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修斯—无暇之刃(代发系列 第一章 第二、三节)

譯者:JayminHsu(由于某些原因,委托本人代发)
另發於貼吧(II.II之前)/巴哈姆特/Ptt
(II.II之前章節經譯者重新校對錯字和部分譯名)
殘破的血肉在靴爪下被踩成碎片,克里希斯(Krysithius)嘆了口氣。如果是在過去,劍士回憶,此舉會讓一股暈眩的顫慄爬上他的脊椎,對新神的信仰為他和兄弟們帶來永無止境的歡愉,他們也深深沉醉其中。
他們沉醉的如此之深,經過數千年,就連阿斯塔特超凡入聖的肉體也在感官的世界中變得麻木,神經完全過載,只能冀求與過去相比一小部分的愉悅,從前能帶來樂趣的體驗如今平淡遙遠,就像耳中一道回音,已經跟最初發聲時相去甚遠。
克里希斯皺起五官,輕哼一聲拋開那些煩心的念頭,他護手的水晶爪帶著期盼輕敲劍柄,納希凱大隊(Cohors Nasicae)*已經太久沒有解開韁繩,太久未放縱於鮮血和痛苦之中了。
(*譯註:大隊[Cohors]馬略改革後羅馬軍團的下級單位,每隊約500人[帝子和好基友U團一樣喜歡古羅馬風格];叛亂前帝皇之子的大隊相當於其他軍團的營[Battalion],介於戰團和連之間,帝皇之子的戰團級單位稱為千人隊[Millennial],納希凱隊最著名的戰績是曾參加伊斯塔萬3號戰役[那時還是小隊],詳見HH小說燃燒的銀河[Galaxy in Flames])
完美軍團的血親們跟隨在克里希斯身後,昏暗的走道閃動著頭盔目鏡的水晶藍光輝。他們在第十二軍團的戰艦通道上邁進,艦身裝甲如彼此間的兄弟情誼般支離破碎。
伴隨他們征戰銀河的腳步,身上已不復原先華麗潔淨的紫色盔甲,沒有被人皮蓋住的部分露出差異極大的顏色和圖案,黑、銀和玫瑰色夾雜,還有的裝甲如虹彩般在每次心跳間變化不同的色調。少數人仍穿著紫色的動力裝甲踏入戰場,但昔日榮耀全失,反而沾滿發黑的血肉。帝皇之子軍團死去已久,納希凱戰幫只是屍體的殘片,僅僅於軍團的墮落之下凝聚而已。
克里希斯露出惡毒冷笑,前第三軍團的其他戰士也毫不掩飾對周遭環境的輕蔑。他們跨過一道裸鐵牆,雙耳未聽見任何極樂旋律或激烈的諧音,空氣中也聞不到香料,只有凡人鮮血的淡淡銅臭。沒有優雅,沒有藝術,沒有喜悅的展現。
也沒有靈魂。
登艦後遇見的大多數凡人都只剩下屍體,脆弱的身軀癱在甲板上,對他們毫無用處,一些人躺倒在地胡言亂語,完全被凱薩(Cesare)調配的麝香制伏。戰士們將迷霧吸入面甲,但發現那無法激起絲毫歡愉後就揮手將其趕開,這只是開戰前藥劑師為他們製造的甘露的極度稀釋成品,但對凡人的效果十分顯著,粉色薄幕正緩緩填滿整艘船,確保凡人船員順從並可在最小浪費下回收。克里希斯等人稍後會再回來處理俘虜,以防他們的主人有什麼意見。
前方的走道交叉口傳來沉重腳步聲,克里西斯聽見納格拉卡利語的野蠻低吼,不禁默念了一段禱詞,感謝黑暗王子讓他來到此處,得以再度品嘗戰鬥的狂喜。
兩群鬆散的吞世者在這個昏暗的叉路會合,深紅和黃銅鑄成的駝背軀體因屠夫之釘的持續影響而抽搐著,鏈鋸武器的嘶吼在如此近的距離外顯得無比刺耳,幾名納希凱戰士聽見這尖嘯雜音後忍不住露出愉快的微笑。
