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双/拉弥亚同人]沧海遗珠 chap5 谊切苔岑
我的脸庞是夜晚，你的眼睫是清晨，
我们的脚步与苍生一样，是鲜血与思念。
但愿你能不期而然地同我一起，
共度如此空寞的黄昏。
傍晚的空气湿软而细腻，与正翘首等待的某人的心境是何其相似。温柔的月光如此含蓄地将自己借来的光芒转赠他人，一如他与她之间的一切故事。夕阳在蓝发的升格者面前投射下纤细的影，女孩背对着返照的余晖，抬手叩响了房屋的大门。
指挥官打开门，正欲以平素的温柔笑容迎接来客，却倏然因对方今日的外貌怔在原地。片刻后，他调整好思绪，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嗯，来找我的终于是‘拉弥亚’了。”
蓝发的升格者今天没有化形为任何其他人的样貌，以自己本来的姿态前来他这里。许是总担心被人认出，拉弥亚上身披了一件斗篷，将自己从头到双膝遮盖了起来。
他侧身让出通过的位置，待升格者进入屋中之后轻轻合上门扉。
拉弥亚现在已经能较为自然地在屋中找地方坐下。关上房门后的指挥官嘴角噙着婉婉笑意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的斗篷摘了下来。
少女那姣好到出尘布光的精致面容就这么暴露在了空气中。
“这个斗篷……总觉得眼熟呢……”他拎着那件披风，仔细端详着这件看似普通用料却较为别致的衣料。
“罗兰给的……他说这是那位慈悲者小姐赠送的——罗兰还说那个代行者好像很喜欢这种着装，经常给自己帮助过的人送很多。”拉弥亚用一只手臂撑起另一只，扶着下颔做出思索的样子。
“慈悲者么……难怪。”他记得赛琳娜曾经展示过类似的，想来也是那位代行者赠予的吧。
先前温顺地任他摘下斗篷的拉弥亚见他拿在手中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不由向他伸出手：“快还给我啦。”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她伸出双臂是在索求拥抱——抑制住心湖泛起的涟漪，他将斗篷递了回去。
拉弥亚接过，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将其收起。“那么，今天……”
她的话没有说完便被他打断：“要不要……到沙发上来坐？”
——他有些不满足于像这样和她分别坐在桌子的两侧，中间有所阻隔地谈话了。
“唔……”她正兀自瞳孔流眄着思索时，他已经起身抓住了她的手，动作轻柔地将她从座椅上揽起来。
“咿……手……”她这次非但没有挣扎，并且或许连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是，语气中埋怨的意味已经减少许多。
指挥官牵住她的力度并不算强硬，何况再大的力气也不可能强迫构造体。她只是极为顺从地被他拉到沙发上来，乖巧地坐了下来。
她尚没来及开口，他便向她递过来一件物事：“喏，送给你的。”
那是一只做工精致的咖啡杯。拉弥亚接过，眉目间如他所预料的一般显现出充分的喜悦。还未等她有所表示，他便率先解释道：“记得你喜欢咖啡杯来着，就在你来之前预先储备了一些。”
“要不以后你每次来我都给你一个同系列不同款式的？算是增加个盼头。”他半开玩笑地逗弄着她。
“诶？！真的吗？”拉弥亚闻言，本注视着杯子的双眸霍地抬起，明媚的光耀于其中艳艳闪烁着，把玩着杯子的双手也停了下来。
“当然。我岂会骗你？”他一只手搭在她的头上，爱抚般地来回顺了两下。
“这话怎么总觉得不太可信呢……”拉弥亚瞥向他的眼神中隐隐折射出不信任，他心中不由升起一阵不快来。
——真想把她抱在怀里欺负一下，看她还拆不拆台。
摇头将杂念甩出大脑，指挥官双手捧起她手感上佳的白净脸庞，目光径直望向她海蓝色的眼底，仿佛能透过她晶莹的眼瞳进入她的心底。“上次不是说会相信我吗？”
“哪里是这么说的啦……算了，相信你好了，反正我就算经常来也不至于被你们抓走——你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晓日窥轩双燕语，似与佳人，共惜春将暮。
“当然。”他感觉自己唇角的笑意已经快要挂不住，正努力维持不让自己因“阴谋得逞”而显出张狂的神态。
屈指艳阳都几许，可无时霎闲风雨？
“嘛，虽然杯子今天只能给你一个，糖我这里倒是有很多。”他转身从壁橱中取出一个罐子，从中倒出琳琅满目的各色糖果。
