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王者 第十一章

“混乱有两类。其一来自帝国之外,源于至高天,由帝皇的舰队拒其于恐惧之眼之内。另一类来源于我们内部,其真容为沉睡于凡人内心,意味着自私、兽性和贪欲的野兽。任何一支舰队都对其束手无策——唯有誓言可以束缚其存在。誓言并不意味着荣誉,而只是为了维护秩序。”
——卢锡安·亚瓦利乌斯·卡乌,多米尼克家族至高王,节选自其冥想录《骑士法典》
飞船起飞二十分钟后。这只小巧的飞船离开了大气层,西科拉丝前往她的舱室服用药物。
她的武器被装在一个齐膝高的箱子里,被加压封存的同时以记录她基因特征的传感器将其封锁。基因锁在她轻轻地触碰下解开,她打开箱子,沿着内盖摸索着,寻找着那个隐秘的隔间里的东西。
随着咔嗒一声,箱盖上伪装的顶部在液压活塞的作用下缓缓下降。冰冷而如有实体的空气喷涌而出,仿佛什么闹鬼城堡之前的幽灵吊桥。
装有吗啡的药瓶如同屠杀后的尸体般排列整齐,从小到麻醉棒大小的生命维持液,到大到和她大拇指等大的形变注射剂,药品按照剂量的大小分类摆放。后者对应于隐藏在她左侧大腿皮下的留置针,而前者有着带帽的针头,可以从皮肤表面进行注射。
这是她的秘密,更是卡利都斯神庙的绝密。它们的存在是如此敏感,所有的卡利都斯刺客都有着一个命令,在必要的时候,他们必须摧毁这些药物。它们绝不能落入外人手中——即使是其他神庙的刺客特工。
她从泡沫外壳中取出第一剂药物,顺手关上了暗格。这样可以确保这些珍贵的药物保持冷藏。用不了太久,太空航行就会让船舱里的温度下降到一个让人很不舒服的地步。但它们刚从大气层脱离不久,船舱里闷热而潮湿。当西科拉丝躺在那狭窄的床铺上时,连床单都湿透了。
西科拉丝打开注射器的封口,找到位于大腿上的静脉留置针,将针头扎入,挤压药筒,直到意味着注射完毕的印记亮起。吗啡充斥着她的全身,仿佛冷却剂在发动机之间流动。
“以敌邪躯,还制其形。”她说道。西科拉丝紧绷的下巴放松了下来,她喋喋不休地念诵着卡利都斯的戒律,调节自己的呼吸,减轻自己的疼痛。她凝视着天花板上的一个螺栓,仿佛这样就能把疼痛从自己身上转移到螺栓上面。
“异种之刃,反戈于主。囿于贼敌之残躯,心向人类之宏愿。”
她的心脏抵御住了药物的刺激,将其送往四肢百骸。在那短暂的令人窒息的一刻,西科拉丝的感官中,她的血液仿佛都为此凝固,仿佛粘稠的糖浆一般在血管之中流淌。她的呼吸也因此停滞。令人窒息的化学物质在她的体内爆发,西科拉丝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呼吸。
又过了凝视着螺栓的漫长三十秒,然后西科拉丝坐了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持续一周的发烧消失了。
“那个杀千刀的蓝色混账.......”她停了下来,咽下了自己后半句话,重新编排了她的语言,“领主指挥官大人只是做了必要之举。”
每一个卡利都斯都是破坏分子。西科拉丝清楚这一切,这就是她被创造出来的目的,这就是植根于她心底的本能。但本能必须被控制,尤其身处于这一条或许四处都有录音设备的刺客庭飞船上。
“这该死的银河系。”她嘟囔道,咒骂整个宇宙显然比咒骂基里曼本人安全许多。这段时间以来,帝国摄政对于刺客的过度使用,令刺客庭的战线大幅度拉伸了。正如雷所言,他们中没有人再有什么修养生息的机会,这是西科拉丝在两年来连续进行的第四个任务。在基因邪教的任务之前,她扮演了一个钛星人的种姓科学家;而在这之前,她是编程员奎瓦里安。
