是我一直想要的追寻质朴纯粹。
不过,若是以论酒的角度来说米饭,我同样是算不得懂的。
或许粳米、籼米、糯米尚可凭借目力勉强一辨,但要是谈及产地,稻作时间,那却是无论如何都品不出来了。毕竟,我从小就生活在城市里,并不知道那地里的稻苗是如何被种在地里,收到阳光雨露的恩泽,生长、扬花、结穗、收割,我能够看到的只有淘洗与蒸煮,而对其的至高评价亦不过只有一个“香”字而已。比之酒的无尽赞美来说,这一个字着实单薄得可怜。
想及此处,我不由又想起了原本限制我喝酒得父母。如今,他们在活跃气氛的时候总是撺掇我小酌几杯。不用说,他们当然知道吃饭活人的道理,只是一味埋头干饭,确实有些太过憨傻。
是的,像米饭这样的沉默付出,让人们容易把平凡当作平庸,进而忽视了那些需要珍视的东西。而那些酒局也并非全是敷衍和应酬,强颜欢笑的滑稽戏固然有之,却同样也存在着彼此交心的开怀畅饮。从这点看来,我这股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书生意气,实在幼稚得有些可笑了。
正如世间并非只有绝对的黑与白那样,万物之间还有调和之路。
当我还在纠结在社会中应当如何自处的时候,或许我应该再好好想一想家乡的那道甜点——香甜可口的酒酿,它的味道还是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