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的天使-第十六章 天使与深渊潜伏
潜艇，是一个巨大的金属水下战斗载具。在潜艇这条巨大的“铁鱼”里，无论是人类，还是机器人，还是构成它的机械设备，都是这一个巨大的“个体”的组成部分。而这个全金属的“外壳”，就像一个人的躯体一样，它被打碎了，那么里面的“细胞”也不能幸存。
为了让这具“金属外壳”得以幸存，潜艇是最要求通力合作的作战单位，所有的人都必须放弃自己的自由，全心投入同一个作战目标。而这也是陈泰司令用以培训太空员的目的之一。
8月13日凌晨两点，全舰警报大作。根据受领的紧急任务，我们将在此时扶起和第十八集团军的军用货轮汇合，取得上面的侦查设备，并前往某军港执行布设侦查设备的任务。虽然刘喜兰未公布我们的航程目的地，但大家已经能猜到十之八九。这一定是附近一个世界著名的海军帝国。
“做好准备迎击世界一流海军的挑战了吗？”
“哦哦！！”
天界人的战斗热情高涨。如同在前两天的核战争训练表现的那样，天界人貌似从来不知道“危险”两个字怎么写，而且可能是因为民族自豪感，他们听说要挑战世界强国时，心中的热情比起训练还要高涨很多。我们天使们却忧心忡忡，毕竟我们面前的海军大国可不是一般角色。但我们也不能阻止他们做什么，只好静下心，全心投入这个“金属躯壳”的一切“生理运动”之中。
“动力降低到5节。核反应堆减弱为10%动力。”
“明白。”
“声纳手，海面是否有所异常？”
“周边没有可疑的军用舰艇声音信号。我方货轮的声音信号距离我们3海里。速度8节。”
“上浮到潜望镜深度。”
我紧张的看着设备，等候跃出水面的那一刻，但是足足等了五分钟，我们还没收到上浮的指令。父亲对我笑道：
“别着急。潜艇上浮时，要首先伸出潜望镜和电子战桅杆，观察附近有无不明目标，同时确保没有海上巡逻机和侦察卫星掠过我们的位置。这一个阶段需要确认数分钟。同时，他们也会和我们的货轮建立直接的水声联络。”
“原来是如此复杂啊。可是，我们的声纳也应该一直搜索目标吧，为何上浮还需要用潜望镜目视确认呢？”
“这是安全的必要性。”旁边的张有才苦笑着说：“2001年一艘美国第三代洛杉矶级核潜艇在夏威夷练习紧急上浮时，因为舰员玩忽职守，缺乏防范，浮起来时直接撞沉了一艘日本渔业学校的实训船，造成多人死亡。”
“……果然是一点马虎不得。”
经过了10分钟的焦急等待，刘喜兰终于下达了“上浮”的命令。当潜艇久违的浮出水面时，我猛然发现热交换器的液面发生了震荡。
“热交换器液面不稳！热对流受到干扰！”
“根据应急预案启动一回路主泵！放下止沸板！”
“是！”
我和黄凤蝶立即根据紧急预案启动了主循环泵，用主动循环替代了自然循环，这样就能稳定一回路的循环水工作，同时压下了止沸板（热交换器拥有的一个多孔板，主要是阻止液面暴沸，不过也能像木桶中漂浮的木板一样降低水波的振幅），很快热交换器稳定下来。此时通讯器传来命令：
“主机停车，伸出辅助推进器，接近货轮。甲板部上舰桥待命。”
“降下除4,7,11,16号以外的控制棒。这个阶段就看操作了。”
虽然我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是我们能感到潜艇在海面稳稳地前行。终于，我们感觉到潜艇从前进变成了横向运动——这是辅助推进器转为了侧向推进的效果，然后感到右舷轻轻一晃，碰上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停车。反应堆和汽轮机保持怠速工况。甲板部固定缆绳。中校以上军官上指挥塔。”
“我们要上去了，张有才，你看好设备。”
“好。”
我和父亲打开了III舱和IV舱的水密门，进入III舱，接着再进II舱，爬上了舰桥。这是我第一次进入潜艇最高处的位置，只见外面一片漆黑，所有的人都带着夜视仪工作，旁边有一个巨大的黑色阴影——那应该是我们的补给舰。父亲接过一个人递来的夜视仪，我也连忙启动了夜视能力，顿时巨大的货轮的轮廓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嗬！好大的货轮啊。”
“不大，也就是50000吨。”父亲看了一眼，笑着说：“从尺寸看，不是我们X岛能够停靠的货轮，应该是我们临时从船运公司干租的货轮。”
