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 最冷的冬天
Winter is coming.
这年的冬天，冷空气来的比往年要早很多。
才12月中旬，华中地区就已经降到了零下。在这样南不南北不北，大片区域又没有暖气的地方，简直是折磨人。
所以大家都减少了外出时间，街道上也少了很多行人。对我们这所大学来说更是如此。
随着期末考试的临近，多数课程结课，学生们终于可以不用每天早起贪黑跑去老远的教学楼上课了。
对我这样的老师来说，更是轻松了许多。
不用上课，期末考试试卷已经编写完毕，迎来了短暂的放松期。
只是仍然有需要操心的事。
“抱歉老师，刚才在和家里人打电话，所以没接到您的电话。”
“没事。去年的比赛真题写完了吗？感觉怎么样？”
“都写完了，老师。去年的真题有难度，但里面的题您都讲过了，做起来也没那么困难。”
“嗯嗯，加油。最后再冲刺一把，拿奖应该是没问题的。”
“嗯，谢谢老师。”
我发给她一个微笑的表情，她也用加油的符号予以回应。
真希望你能取得好成绩。
我为她祈祷着。
她是我们班里、我带的这门课成绩最好的孩子。
她不爱说话，在班里总是沉默寡言，就连在这个大家都过着集体生活的大学里，她也选择了搬出寝室住。
她住在本地离学校较远的亲戚家里，是和姑妈一家一起生活的大家庭。听说大家都还对她挺好的，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就是太远了，八点钟上课，每天她总得六点多就起床，我有时候都怀疑，身为大学生的她是怎么坚持做到早起这么多年的。辅导员也问过她几次回不回学校住，那样更方便，都被她拒绝了。
这个就不谈了，既然最近都结课了，也就不用担心她会不会因为通勤花时间而睡不好觉了。
她正好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在家里备考冲刺。
我们这门课是日语。作为辅修的课程，想要通过期末考试非常简单，也不用花什么心思。但想要往前更进一步，很难。
高级日语全是些复杂的古日语和连日本人都不见得能搞清楚的外来语和敬语。我们当老师的，被难住都是常有的事。
更不用说参加竞赛了。
本省一年一度的翻译大赛。虽然是省级的，却允许全国优秀的学生来参加。难度远远超过了什么日语能力考。
但如果针对性训练，仍然是有希望的。
更何况是她。
她的自学能力非常强，都不用我说，每天都能自己完成学习任务。在班上同学都还在为N3的内容发愁的时候，她已经高分考过了N2，在为明年的N1做准备。
还记得那天在课上，我当众表扬她的好成绩时，甚至有很多同学不知道她是谁。
其实身为老师，我是不鼓励学生死读书的。不过她还好，她总是默默无闻，最后一鸣惊人，赢得了大家的赞誉。
性格方面……她倒是一点也没有那种成绩好就自以为是的傲气，每次同学来问她问题，她总是耐心地解答，还附上鼓励。
就是太不爱社交了。总是跟别人保持距离，好像有一堵墙，横在她和别人中间。
以至于学校出现了她得抑郁症的传闻。
传闻是不是真的我不清楚，但抑郁症真的能好好学习取得好成绩吗？我也不太懂这方面。
总之，现在还是以现阶段较为明确的事情为重。
-------------------------------------
不知不觉，到了考前的最后一天。
冷空气仍然盘踞在这座城市上方。
没有雪、没有雨，干燥得让人发慌。
但万幸的是，因为疫情原因，这次考试改为线上了。不用再担心通勤和寒冬的影响，是再好不过了。
“抱歉，老师，刚刚在和家里人通电话，没能即时接到您的电话。”
“没事。准备好线上考试要求的设备了吗？”
“嗯，都准备好了，按要求测试了一遍，没有问题。”
“那就好。再复习一遍，加油吧。”
“嗯。”
“祝你取得好成绩。”
“谢谢老师。”
还是老样子，我发给她一个微笑的表情，她也用加油的符号予以回应。
到了最后关头，就连我也变得紧张了起来。
毕竟是准备了很久的比赛。
花费了那么多心血，当然希望能取得好成绩啊！
这个奖项的含金量比较高，如果是考研的话，翻译硕士的研究生要求，这个当然是绝对的加分项。
她也说过未来会准备考研，她的大学计划有条不紊地实行着。前半阶段完美地完成了，接下来是后半阶段。
我不敢说她的人生未来会一片光明当然，挫折也是常有的事。但我还是希望人们的努力都能得到回报。
加油。
加油啊，孩子！
-------------------------------------
考试当天。
天气竟然回暖了，少有的阴云12月，居然出现了阳光。
这难道是好运的预兆？
考试期间，我胡思乱想了很多。虽然我不是考生，但身为指导老师，紧张的心情无以言表。
由于是线上考试，我不能像高考那样，围在校门口焦急地等待着，只能在家里来回踱步，听着有节奏的脚步声，看着滴滴答答走过的时针。
“叮叮叮——”
闹钟响起。
考试时间结束。
我找到和她的聊天框，迅速按下了发送按钮，将之前就编辑好的言语传给了她。
“考的怎么样？”
没有回复。
可能是还在整理吧？我心想着再等等。
过了两分钟，还是没回复。
于是我打电话给她，可对方显示正在通话中。
可能是在跟家里人通话吧，毕竟重要的考试后，和家人第一时间报告也正常。
我就再等一会儿吧。
希望能有好结果。
又过了五分钟。
一阵振动从手心里传来。
我连忙打开手机，是她回复了。
“老师，刚刚翻译大赛的线上考试结束了，题目很难，很多不会写的，我尽力把能写的都写了，不知道能取得什么样的成绩，以后会再努力，争取明年能够取得好成绩。”
唉，还是遇到了困难吗？
但是，题目一难不是都难吗？也就是说还有希望。
还有希望！
我先问问是是些什么题再说。
“有记录真题不？”
“日译中是阅读理解的原文翻译，中译日是一篇荷塘月色的原文翻译，还有一篇新冠病毒的新闻。”
也就是说，是做过的题目！
我怀着兴奋的心情，在聊天框里打出一大段文字。
直到。
直到她又给我发来消息。
“是这样的，考试结束前我接到了家里人的电话，说我外婆过世了，然后我当时写完了就直接交卷了，也没有完整记录真题，现在要赶回家。”
我停下了打字的双手。
顿了几秒，删除了所有文字，重新发了一些过去。
“（拥抱）节哀。”
“那你快先回家。”
“好的。”
聊天框的对话结束了。我再也没能发些什么过去，她那边也没有主动再说什么。
我只感觉到一阵恍惚。
恍惚得好像今天不是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恍惚到好像冬天不再来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