「向您問候和致意,親愛的表兄弟們,」克里希斯登場時優雅地一鞠躬,他抬頭望向吞世者,喜上眉梢:「驚喜嗎?」
吞世者領隊的頭盔頂裝飾著一柄刀扇,他張開雙臂迎向克里希斯,兩手各握著一把鏈鋸斧。
「驚喜,」吞世者用緊繃的語調回答,每個音節中都透露著痛苦,有那麼一瞬間,克里希斯幾乎為此而嫉妒他。
「驚喜,但依舊歡迎。」
廝殺在兩派人馬間爆發,吞世者一如既往拋開所有的小隊協同只追求恣意殺戮,納希凱隊在拔刀的瞬間也跟著散開。戰爭演變成一場場單對單的獨立搏鬥,鬥毆者對上舞者,毒蛇和獵犬互相廝打劈砍。
克里希斯用臂甲卡住吞世者領隊的斧刃,湧出的火花灑在他臉上,他露出笑容,下身一記低刺直指對手的腹部。安格隆之子看見攻擊襲來,劈下另一把鏈鋸斧,克里希斯的劍刃砍在斧柄上,俐落地將其一分為二,吞世者肩膀猛撞上克里希斯的胸口,將其撞退的同時也拋開受損的武器。
戰鬥從走道交叉口一路蔓延到某座荒廢的觀測廳,頭頂上占據大半艙間的強化玻璃雖因缺乏保養而骯髒灰暗,但仍能看見外頭變化莫測的恐懼之眼景像。現在有了更大的迂迴空間,納希凱戰士踹倒牆壁湧入艙間,從四面八方包圍住緩慢遲鈍的敵軍。
一名吞世者從背後熊抱住克里希斯,他惱怒地冷哼一聲,弓起背兩膝高舉胸前,滑出敵兵束縛的同時反躍至其身後,然後一劍刺穿吞世者喉嚨。他抽出劍身,微笑看著軍團士兵的腦袋落下,殘頸噴出的血灑滿甲板。
克里希斯看向一直跟自己纏鬥的吞世者領隊:「真沒家教。」
第十二軍團的野蠻人吼出短促笑聲,起步衝來。克里希斯側身避開,同時伸腳踢中吞世者的膝蓋,他感覺到靴底下傳來某樣東西折斷的觸感,不禁露齒微笑。
但狂戰士絲毫不為所動,他一轉身,不顧腳上傳來的軟骨斷裂聲,抓住劍士的肩膀將自己粉碎的膝蓋踹向他胸膛。
新鮮的痛苦衝擊著克里希斯的感官,他的肋骨板變形刺進周遭,斷裂的骨頭刺穿肺葉,讓一股熱血湧向喉嚨,然後從他口中湧出。
劍士露齒一笑,真過癮。
克里希斯舉劍刺入吞世者的胸甲,穿透陶瓷層和一條條肌肉纖維束,劍刃撕開血肉,割斷胸骨,瞄準星際戰士胸膛跳動的心臟。
吞世者嘶吼著,披甲的前臂抵住克里希斯喉嚨,壓上全身重量往前猛推。
那一瞬間他們懸浮在半空中,如戀人般糾纏成一團。
兩人重重著地撞凹了甲板,克里希斯同時承受雙方重量的衝擊,肺中的空氣都被擠了出來。又一口鮮血灑出,為他的臉孔染上腥紅,長劍深深沒入吞世者的胸膛,他轉動劍身,感覺到兩顆心臟都絞成了碎片。
吞世者用顫抖的手舉起戰斧,暗色的血液澆滿劍柄,即便雙心全毀,安格隆之子依舊奮戰不休,他在模糊的鋸齒運轉聲中揮下鏈鋸斧。
克里希斯一個側身,感覺到鋸齒攪動著空氣,戰斧擦身而過,砸在他的腦袋旁卡進甲板。他一甩腰扭轉雙方上下位置,拔出長劍,雙手緊握用力刺下,伴隨大灘鮮血釘穿吞世者的左眼,頭盔的黃銅格柵在垂死的喀喀聲中吐出血沫,最後歸於死寂。
克里希斯很快就從勝利的興奮中回過神來,他皺起眉頭,留意到刀劍相交的嘈雜聲平息了,雖然他這個人非常、極端的自負,但也懷疑其他人會同時暫停動作,只為了欣賞這場──他承認──不太漂亮的擊殺。他抬起頭,跟著其他戰士的目光望向頭上的玻璃穹頂。
一顆星球突然從空無一物之中冒了出來,就像是泡沫破裂的影像倒帶撥放,突然浮現在鬥犬號正上方,距離近到一股股橙色及白色的氣旋掃向觀測穹頂,船身結構在金屬的尖聲中崩塌扭曲,彷彿有人在撕扯一口大鐘,這艘船已經被星球的重力井和大氣捕獲,正被拖入它的懷抱。雖然克里希斯不知道這個惡魔世界的地表是什麼樣子,但他知道自己馬上就會發現答案了。