“嗯。”刘喜兰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这是我们特地租的一艘船，用来运输一些我们专用的设备物资的。”
“部长好。”
“小林你好。”刘喜兰对父亲敬礼，“你作为船上军衔第二高的军官，也是培训水平最好的军官，现在由你负责运输这次重要的探测器。鱼雷兵将接受你的指挥。”
“是！”父亲立即挺直身子，端正对刘喜兰中将回礼。“那我上前甲板了。”
“嗯，指挥塔前我们放下了绳梯，你可以从那里出去。”
“好。”
我和父亲走到狭窄的指挥塔最前方，父亲从窗户翻了出去，踩着绳梯下去了。我在出去前特地瞟了一眼指挥塔，发现这里居然有一整套驾驶设备，“原来，他们在水面航行时可以直接在这里控制船舶啊。”
我不由得感慨设计者的巧妙，随后我也翻出了指挥塔，顺着绳梯来到前甲板上。在这里，鱼雷兵也从前面的人孔爬出来了。鱼雷官刘宝才中校笑着说：
“林上校，怎么样，想挑战一下夜间海上补给吗？”
“呵呵，接受挑战！”
“那就交给您办了！我下去在舱内负责接收，你从左舷第二个鱼雷管塞进去就好！”说罢，那人一个箭步从人孔滑了下去，父亲随即接过对讲机，喊道：
“准备接受夜间鱼雷（水下滑翔机收起模式时和鱼雷外观接近）补给！降下鱼雷补给平台！”
“是！”
透过热成像视觉，我看到了货轮上转过来一个起重臂，上面吊着个和我们船坞里见到的鱼雷补给平台类似的设备。父亲把对讲机递给我，我便担负起遥控这个平台降落到舰艏位置的重任。在鱼雷平台落到海面前的一刻，鱼雷兵立即跳上了平台，然后用一个扳手拧开了鱼雷管上面一个舱门，然后指示我把平台的一段插进鱼雷管上面的对接口。对接完毕后，整个鱼雷平台的滑道就自动对准了鱼雷管。
“长官，鱼雷平台对接完毕！”
父亲点点头，大喝道：
“解开缆绳，收回吊钩，准备吊放水下滑翔机。”
终于重头戏来了。在凌晨的微光下，一枚鱼雷形的物体被吊车缓缓吊下。我指导着吊车把它放在左舷第二个鱼雷管前的托架上，这时我看清了它的全貌。它有着类似巡航导弹的折叠翼面，一个十字形尾舵，折叠后可以轻松塞入533鱼雷管。和一般的采用蓄电池供电的民用水下滑翔机不同的是，它有一个可以翻转起来的海流涡轮机，可以利用海底的洋流为其发电。在布置好以后，鱼雷兵把它推进了鱼雷管，里面的鱼雷手立即将其转送到架上。
“水下滑翔机已经装载完毕，卸载平台并吊回货轮。”
鱼雷平台被拆了下来，被吊车吊回甲板，鱼雷管和刚才的对接舱门也一并关闭了。此时我便有空问父亲：
“话说，这个水下滑翔机速度很慢吧，而且在浅水区似乎不怎么灵活吧？”
“是的，但是优势就是他的噪音微乎其微。”
“哦，那么我们怎么回传它的情报呢？”
父亲指了指巨大的货轮，“它会负责把海底光纤部署好，在预定海域投下一个浮标，我们找到浮标把光纤对接后，就可以凿沉浮标，让它恢复成海底光缆，过不了几个月，它就会被淤泥掩盖，就不会被人察觉了。”
“那么，对方难道不会打捞我们的探测器吗？我看新闻经常有中国渔民捞走不明国家放在中国沿海的探测器啊。”
“没问题。”父亲呵呵一笑，“你没看那个物体的表面似乎是某种塑料吗？它会在海水中慢慢溶解的，预期寿命为3年，在那个时间前后就会彻底被分解成无机物。之后零散的零件也会被海水腐蚀掉，这样就不用担心未来被冲到海岸了。”
“……你们天界人确实是够狡猾的……”
“嘛。”父亲拍拍手：“我们该下去了，一会就要天亮了，我们必须要在这段时间内恢复到安全深度。”
补给完毕后，我们恢复到了无声速度前进。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我们这次航行速度明显加快，自循环堆也是在自循环的最大功率——30%出力运行，把潜艇加速到了14节。它的速度不及美国海狼和弗吉尼亚级，但已经超过了除此之外所有的潜艇的无声速度。然而，尽管我们潜艇性能非常优秀，全舰人员仍然是保持着高度戒备——因为我们距离行动目的地越来越近了。而距离越接近，遭遇岸上的反潜力量和海中训练的核潜艇的几率，也会大幅增加。
8月15日，令我们担心的一幕终于发生了。在上午9点钟，IV舱扬声器突然打开：
“紧急情况！反应堆减速到怠速！汽轮机关闭！主推进器关闭！切换到备用电力运行！”