在第三和第四次任务之间,她毫无补给。猎杀基因邪教的过程中,她的药物用量已经降低到一个很危险的水平,而在前往文迪卡神庙的过程种,她用掉了自己最后一剂维持液——由于任务中断,她的心情十分不好。在前往文迪卡的一路上,西科拉丝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甚至在刚才哪场会议之前,她都没见过那个文努斯。
文努斯。西科拉丝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那个特工。话说回来,西科拉丝也从没学会过怎么去喜欢一个人——她的训练从来只相关于如何利用他人。即使阿尔瓦雷斯·科伦的真材实料只有她宣称的一半多,她看起来也会是个有力的盟友。
但那个文迪卡,亚玻伦·雷,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作为一名特工,他看上去能力卓越。事实上,即使在卡利都斯的圈子里,亚玻伦·雷也小有名气。人们口口相传着一个关于贾卡尔·阿尔福斯(Jackal Alphus)的故事,而在这个故事发生时,雷只是一个刺客学徒。人们叫他撒迦琳的黑暗使徒。有传言说,当刺客庭需要清理门户的时候,雷便会收到来自行动部的电话。这就是为什么他有着“枭首人”之名。
西科拉丝清楚,雷会试图控制这一次任务的方方面面。她注意到当科伦自作主张时,雷对于自己的命令被越过表现出极度的愤怒。对命令和计划的严谨已经深入他的骨髓之中。即使雷反复说希望西科拉丝和科伦的能力助他一臂之力,但他极度厌恶科伦自作主张。
步步为营,深思熟虑,一丝不苟。这就是文迪卡的作风。
而卡利都斯的方式则与之完全不同,混乱是卡利都斯的优势。他们即兴地推动每一步事件的发生,依赖于对社会的精准操纵和命运的变幻莫测来接近目标。卡利都斯致力于适应于千变万化的环境,而不会假装自己有一个包罗万象,足以适应任何突变的完美计划。
卡利都斯认为,在与敌人贴面相闻时,提前制定好的战略战术便毫无作用——而卡利都斯刺客和敌人贴面相闻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漫长。尝试着为这压根的行动做出一个完整的计划,无异于在沙滩上建造起一座房子。
行吧。
她捡起自己扔在床上的数据板,每一个人都得到了一块这样的仪器。他们三人之间共享彼此的数据,如果其中一个人在笔记上进行修改和批注,其他人也能够看见。这是文努斯神庙的做法,不算一个坏主意,至少,与真正的坏主意相比还不错。
西科拉丝逐页翻看着共享文档。一封截获的,来自拉坎爵士的信件;一张星图,标记出多米尼克在莲花星链之中的位置。莲花星链是一个横跨太平星域和风暴星域的弓形星区。
最后一份文件,是关于侍从骑士,“弄臣”号。
她用指甲敲了敲自己的牙齿,然后依靠着颤抖的双腿起身。确保走廊空无一人后,她偷偷溜了出去,穿过明亮的餐厅和厨房,走进黑暗的货舱。她在黑暗中摸索,直到找到电缆和开关,她拉动电缆,点亮了位于三脚架之上的流明灯。在那开阔而高远的空间里点亮光明。