「嘛,」克里希斯拔出劍,嘟噥道:「這才叫驚喜啊。」
(主人。)
黑暗中,他慵懶地靠坐於剝皮血肉和白銀鑄成的王座上。他的身體如同一團混亂的不定之物,彷彿一座慘遭火吻而熔化的蠟像,全身從頭到腳只有臉孔是唯一例外。
就像一張廉價的粉色面具,佈滿交錯縱橫的自殘傷痕,緊緊戴在他削瘦而高貴的頭顱上。一雙綠色的死魚眼滿是血絲,無神地盯著艙內昏暗的照明,黑色的長舌漫不經心舔過針刺般的尖牙。
(主人。)
那條長舌突然拔下一顆尖牙,幾滴鮮血流過下巴,色澤漆黑如混雜了灰燼的醇酒──
──爆發的刺激感掃過全身,瞳孔驟然擴大,胸膛劇烈起伏,為非人的肺部注入帶著金屬味的半神之血的芬芳,長舌胡亂抽動,讓銅臭充滿舌尖和每一根獠牙,淌流的鮮血是如此美妙,如此的──
空虛。
最輕微痛苦都能帶來愉悅的往日如今只存在於回憶中。撕裂不管是他自己或其他生命的肉體,在放聲尖叫中任憑快感將他不斷推向更深、更加超越極限也超越理性的放縱,那樣的時光已不再復返。
曾是耳朵位置的兩個大洞並未聽見自己的血流之音,它們正著迷於一首樂曲。攀附艙壁上的數十張臉孔在永不停止的折磨下哀號,男男女女、君王奴隸、勇士、異星人和其他落入黑暗眾神手中者,一群謀殺犯,共享相同的淪亡。他們掙扎著,徒勞無功地試圖重獲自由,如同永溺於焦油坑的野獸,哭喊沒有終結的詛咒樂章,一個個飽受凌虐的聲音合奏成難以入耳的苦難之歌。
閃著光芒的造物蠕動於王座前,人類和非人,還有些曾是人類之身卻拋開了種族的限制更上一層樓。他們嘶聲呻吟,割裂傷口,撕抓交合,一切行徑皆為從肉體刺激中滿足欲望的快樂,他們柔軟而溫暖的吶喊融入艙壁傳來的嚎叫──很美,很動聽的曲子。
完美。
(主人。)
第三次呼喚在他嘴角邊觸發了不快的抽動,另一個心靈竟然在治癒時光浮現於他的腦海。他喉嚨發出一陣低沉噪音,這是接下來咆哮的開端,為了膽敢打斷他私密享受的妄行。發訊者知道自己引起了他的注意──還有憤怒,於是選擇簡明扼要的闡述。
(一名血銅之王現身了。)
她的嗓音如同天使,未受時間流逝帶來的醜陋和老化汙染。
(戰場上有了值得永恆之刃出鞘的存在。)
咆哮因這項訊息轉為柔和,又變成愉悅的咯咯笑聲,他露出殘酷冷笑,成排尖牙在雙唇下閃動。
艙壁上的面孔更大聲地尖叫,音量在絕望的爬升中達到高峰,那些臉開始融化,以一種噁心的緩慢速度滑落地板,露出沾滿鮮血的壁畫和被汗水浸溼的掛毯。它們被拖向王座上的身軀,有如落入漁夫網中的漁獲。不消片刻,那些臉孔就全堆積在他腳邊顫抖,接著它們向上攀爬,迅速包覆住壯碩的四肢和軀幹,最終形成清晰的外型輪廓。
受縛之魂的凝膠硬化成巴洛克盔甲的一塊塊板片,表層臉孔的顫動和哭喊吐出清脆的雜音,王座上的身影忍不住呼出痛苦又享受的吐氣聲,他打起精神迎接內心孤獨被打破的那刻。
在他眼睛後方,幾十個聲音同聲開始哭嚎。
痛苦、絕望、哀求和暴怒層層交疊於腦中,被竊的魂魄哀叫著所受的酷刑,它們乞求解脫、發誓辯解,或於絕望中出言嘲弄。
身影站起身,地板上躍動的魔物們停止了狂歡,恐懼地爭相逃離。赤紅鮮肉編成的繩索滑下右臂,鋒利彎曲的倒鉤吐出病態毒液,滴落地面發出嘶嘶聲。閃動光耀的長鞭四處爬動了一會,然後才捲回他的手上。