拉弥亚伸出手，快要触及时却像是有所犹疑一般畏缩了一下，不确定的目光看向他。在他含笑点头作答后，拉弥亚径直抓取了一大把糖塞进衣兜里，如同生怕他马上要反悔一般。
“别急。”他的眼眸有若瞳朦驳影，辉耀着迷人的光彩。“你想要的话，随时都可以再找我要。”
“那么……”他向两人的杯中填满咖啡，“我们上次好像讲到你离开亚特兰蒂斯了是吗？”
“嗯……”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垂下头抿了一口咖啡，嘴边流淌出一丝璀错的明艳微笑。“我想一想…离开亚特兰蒂斯之后，因为自己也不知道要去什么方向，我在大西洋上漂了好久，才随便找了个地方上岸。”
“但即使在陆地上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走……我是作为‘情报来源’才被允许放生的，他们让我一旦发现帕弥什的灾难结束就回去报告他们——可是我那时怎么看都不相信这场灾难会短时间结束。”
人鱼垂下那镶嵌着浩渺星空的海之眸，纤弱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两下。
“我在陆地上发现……原来图书里说的那些也不都是真的……大地上遍布着流亡的弱小人类、无数婴儿刚出生就被遗弃。”
“那里没有书中描述的那个文明社会，孩子即使哭泣也得不到保护，甚至在有些地方……人们易子而食……”
拉弥亚那浸染着苍蓝色海水、沉郁垂落的睫眉下此刻并无伤感，只是如此饱和地为一种浓郁到化不开的哀愁所填充着。
他明白她的心思——这不是书中所记载的那个太平盛世，更不是人心向善的桃花源。这是一个丑陋的世界，所有人最为关心的，只是自己的利益得失。
——但是啊，即使如此，他依旧这般孜孜不倦地不断追寻着他心中所怀持的良善。正因看到了身后的阴影，才会一直如此执着地迈步开拓身前的光明吧。
他伸出双臂，第一次以如此矛盾的心意扣住她白净如象牙塔的脖颈，将她圈到怀里。
海棠影下，子规声里，立尽黄昏。
拉弥亚现在已经不会再抗拒他的拥抱，只是仍对他这种突然袭击般的接触有所不满。“怎么又突然抱我啦……”
“讨厌吗？”他像是故意诱导她一样作弄她。
“怎么会……你总是这样。”拉弥亚有些懊恼地在他怀里转过头不与他面对面，未曾知晓自己赌气的模样也可以如此自然地在他心中涨起一阵泛滥的温柔。
「好可爱。」他当然没有将这句话宣之于口。
——他想，眼前的一切，以及身后他已然拥有的一切，便是他在那个盛世的理想破灭之后，依旧日复一日地走在这条道路上的原因。
他迟早会得到他们的力量——不仅是将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统合起来，更是开拓出那个可以与他们同在的世界。到那时，她与他的关系应该就可以……
怀中蓝发的女孩稍带嗔怨的话语打断了他所有的畅想，将无拘的灵魂唤回血肉的故居中：“可恶……刚才被你这么一打断，现在思路完全断了啦——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面对她略显无理却过分地骄蛮可爱的要求，他实在忍不住将她的头摁在自己怀里，好好蹂躏了一番方才放过。
“补偿什么的之后再说——下次你来带你去看些有趣的地方。”
“真的吗？快说快说是什么地方？”拉弥亚在他怀里抬起头来，晶亮的多圈层眼瞳闪烁着异彩。
“下次你来了就告诉你。”他伸出一只手指点在她的眉心，唇角噙着一丝白宿点水般的笑意。
“唔……”她不禁撅起嘴，显出略微不满的神态，直到他又塞了一颗糖到她手心里才勉强展颜开来。
“那，我继续讲了？——真是的，每次没讲到多少就被你打断。”
他不由感到好一阵冤枉——他明明是出于安慰她的目的才这么做，现在却反而受到她的责难。不过指挥官也只是以平和的微笑回应着，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本来以为我是构造体，不再面临饥饿的威胁，就不会有危险。”她继续着方才的话语继续说道，“……直到有一次路过一个据点时，一群人袭击了我，想要把我拆掉用来改装武器。”
人鱼一边说着，那纠集着紫藤萝的海蓝色眼眸中仍是心有余悸之色。
“你以一敌多？”
“没有啦，拉弥亚不想打架……也不太敢就是了——所以我就逃跑了。”
叙述着这些的拉弥亚眉宇间却全无沉郁的神色，许是因为逃跑对于她而言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双手环扣住她的脖颈，使她乖巧可爱的头颅顺从地贴在他的左肩上。
“拉弥亚看过了好些个城市……虽然人类开始有组织地抵抗帕弥什，但是多数据点都很排外，与其说是对抗灾难，更像是由于地缘关系结成的生存团伙。”
