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答即缄默（五）

霍然不明所以，扯了扯王楚钦的衣角 “哥哥，你的酸奶…” 王楚钦被一扯才回过神，尴尬地避开孙颖莎的视线，她的目光里有太多，而王楚钦没有勇气面对。 孙颖莎缓缓地蹲下，把贴满创可贴的右手缩进袖子里，伸出左手捡起了那瓶酸奶，走上前去。 瞳孔里，距离一步一步变近，霍然和王楚钦的身影本应该越来越清晰，可在孙颖莎眼中却愈发模糊。 泪水莫名其妙地涌起，乖巧地为孙颖莎柔焦掉他的轮廓，变成难分边界的色块为止。脚步终于停下，她也不敢再看王楚钦的脸，颤抖着伸出手去 王楚钦下意识地向前，想接过孙颖莎手中的酸奶，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她。当指尖将要触碰时，孙颖莎手腕一低，突然改变了方向，把酸奶塞进了霍然手里，抬起脸蛋，冲她笑了笑 “放心吧，我不会受伤的。” 霍然接过了酸奶，赞许地点点头，随即摇了摇王楚钦悬在半空中的手，冲他开玩笑 “哥哥，莎莎可比你听话多了～” 王楚钦没再说话，咧了咧嘴充当了回应，抽开了手揣回兜里。他偷偷抬眼，焦急的视线被立即定格在孙颖莎身上，只是这一次再没有目光碰撞，孙颖莎凝视着霍然手中的酸奶，没有了任何情绪。王楚钦的眼神失去了光泽，黯淡了许多，再多的言语也无法弥补。 王楚钦滚动着喉咙，吞下了呼之欲出的话，孙颖莎已经拉着王曼昱挤进熙熙攘攘的人群，消失在灯色亮起的夜色中。 “我们走吧……” 王楚钦转过身，自顾自的向反方向离去，霍然想拉他的手却被不轻不重地挣脱开来，她的话含在嘴中，音量渐渐变小 “可是哥哥！…门在那边…” 霍然看着王楚钦慢慢停下，迟迟不愿转身。她走上前，把酸奶递给王楚钦。手在半空中呆了许久，王楚钦的眼神却凝固在酸奶上，没有接。霍然识趣地放下手，叹了口气，苦笑着转身走开。北京的夜色很浓，化不开，拜托人人结伴而行，当被黑暗绊倒，能有个依靠。 ……… 多日后的异国他乡，德国公开赛决赛在即，孙颖莎跟着许昕去吃早饭。刘诗雯虽然人不在，但还是“命令”小弟许昕要认真带莎莎，许昕自然是点头哈腰照办，一改平日摇头晃脑的样子，变成了严肃的前辈。 这几天的混双比赛过关斩将，场场都让孙颖莎大开眼界，受益匪浅。被许昕牢牢掌控的混双赛场让孙颖莎清楚地看见自己还有多么大的差距，许昕没什么弯弯绕绕地指点批评，她第一次赤裸裸地直面混双的问题。孙颖莎明白许昕不会像哥哥…王楚钦那样惯着她，她必须坚强起来，自己成长。 孙颖莎一边嚼着馅饼，两只手认真地打起字来。这些天遇到的问题，改进的方法，她都认真地用文字记下 王楚钦早早来到了空无一人的训练馆。霍然调到了随队行列，算是通过了实习。陈叔反复嘱咐她关注王楚钦的身体，霍然当然知道，让陈叔放宽心。 “快决赛了，千万小心点…” “嗯。” 王楚钦这几天心情并不好，和王曼昱刚开始配默契不佳，对自己打得并不满意。更让他难过的是曾信誓旦旦说绝不再踏足混双的孙颖莎，会这么快就和许昕配上了。叔侄组合的一路披荆斩棘杀进决赛，王炸则是艰难挺进，舆论一片看好叔侄的，好像曾经的青奥会真的被忘记了。 一股无名的怒火充斥着胸腔，王楚钦想痛痛快快地和孙颖莎许昕交一次手，最好能赢下来，以此证明给孙颖莎看，他不是废物，不是依靠她上位的懦夫。所以这几天，王楚钦把遵医嘱几个字当英文一样不认识，又开始疯了一样地练，霍然苦苦地劝也劝不动，统统被当作了耳旁风。 但还好，王楚钦听进去她让他喝热水的嘱咐，他还破天荒地自觉准备了个保温杯，让霍然欣慰不已。可看见霍然从自己包里拿出这个陌生的保温杯时，王楚钦好像记忆力不太好，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买的，没多想就用了起来。 “无所谓啦，只要他有听话，好好喝水就好～” 霍然靠在球桌旁，凝视着王楚钦忘我训练的身影，两只手不觉抱紧了他的保温杯，看着他的汗水肆意在脸颊上、衣襟上，心疼不已。与王楚钦相识几个月，她很难反驳自己没有动心。很明确，她好像喜欢上了王楚钦。 或许是在他受伤的那次凌晨，便一见钟情了吧。每当他不要命地往死里练，累趴在球台痛苦地喘息时，霍然第一次觉得，她会为一个男孩感同身受地难过。 少年的意气风发深深吸引从小循规蹈矩的女孩也在所难免，只是烦恼的是，王楚钦好像从来都只把她当妹妹，就像他对……孙颖莎一样？