“遇上敌人了！”父亲不等我操作电脑，立即跑到了控制台前，拉下了停车闸，顿时反应堆控制棒降下，原本沸腾的热交换器声音消失无踪。与此同时，后面的汽轮发电机也停车了。
“全舰一级战备。”刘喜兰镇定的命令道：“林正安上校，石占龙上校，立即前往控制室集合。”
“我们马上过去。”父亲和张有才交接了设备后，便拉着我前往控制室。在控制室里，所有的人面色凝重。刘喜兰镇定地为大家介绍情况：
“刚刚尾部拖曳声纳汇报了一个微弱的信号。我们推测可能有美国潜艇跟踪我们，因此我已命令立即进入绝对无声速度。”
“他们在哪？”
“声音信号非常微弱。”刘喜兰指着中央全息战术沙盘说，“就在我们后面，220度方位，暂时无法推测距离。小林，你是参谋部出来的，也参加了两次陈泰司令指挥的渗透作战，你有什么高见？”
父亲镇定地思考了几秒钟，“我看，如果是美国核潜艇跟踪我们的话。那么他们也一定不会轻易暴露自己。考虑到目前美国主要的核潜艇已经有三分之一为弗吉尼亚级核潜艇，我们不能排除是这个型号的核潜艇在跟踪我们。”
“……话说陈泰大将也被弗吉尼亚级跟踪过。绝对不是很好对付的对手。”刘喜兰平静地说：“我们的无声速度只有14节，比不上他们的16节速度。而且论声纳，两方差不了太多，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这潜艇保留了苏联的双层厚消音瓦，能够降低一些主动声呐回波，但对方如果狠下心用主动声呐搜索我们，我们百分百会被发现。”
“没错。”
“导航员，我们目前水下深度多少？”
“270米。”
“龙骨下还有多少深度？”
“不足50米了。我们目前在北美大陆架上了。”
“这么说，我们下面应该不会有逆温层存在。”刘喜兰在潜艇里徘徊，“上浮也不可能，因为如果对方起疑心，一定会呼唤海上巡逻机扫描这里。”
父亲点点头，“那么，我有个建议，我们学陈泰司令在克鲁克星际战争时，把军舰贴附在小行星上隐蔽那样，把潜艇降到海床上，在里面猫一段时间。”
“这可是很有难度啊，而且不好说对面会查多久。”
“但是这是我们摆脱跟踪的最好手段。”父亲镇定地说：“我们不是现存地球的主权国家，一旦被发现我们的存在，将会引起整个人类社会的混乱。”
“不愧是参谋部的，和老大思想高度一致啊。好！”刘喜兰提高音调，“就这么来！主机使用蓄电池运作，保持2节速度；操舵手，调整压载水舱，以5度倾角向海床靠拢！导航员，启动水下探照灯和外部镜头，为我们导航！”
我不由得吃了一惊，对父亲小声说：“话说……这船还有水下照相机？我记得军用潜艇没几个有摄像头的啊……”
“只能说陈泰司令眼光独到。他为了避免潜艇和声纳无法探知的物体碰撞，在潜艇上下左右前后摆了一堆耐水压摄像头，这样就算是在我们X岛近海下潜也不担心碰上东西。据说上次他们规避也是靠了这东西。”
“老大厉害啊。”我不由得对这条古龙油然而生更多的敬意，这家伙不愧是领导几万不朽的天界人的存在。
20分钟后，我们已经缓缓接近海底。这里和我们预想的接近，地面较为平坦。但是，从海底的相片发现，我们前方居然还有好几艘货轮和其他的残骸！
“……这到底是……”
“……1939式C2型货轮。”父亲不愧是见多识广的参谋部原成员，一下子就认出了这种船。“二战前欧美常用的6000吨级货轮，二战中大量被德国潜艇击沉，这也估计是1942年德国‘鼓点’行动被击沉的美国货轮吧。”
“那这样的话，我们就好办多了。”刘喜兰笑着说：“那我们就靠近他，用它作为遮挡！”
“明白！”
我们悄悄地靠拢到一艘被击沉的货轮残骸旁边，然后缓缓坐底。潜艇中一切的跑动和声音都被禁止，我们就像一个真正的沉船一样潜伏在深海之中。就在这时，那艘美国潜艇似乎是有些气恼了，它打开了主动声呐开始搜索。这种“答~”“答~”的声音，让很多天使，和第一次进潜艇的天界人都有点心慌，但父亲等老兵很快抚平了大家的紧张。
“……真的就像《从海底出击》那样惊心动魄啊……”
“答~”“答~”
“到底还要持续多久……”
“小声点。”父亲对大伙说，“听起来他们在靠近我们。”
“很好，启动顶部摄像机。”
潜艇打开了顶部摄像机，此时我们控制室的大屏幕上赫然显示出了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我们头上开过。我立即启动了识别程序：
“目标为拉长水滴形，无围壳舵，尾部泵喷推进器……根据长度，估测为弗吉尼亚级。”