“我就一边游荡、一边想着什么时候灾难会结束，直到被感染。”
他抬起手指，用很轻的力度在她脑袋上敲了两下：“直到被感染都不自知吗……该说你什么好呢。”
“因为我没有你们空中花园构造体才有的那什么……逆元装置嘛……”拉弥亚很不服气地皱眉，仿佛在对他的调侃加以争辩，尽管她刻意摆出的“凶狠”姿态在某人眼中也是如此好欺负。
“因为被感染得快……所以直到超出阈值我才发现。”
人鱼说着说着，自己也像是没有底气一般垂下了头，声音愈发减弱，直至细若蚊吟。
他感到有些好笑地抬手揉散她浮冰般湛蓝的长发，以舒展开来的耐心语气追问：“我想之后……应该就是你加入露娜的团队了吧？”
“嗯，我遇见了罗兰，他给我指定了一条路，说是通过筛选必须要走完那条路才行……然后我才知道那是要和其他感染体竞争。”
虽然他已经大概了解过了升格网络初步“筛选”的流程，依然为其残酷而感到心颤。
“本来凭我的能力应该是不能通过的吧……可是当时阿尔法小姐也在那条路上，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她连带着通过了。”
他隐隐察觉出拉弥亚有意藏拙——筛选对于机体本身强度的要求并不高，意识海稳定度才是主导因素。此前他不明白拉弥亚这种懦弱的性格是如何通过筛选的，近期他突然有所领悟——或许是因为在求生意志这方面，没人能胜过拉弥亚吧。
不过她既然说是托阿尔法的福，他倒也没准备拆穿她就是了。
“然后呢？”
“……我通过筛选、获得升格之后，露娜小姐给我开启了帕弥什密钥的权限，后来我就一直跟着露娜小姐行动，直到……”拉弥亚说着，忽然间像是察觉到什么问题一样，如此突兀地住了口，然后才带些埋怨的眼神看了过来。
“好你个灰鸦指挥官，差点叫我把升格者的机密都说出来了。”拉弥亚那托举着海洋的星海之瞳中闪烁起危险的神色，只是她故作险恶的神情并不能很好地起到威胁的作用，反而让面前的男人伸手捏住她的一边脸颊。
“我也没有专门让你说升格者的机密啊喂……话说某人一开始还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泄露机密给我呢……”许是一只手还不足尽兴，他伸出双手捧起她的脸，一边故意欺负般揉她光洁细腻的面庞，一边为自己开脱。
“如果你判断此后的内容不能够透露给身在伊甸方面的我的话，我也无意继续探听就是了。”
“唔……”蓝发的升格者一边任他摆弄着，一边眼瞳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骨碌碌地转。“我得回去请示一下露娜小姐……虽然我估计她也不会同意告诉你吧？”
“那你的故事就讲到这里吧——下次来我就带你去保育区里转转。”
他抬手开始整理起她先前被自己抛散的鬓发，稍微打理得整齐一点后，才直率地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咿——？！人类的保育区？！你你你确定吗？”他感到怀里的人浑身上下都颤抖了一瞬，不由有些忍俊不禁。
“是的，人类的保育区——说到底你可是升格者诶，怎么会怕到人群中去，人类要是知道你是升格者才会唯恐避之不及呢。”他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使她的目光得以暴露出来与自己对视。“并且我觉得要不把你的头发也修剪一下？”
“咿咿——不行！绝对不行！”拉弥亚仿佛惊弓之鸟般赶忙护住自己的头，“害怕去保育区当然是因为怕被人认出来啊！我才是不知道你这个灰鸦指挥官到底是怎么想的。”
“安心啦，你不是很会易容吗？先前我都没认出来，更遑论普通的居民。”
他安抚地轻拍她的头，不过好像并没有就此令她安心下来。
“喂！要是被人发现的话受影响最大的肯定是你吧！为什么你能这么镇定啊？”
遭受着拉弥亚对自己这幅安之若素姿态的质疑，他唇角的笑意愈发快要垂落。“放心好了——保育区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要查是否有外敌潜入。怎么之前你一个人以艾琳的身份潜入保育区都没怕过，现在反而不敢了？”
“那时是任务需要啊……而且你觉得我不敢是为谁……”拉弥亚的声音愈来愈小，最后的话语几乎被自己咽了回去。“好吧，那我下次来……就和你一起去看看好了。”
明明没有下定决心时是那么纠结的神色，在说服自己后很快眼瞳中又重亮起了盎然的光彩。他看着她满是好奇的眸子，感到心中有什么位置被填补上了。
焉知所怀何处似，且将冰心付流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