“弄臣”号在舱室中央矗立着,高耸的身躯和开阔的双肩如同一座神圣的雕像。骑士机甲上的纹章在闪耀的光芒下反射出刺眼的光明。它的一侧是代表劳家族的血红印记,另一侧是代表斯特莱德家族的天蓝。一面自战斗中获得的荣誉旗帜,仿佛一件传令大衣般自骑士的双腿之间悬挂而下。它带着拉坎爵士的个人符印,一把穿过多米尼克血色海洋的利刃,在利刃之上,是一只翱翔的,戴着兜帽的猎鹰,代表着斯特莱德家族,猎鹰在代表着劳家族的风暴之中展开双翼;它的利爪抓住两束自云层中刺出的赤色闪电——或是驯服风暴,或是被闪电焚尽,这取决于观者的理解。
西科拉丝向着那台高耸的机械微微鞠躬,然后走近身前。弄臣号搭载着武装的双臂上缠绕着螺旋状的白色丝带。西科拉丝用手指拈起白色丝带,上面记录着前任骑士驾驶员的名字,他们如同幽灵般存在于骑士的机魂之中。
按照斯特莱德-劳家族的惯例,一个巨大的皮革兜帽遮住了骑士的面庞,与他们的家族纹章如出一辙。西科拉丝犹豫片刻,她踮起脚尖,指尖轻触骑士膝盖上的护甲。
骑士的铠甲上有着暖意,仿佛那钢铁的躯体下,有着生命在流淌。
“我曾经历过很多。”西科拉丝说道,“但我从来没开过一架骑士。”
在行动负责人的房间里,亚玻伦·雷坐在他那宽大的铺位上。
他将特等客舱——飞船上最大的房间——作为自己的住所和指挥所。雷认为这个决定既实用又恰如其分。他既是行动负责人,也是大师级特工,他的长枪需要很大的空间进行存储。而这个房间得到了最好的保护措施,而附属军官的餐厅则为作战规划会议提供了理想的地点。
而房间里的第二张床为他提供了整理武器的合适场所。
他坐在卡塔昌滑木制成的高背椅上,紧贴床前,凝视着面前拆散的步枪零件。
他从为这次任务准备的四套枪管中选择了一支,小心翼翼地将激光测微计插入其中,严密地测量枪管内的螺纹——确信自己毫无缺漏。在他出发前,他已经用这根枪管进行试射,他要确保试射的子弹没有污染存放弹药并且令其旋转射出的枪膛。
只有他本人清楚,这是一支进行中近射程射击的枪管。非常适合快速地接近目标——例如基因窃取者或黑暗灵族——在他的射击中倒下。
一个出色的工具,雷想道。他将枪管拿到灯光下,像是使用望远镜般像枪管内窥视,冷酷,精确而高效。
正如所有出色的工具一般,它尽职尽责。
在两个隔间之外,阿瓦里斯·科伦站在她的小屋中央,将档案贴在墙上,和她已经搜集的研究资料拼贴在一起。
联络员带她参观了六间可用的小屋,并且对她最后选择了这一间屋子感到十分惊讶。从船舱结构上来说,这是一个为了底层甲板船员准备的舱室,专门为了在十二个小时内轮班的、六人一组的船员而设计,一侧的墙壁上布置着三个可以打开的睡眠舱,就像是殡仪馆的棺材一般。
事实上,科伦注意到船舱的温度低的难以置信,如果在极少数情况下,任务目标要求带回受害者的尸首时,这些睡眠舱足以用来储存尸体。
她并没有睡在睡眠舱里,而是把他们用作储存东西的地方。
除了少许几个必须品之外,船舱里没有其他家具。她几乎无法在监狱般陈设的钢制厕所和洗涤室之间踉跄穿行。天花板上装着一个多功能喷嘴和地上的排水槽勉强满足了她的卫生需求。除此之外,墙上嵌入了一个厨具架子,架子里塞了一个咖啡因冲泡器。除此之外,四面墙都空空荡荡,很适合用来张贴研究笔记。科伦睡在一个挂在天花板的吊床上,必要的时候,她可以把吊床收起来,以便自己反复在室内踱步。
她坐在吊床里,斜靠在床上,一只赤裸的腿垂向地面,脚趾轻触地板。她凝视着墙上的证据网络,那些文件用塑料包裹加固后,用粗糙的带子进行固定。
这些文件无关多米尼克的本地文化,相关文化层面的记载位于它的右侧。它也无关于斯特莱德-劳家族的继承法则,那噩梦般繁多的法条粘贴在左侧。而科伦的身后是光秃秃的墙壁,上面写着一个名字:莱诺勒斯·拉坎。
而在她身前的则是两张照片,被一批文件环绕其中,上面写着“内部问题”。