他左手伸向一名跪在腳邊的侍從,那奴隸發出帶著傻笑的噎聲,顫抖的口中含著以咽喉為鞘的刀柄,主人的帶爪護手握住軍刀,甩給侍從一個短的不能再短的注目,光是如此就讓奴隸滲血的雙唇吐出欣喜的喘息。
他一個俐落的動作拔出刀,失去了武器中惡魔的支撐,奴僕飽受折磨的身體開始枯萎,表皮變得蒼白灰暗,發顫的臉上冒出暗色靜脈網絡。身影不快地一甩手腕,奴隸身首分離,成群魔物撲向仍在抽搐的屍體,將其大卸八塊以滿足怪誕的慾望,同時他們的主人則在燭光照耀下緩慢轉動軍刀。
那是一把璀璨閃耀的銀色彎刀,遠比持有者所屬的軍團還要古老,帝皇之子在早期征服行動中滅絕的某支墮落異星種族以熔爐賦予其生命,但撇開此點,其刀身仍為令人驚嘆的大師工藝成品,遠超軍團的所有遺物。崇拜它的教派遍佈數個世界,就連身影旗下的戰士中也有信徒存在。
這把刀原本屬於腓尼基人*,又從原體手中傳給現任持有者,從那之後過了光輝的數千年歲月和戰爭,軍刀也飽嘗神與人的無數鮮血。
(*譯註:Phoenician,富根的外號)
全副武裝的身影扭動一下脖子發出潮濕的聲音,他步下階梯穿過艙間,分裂成漆黑蹄角的戰靴陶瓷爪踩過吸滿鮮血──和其他更汙穢體液──的厚地毯發出嘎吱聲。
艦身向著一側傾斜,震耳欲聾的陣陣噪音朝他襲來,他臉上肌肉隨震動而抽搐,雙眼於適應五光十色的走道時也不禁濕潤。他曾登上過其他落敗軍團的艦艇──不管是在克蘇尼亞人(Cthonian)的潰敗*或之後橫跨恐懼之眼的一連串戰爭中──那些船冰冷、黑暗、寂靜,只比墳墓好一點點,而前第三軍團成員手中的戰艦則非如此。
(*譯註:克蘇尼亞[Cthonia]=影月蒼狼的母星,[其他叛亂軍團觀點]他們在泰拉攻防戰的最後首先撤退,導致了叛軍方的大潰敗)
空蕩蕩的走道上只站著一名戰士,身著帶有紫色紋理的銀珍珠色盔甲,正等候他到來。
「凱薩。」他朝穿戴珍珠銀甲的半神開口,宏亮聲音中透露出疲憊。
對方抬起手,他的大型護手裝設了鑽頭、探針和刀具,同時為切割和縫補肉體所設計,他解開頸甲,頭盔開啟時內外氣壓恢復平衡的嘶聲淹沒在四周的喧囂中。
「盧修斯。」
凱薩的面容完美無瑕,未如其他弟兄一樣留下戰鬥或自殘的疤痕,一頭濃密黑髮向後梳起,雙眼是深琥珀色,蒼白的臉上永遠帶著冰冷陰沉的凝視。藥劑師外表年輕的不可思議,無法想像他的資歷幾乎跟背負同名的軍團一樣長遠。
古泰拉統一戰爭的終局時日,偽帝最後的敵人從雷霆軍團手下逃過一劫,被征服者以人類祖先一脈相傳的古老方式表達臣服,他們獻給征服者的既非財富也非生命,而是他們的未來。
殘存的歐羅巴貴族家門向帝皇獻上了家族子嗣,人類帝國就此在舊世界的灰燼中崛起,這些人也成為完美軍團的首批成員,正如原體歸來後賜與他們的稱號,他們每個人就像是鳳凰,遠比他們之後血戰建立和嘗試摧毀的跨星際國際還要年長。
凱薩就是那批子嗣之一,他看過軍團衰落,崛起,然後再度敗亡。他曾與刺人(Laer)交手,也參加過伊斯塔萬殺戮場的淨化。他曾在王座世界上散佈慘叫,其他軍團則為了一個早在圍攻開始前就已失敗的事業在皇宮城牆下碰得頭破血流。他見證了帝皇之子過去的模樣,還有現在他們變成了什麼樣子。
「發生什麼事了?」盧修斯問。
「克里希斯已經登上我們正在追獵的第十二軍團運輸艦,不過看起來他遇到了一點……麻煩。」
盧修斯嗤笑道:「那個放蕩鬼這次又幹了什麼好事?」