“果然是它啊……等等，他减速了。”
那艘弗吉尼亚仿佛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转了个身，继续用声纳搜索我们。但是，由于水下有多个被击沉的二战废弃船只，它一时半会无法区分出回波的特性。就在这时，我们的摄像头发现它尾部浮起了一个有线的浮标。
“它释放了水下通讯浮标，应该是要和总部通讯，看来一时半会我们都要呆在这里了。传令下去，按照最低能耗标准活动，关闭电解水制氧机，准备制氧药片，大家没事就上床休息。”
就这样，我们在深水中潜伏下来。我和父亲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眠。
“父亲……我们要等多久……”
“反潜战本身就是持久战。在历史上，搜索对手24小时以上并不罕见，就看谁第一个挺不住了。”父亲仍然冷静地笑着说：“不过这也没事，两年前我和老大打太空大战时，曾经在敌人眼皮底下藏了一个多月，甚至还用敌人星系的资源建设了一批战舰。对我们来说，潜伏和反侦察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这么说。”我突然眼睛放出光来，“我倒是突然对太空有兴趣了……父亲，你过段时间会回太空吗？”
“怎么，你也打算去太空玩玩了？”
“不啊，只是我很好奇你们当时怎么忍受住那里的寂寞的……”
“你要这么想，我就申请回去待一段时间。”父亲拍拍我的脸，温柔地说：“反正中国分部这半年都不会有什么事情，我和刘喜兰解释一下，他不会反对的。”
“谢谢……为了我这样一个机器人，你能够——”突然他堵住了我的嘴唇——是用他的嘴唇亲吻了我的嘴唇！
“主人——怎么——”
“别忘了，你是我的孩子。”
“呜——”我顿时满面羞红，泪水也流了下来。我想，如果我有体温的话，这泪水一定是滚热的吧……
怪不得，天使是会真心爱上自己主人的……
这种打情骂俏也是天界人和我们天使消磨时间的主要方式。在这死一般寂静中，偶尔闪过的美国潜艇主动声呐的滴答声，反潜直升机的螺旋桨轰鸣声，以及不断从头顶开过的船舶的螺旋桨呜呜声成了我们的背景音乐。虽然我们是被他们搜捕的猎物，但是从对方日趋匆忙的航行声音和声纳噪音看，他们对忽然消失的我们也有不断增长的恐惧。毕竟他们明明听到了疑似潜艇的声音，但是随即就消失不见，而且就连主动声呐也无法发现我们的存在，这就好比看向一个无底深渊时的恐惧一样。
“……这倒是印证了，当你凝视深渊之时，深渊也在凝视你呢……”
终于，50小时后，对方的螺旋桨声音远去了。我们也恢复到了往常的生活模式，但是这也给我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经验“无论何时何地，绝对不要放松警惕。”
接下来的任务就好多了。8月17日，我们顺利的释放了水下滑翔机，这个速度缓慢的航行器会在3天后进入军港。而我们为了保持光纤不至于扯断，我们改成了倒车行驶，小心翼翼保持着5节的倒车速度，并保持鱼雷管的全时开启。终于，在水下无人机到达目标军港的8月20日下午，一路倒车的我们也抵达了汇合地点，并收到了那个浮标的声学暗号。
“潜水班准备行动。”
潜水班从鱼雷管爬出潜艇，从发射水下滑翔机的2号（左舷第二个鱼雷管）鱼雷管尾部拔下光纤，把它拉向浮标，并和浮标上的光纤对接。对接完毕后，潜艇伸出了通讯桅杆，和总部确认了设备完全可用之后，潜水班按计划凿沉浮标，让它稳稳地沉入海底，这样整个任务就胜利结束了。
8月23日夜里，我们回到了X岛潜艇基地，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
“干得真不错啊，小林。”刘喜兰在庆功会上对父亲笑道：“那么，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父亲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宇航说想去太空看看，那么我就久违的回一次太空吧！”
“呵呵！真有你的！那么9月1日，我会派人接你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