这两张照片,拍摄了亚玻伦·雷和西科拉丝的正视图和侧视图,她在简报会上用深藏于双眼中的摄像机拍摄下这个场景。她用柔和的目光凝视着面前的数据网,任由她视野中那数据的面纱在其上刻画,在脑海中将连接线,相关资料和个人笔记连接成网。
“启动录音器,开始记录口述。”她说道,从技术上来讲,她并无亲自开口的必要,但正如她来回踱步的习惯一样,在物理层面说话往往有利于她处理数据,“虹膜识别权限仅限于阿瓦里斯·科伦。当未经授权访问时,销毁文件。”
她停止了自己轻轻地摇摆,整理脑中的思绪。吊床地绳索摩擦着头顶地管道,仿佛有序的地嘎吱节拍,这声响令科伦感到舒适。当她地皮肤感受到录音器地嗡嗡声达到最大时,她开始描述。
“拥王者刺杀行动初印象:谨慎保留意见。对目前的领导方式给予中等层级的警惕,随着行动进行,警报等级或许会进一步提高。”
她停顿了一下,快速阅读这数据幕帘中的记录,其中的重点在于西科拉丝和雷之间的交流。
“雷是一个出色的特工,有着杰出的计划,但他的领导能力却糟糕的可怜。他的确相信我们需要共同努力,才能够取得成功,他也理解我们的技能的必要性。但他并不能适应文努斯和卡利都斯神庙迥异的风格。他过往的训练和个人倾向决定了,雷看待一个现实问题的视角仿佛单纯的解题过程,他的视角直截了当,但无比狭隘,这有可能令文努斯和卡利都斯的力量趋于边缘化。当我得知他此前的任务中仅限于文迪卡神庙之内,我对此并不感到惊讶。但如果他保持目前的领导风格,最终他必然与西科拉丝形同陌路。”
科伦将视线转移到卡利都斯的照片上,目光从齐肩的棕发游离到那咧开的邪恶小嘴。叹了一口气。
“西科拉丝是另一个难题。我分析了她的嗓音是否有损伤的迹象,也测试了从运动手套中渗出的汗液,雷对于她有着化学依赖性的怀疑是错误的——这不仅是对于卡利都斯神庙的一种冒失的质疑。我从雷的数据中得知,她的任务记录体现出杰出的成功率,这足以说明她的药物依赖性得到了良好的控制,并不会影响到她作为一名特工的技巧。她的确缺乏我和雷那样的丰富经验——我想她的说法有些道理,她被选中的主要原因在于额头上的接口——但她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特工。这两者之间的冲突主要体现在风格向左和观点不和。卡利都斯生来追求多变和灵光一闪,而雷无疑会认为这样的做法傲慢而草率。”
科伦将她拖在地上的脚缩回吊床。看着她投影在天花板之上的数据环,循环的结构和繁复的信息量令她冷静了下来。并且触发了封包中的子程序,清除脑中的零散数据和孤立证据。
“后续注意事项——西科拉丝提到她的前额叶皮层颅骨端口是为渗透一个被破坏的研究基地而安装,但这一行动已经从其服务记录之中删除。极度敏感。”她从口袋中拿出数据盒,将其举到灯前,凝视着闪烁的红灯和绿灯,“就在大约同期,编程员奎瓦里安,心灵-妖蛆和征服者-妖蛆病毒的创造者失踪。传言说卡利都斯执行了那一次任务,由于目标的异端代码巫师的身份,这次分配在文努斯神庙里引起了争议。我认为这个人就在我们的驾驶舱里,即将进一步调查。”
她把数据盒放入身旁衬有天鹅绒软垫的密封箱中,将双眼放回数据环状图上。
“至于我自己,我认为当下我有着双重的职责。表面来看,我的职责是完成我作为宫廷文化顾问的使命,进行宫廷阴谋和人际交往的规划。然而,事实上这是个次要的任务。目前而言,我个人的目标是维持这支三人小队的有效运行,并且在三人之间建立良好的沟通机制。”