绅士礼貌，但也仅此而已。她暗叹给他冰块先生的昵称还真是贴切，王楚钦好像确实是北国的寒冰，从不会融化，令人望而却步。 但霍然决定试一试，或许，她能温暖他。 “哥哥…等决赛后，我有话和你说。等等我，好吗？” 王楚钦背过身去，撩起衣服擦了擦汗，才转身向他走来，不由得有些疑惑。几个月来，他也没法改变霍然叫他哥哥的习惯，起初的异样变得越来越淡，终于成了普通的一个称谓，再无法惊起王楚钦内心的波澜了。 “什么话，要等到决赛之后？现在不行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嘛！…” 霍然脸红起来，羞涩地把保温杯轻轻放在王楚钦手上，捂着脸向体育馆外跑去。推开门的一刹那，许多摇摇晃晃的身影躲闪不及，结果被霍然和王楚钦逮了个正着。 一阵诧异的对视后，柳丁、大番跟着几个队员几个队员老实交代了，他们是来训练时，看到霍然和王楚钦单独在球馆里，才没好意思推门就进，而是选择蹲守在门外光荣地窃听。交代完，一个个不住地偷瞄两个人，露出吃瓜的坏笑。 霍然听完不好意思低下头，戳了戳王楚钦的手背，然后从人群中害羞地跑开了。王楚钦无语地直翻白眼，在霍然离开后才愤愤地提起刘丁硕的衣领 “你闲疯了吧，拉郎配啊？” “你瞎啊，美女队医对你那关心程度，就是喜欢上你了啊！” 刘丁硕看了大番一眼，转头有理有据地反驳，扶着敞开的大门都忘记了关，毫无防备的后脑勺丝毫没发觉两个人走过来。 “什么玩意？！” 王楚钦急火攻心，想跟自己的好兄弟礼貌地解释清楚，但顿时被刘丁硕极自信的话语打乱了阵脚。 “看不出来吗你？霍然，喜！欢！你！” 脚步声陡然停止，瞬间被暂停在原地。王曼昱咬着包子，忘情地跟着耳机里的音乐律动着，完全没意识到前方的人猛地停下了脚步，砰的一下就撞在了孙颖莎身上，但这突如其来的撞击也只是让她微微踉跄了一下罢了。 刘丁硕的话才更有杀伤力，霎时如倾盆大雨般从头到脚倾泻在孙颖莎身上，她的肩膀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但被艰难地克制着。 孙颖莎很后悔，为什么要把耳机借给王曼昱，为什么要让自己听到，而不是让自己再继续被蒙在鼓里。 愕然的情绪变成痛彻心扉的感觉，愈发失控，孙颖莎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试图保持清醒。 她果断拉住刚摘下耳机一脸茫然的王曼昱，趁着刘丁硕挡住王楚钦的视线，瞬间闪过敞开的门口，向走廊深处走去，以保证没人看到莫名其妙的泪水已然击溃自己。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哭，王楚钦这三个字，每每遇到，都会让自己变得不理智，变成那个脆弱的孙颖莎。 谁喜欢王楚钦，王楚钦喜欢谁，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对啊…关自己什么事…关孙颖莎什么事…很正常嘛，朝夕相处的人，年纪相仿的人，喜欢和被喜欢…很正常嘛！ 孙颖莎咬紧嘴唇，背后起伏的幅度加剧，泪水才不理会大脑的欺骗，肆意痛苦地奔涌而出，哪怕用双手难过捂住通红的脸，指缝间，泪水已然寻缝隙间溢出，无情的提醒孙颖莎心痛是无法逃避的触觉。 王曼昱搂过孙颖莎，无言之间，不必多说了。她为孙颖莎缓缓带上了耳机，或许用音符把少女与世界暂时隔离，能微微疗伤吧。 一墙之隔，吵闹声还是能随墙壁穿越进孙颖莎的耳朵，但分贝颤抖变得极其微弱。孙颖莎无助地靠在王曼昱怀里，不住地哽咽，听觉渐渐为她关上窗，也想为她遮些风雨。 ……… “瞎掰！！我根本不喜欢她！” 王楚钦想都没想，下意识地反驳 “？我又没说你喜欢她。” 刘丁硕一脸懵逼，诧异地注视着王楚钦急得通红的脸颊，青筋暴起，甚至渗出了细汗。 “！…我咳咳” 尴尬地假咳了两声，王楚钦故作冷静地走开，猛地喝了几口热水，结果被呛得扶着墙狂咳起来，心跳不明所以着快速起伏，思绪也跟着有些烦乱，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擦过嘴角的水，命令自己 “先打完决赛，先打完——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