「顯然有個惡魔世界突然冒出來,把整艘船拖進它的軌道裡了。」
「一顆……星球?」
凱薩揚起一邊眉毛代替回答。
盧修斯搶先伸出一隻手。
「經歷過這一切,我對此還有什麼好懷疑的?」他做個鬼臉,捏了一下自己的鼻梁:「他帶走了戰幫中的多少人?」
「二十名,」凱薩回答:「亞貞尼翁(Ajennion)、盧巴歷亞(Lubalia)和克倫南斯(Krennance)的小隊都跟他一起去了。」
盧修斯點點頭,這個答案能提供的資訊不太多。在納希凱隊內部,所謂的「小隊」是一個相對性字眼,組織相當不規律,士兵們會在看來有好處時聯合起來投入某名受青睞的劍士手下,一旦厭倦聽從命令,隊伍解散的速度也幾乎一樣快。除了盧修斯無可爭議的領導外,戰幫內幾乎沒有多少穩定的秩序可言,
「萊帕斯(Rypax)呢?」
「他們仍在艦上,沒有您的允許,維士提洛(Vispyrtilo)絕不會浪費他的任何一名猛禽。」
盧修斯咧嘴一笑,忠誠又貼心的維士提洛。
「平常的話,我會說我們該降低損失,撒手不管。」他說:「但我們的下層甲板快要空了,如果地表的船艙中有什麼東西還活著,我們就該下去採集回來。」
凱薩:「當然了,還有找回我們的兄弟。」
盧修斯撇了他一眼,依舊露齒微笑:「當然,拯救我們高貴的血親,以及任何活著的東西,你的工作需要原料,我們全都指望你呢,兄弟。」
凱薩沒有回話,臉上仍掛著冰冷的面具。
「我曾經思考過這一次的指派,」盧修斯嘆了口氣:「看來這就是相信無能者的後果,我又得再次設法補救這場災難,只希望有夠多的血神走狗在墜毀中存活,我已經好一段時間沒有好好流點汗了。」
兩人停在走道叉路口,掃過的流明扇點綴出紫紅色和寶石藍的光芒。
「下去他們的巢穴喚醒萊帕斯,」盧修斯命令:「其餘弟兄搭乘空降艙,讓我們去完成來此的目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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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修斯是最後一個進入恐懼爪空降艙的人,他選擇加入凱薩和另外四名王庭之刃(Palatine Blades)*的圈子,他們已用安全帶將自己固定。盧修斯將束具綁上自身華麗、不斷發出呻吟的戰甲,恐懼爪收起了降落坡道,外型如緊握的拳頭。他在白金和陶瓷面罩後的視線掃過幾位弟兄,開始研究起他們,瞄準線也隨之閃爍不定。
(*譯註:帝皇之子的菁英劍士部隊,大遠征期間直接受原體指揮https://i.imgur.com/psspUB7.jpg 模型)
盧修斯的血親們身穿不合身的回收裝甲──在恐懼之眼內軍團戰爭的參與者必須面對的另一項冷酷事實。儘管他的弟兄們自行改造了搶來的裝備,添加許多圖示和標記,但外觀仍是舊軍團尊貴的紫色和金色,盧修斯注意到某些人將拼湊的裝甲賦予了一股優雅品味,有幾人甚至還在胸甲上配戴皇鷹徽,不過已經過美妙的玷汙和劃上儀式刻痕。他們緩慢看向彼此,頭盔目鏡的藍色光芒掠過空降艙內部的黑暗。
恐懼爪被整串黑色鎖鏈吊起,由巨大的絞盤拖往發射位置,準備從王冠號出發前往惡魔世界地表。盧修斯的目光先望向幾名坐立難安的血親,接著轉往身旁的凱薩。