她令自己沉浸到数据网之中,控制她夜间休息的子程序正在启动,帮助她在睡眠时处理数据。
“如果我失败了。”她在陷入睡眠之前说道,“西科拉丝所言就会成为现实,我们必将死于亚瓦利乌斯·卡乌的枪口之下。即使任务成功,我们也无力撤离。”
在她眼皮阖上之前的最后一刻,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新的问题。
或许这个问题才是一切的重点。
当酒瓶从桌上滑落到地板,砸得粉碎时,莱诺勒斯·拉坎爵士从梦中惊醒。是他碰到了瓶子吗?或是他在那不安的噩梦中将其推下桌面?不,不可能。
他头顶那用链子悬挂的灯泡在视野中倾斜。正如他第一次喝酒时的感受,世界正在摇晃。船又一次开始移动。
他用手掌擦了擦脸,试图起身。但结果并不如意。
“该死。”他咒骂道,伸手去启动他的矫形器。钢制的腿部支架强迫着膝盖挺直,他成功站了起来。
这是他的伤势带来的一个好处:无论他喝的有多醉,站起身来对他来说从不是一个问题。这一点救了他好多次。有一次,当他酩酊大醉的时候,恶变教派发动了进攻。这迫使他在突袭警报声中登上弄臣号,并且令异端的鲜血染红地面。面对一波又一波堕落的科技神甫和机仆,那些人紫色的双眼中燃烧着征服者-妖蛆病毒的泪水。装备着电动连枷和植入式链锯......
一根白骨嶙峋的手指,紧紧扣着激光枪的扳机......
“不。”他对自己说,“求求了,让这些东西留在梦里吧。”
他绕过地面破碎的玻璃,用拳头猛砸大门。
“见鬼!”他说道,“看这里!我打碎了玻璃瓶子,请拿个扫帚和撮箕来!”
没有回答,他从没收到过任何回答。干净的毯子每一日无端出现,诊断程序大约以每周一次的频率插进他的神经端口。当他生病的时候,递上来的纸杯里装着针对性的药物。
一周后,他怀疑有些人透过一面巨大的镜子观察着他。而两周后,他便对这些可能失去了兴趣。酒瓶照常出现,而他对此非常满意。当他耗尽自己的身边存货时,那些人不断地从他的个人储备中为他送来烈酒。尽管这些天数量越来越少。
“或许他们想让我戒酒。”他自言自语道,“做好战斗准备,调整道工作状态。和弄臣号与格温一起回到战场,回到另一个战区。”
他想起自己和卡迪安人并肩作战的最后一次经历。那是一群硬汉,但相当疯狂。他们为每一次证明自己的奋斗的机会而欣喜若狂。他记得一名军官,一位来自二十四团的中尉,有着紫罗兰色的眼睛。当他们在二线部队接受轮换时,这位中尉曾经向他进行一次短促的示好。他提到面部的疤痕对于卡迪安人来说很有吸引力,众所周知,那些最为贪慕虚荣的士兵,会胡乱的运用医用缝线来确保伤口愈合。
一条歪歪扭扭地白色缝线自她地眉毛延伸到下颌。当她笑起来时,这条白线扭曲在一起。
拉坎从杯子旁退了回来,在水盆里洗了把脸,他抬起头,看到了自己的面庞。
血红的双眼,浮肿的面颊。他不再像四年前那个小骑士一样瘦弱。在那场灾难中,他的脊椎中了两发激光,他因此逃离了多米尼克。
他拉伸自己的皮肤,仿佛那张脸只是一个面具。他试图从中找到那个成为自由之刃之前,年轻的自己的影子。那会儿他在无数战斗之间辗转,毫无计划,只是战斗不息。直到他和弄臣号都不堪重负才停下。
“这是你的问题,莱诺勒斯。”他对自己说道,“你这个无所事事的探险骑士。”
咔擦。
他因为舱门的旋转握把被扭开的熟悉声音而扭头。
在房间的壁龛里,摆放着一把小巧的扫帚,一个撮箕和一瓶半大的烈酒。
“谢谢。”他对门外的人说道,无论那是谁,“请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