「喏,我的兄弟,」盧修斯伸手揮向恐懼爪的另外幾名乘客:「在這光榮的戰鬥時分,你有為我們摯愛的血親準備些什麼嗎?」
藥劑師從擴音器發出一聲低音,不完全是咆哮,也不完全是嘆息。他手伸向跨過胸前的彈藥帶,取出幾個小玻璃瓶。王庭之刃們看見瓶中淺紫色的液體,紛紛探出身體,繃緊的安全帶傳來摩擦聲。
「我們只剩最後一點了,」凱薩警告:「在我能補充化合物儲備前必須省著點用,如果沒有回收到足夠原料的話我合成不了任何東西,」他哼了一聲,「前提是還有剩下任何東西可以回收。」
「當然。」盧修斯從凱薩手中接過玻璃瓶,幾乎沒有在聽。藥劑師應該要建議不滅者等到投入戰鬥前才開始享受,以免廝殺到一半藥效沒了,但他知道那只是徒勞無功。盧修斯將手中的小圓柱左右晃動,笑看其他戰士們眼睛飢渴地跟著瓶子轉。他靠回椅背,玻璃瓶插進護手上的接口,將內容物注入血管。
急促的喘息中,盧修斯被送了回去,回到他的神經被超絕的刺激所點燃,刀刃的每一記劈刺,每一道傷疤所帶給他的極端銷魂愉悅。侵蝕神經突觸的麻木消失了,他得以敞開雙臂,盡情接受新神的贈禮。
他的頭盔撞上座椅,幾乎要為如此的狂喜痛哭流涕,蜂蜜般純厚的歡愉浪潮隨著如異教戰鼓的心跳擴散,傳遍全身每一吋血肉。隨著兩眼焦距回復,體內的尖叫聲逐漸靜默遠離,他的感官變得敏銳,就像揭去籠罩的面紗,周遭的氣味回來了,鋼鐵、臭氧、燃油和研磨粉的芬芳。他品嘗到自己的汗水,還有盤據舌尖的殘留血跡。
他的聽力彷彿從未如此協調,從聲帶有力的震動,到超人類血管中鮮血的歌唱,再到動力裝甲的陶瓷外殼下每一項零件的運轉,凱薩的聲音以超自然的清晰傳來。
「要我把剩下的分給兄弟們嗎,不滅者?」
盧修斯吃吃竊笑,牙齒感受到嘴唇的光滑:「務必如此,親愛的兄弟,請吧。」
其他星際戰士趕緊伸出手,凱薩扔出剩下的玻璃瓶,落入他們顫抖的護手中,軍團兵們將瓶子塞入動力裝甲,那一瞬間,原本他們身上的慵懶消失了,被穩定的冷靜和鋒利的專注取代。
其中一名戰士抽搐的雙手不聽使喚,小瓶子從掌中滑下,落在地上摔成發亮的碎片。那名軍團兵僵住了,看著瓶中液體撒在自己的靴子上,說不出話來。
「魯比泰爾(Rubitaille),你這蠢貨!」凱薩吼道。
「不……」魯比泰爾結結巴巴的說,頭盔一下轉向凱薩,一下又盯著地上的淺紫色液體和玻璃碎片:「不,我需要那些甘露,不!!!」
魯比泰爾的安全帶在他的掙扎下發出呻吟,他揮動雙手趴在地上,盧修斯聽見軍團兵的頭盔底下傳來吸吮聲,他竟然試圖透過面罩將興奮劑舔起來。魯比泰爾的絕望顯而易見,麻木的神經只有透過藥劑才能獲得溫暖,因此他不曉得自己正如何作賤自己。
各自處於麻醉狀態的其他人忽視了他,第三軍團在隕落時失去了許多事物,其中憐憫是最先被拋棄的。魯比泰爾的頭盔傳出機械化的嘶嚎,他徒勞無功的怒吼淹沒在恐懼爪準備發射時傳來的沉重金屬聲響中。
童音重新浮現在盧修斯腦海中,如同濺入他眼後的涼油。
(我的主人,願愉悅者賜與狂樂,長存汝心。)天使般的嗓音吟唱道。
盧修斯仰起頭,迷失在空降艙的轟鳴和他兄弟的怒吼中,他閉上眼睛享受這一切,恐懼爪發射時的尖嘯如同音樂,優美的合唱將納希凱戰士送入榮耀的戰鬥。
「但願如此,克萊昂(Clarion)。」
盧修斯不滅者,帶著笑容走上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