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秋二三事（四）

   程砚秋先生是一位非常有个性的艺术家，他为人正直有侠义心肠，他的性格也非常深沉，做事目的性和条理性很强。同时他自尊心极强，脾气更是耿直倔强，一般的时候不轻易表现出来，但如果把他惹急了他也会发飙，或者让人下不来台。

    李丹林老师谈过胡天石先生（曾任民国驻日内瓦国际图书馆馆长，其弟与程先生长子永光一起赴欧洲留学，故而与程关系很好)与其讲述的一件往事。三十年代初，程先生去欧洲考察，在德国时拿着李石曾的介绍信去拜访驻柏林公使刘文岛。刘文岛当时拿着李石曾的亲笔信，反复观摩着信尾李石曾的签名，眼里流露出将信将疑的神态，好像程艳秋是假冒的一般。这使年轻且自尊的程先生受了极大刺激，对刘公岛印象非常不好。过了一段日子，刘公岛宴请李石曾、胡天石和程艳秋，三人坐车到了公馆前，发现刘公使正在门前焦灼不安的踱步。程先生一见他，当即表示自己不去参加宴会了，扭头就走。李石曾赶忙叫胡天石去追赶程，过了一个路口赶上了程，劝说程先生回去参加宴会免得失礼，程愤愤的说，您看他那样子，怎么能代表国家形象啊。我不去，见他堵心。就这样拒绝参加此次宴会，自己步行回旅馆去了。

     从成名开始，很多演员为了宣传自己，往往托关系找人请程先生来观看他们的演出，借此希望得程的只言片语的赞赏，以给自己贴金。开始程抹不开面子，一些熟人邀请去看他也去，但是如果看着演员不是那么回事，他起身就走，绝不敷衍。后来干脆就不怎么出席这类邀请他看戏的活动。因此，新老有个视频里说，程先生看她的【红拂传】是看了一出才走的，侯喜瑞说“他要是不看，早就走了”，侯先生这话，就是太了解程先生的性格了。所以啊，在解放前和解放后，都有人说项要拜程先生为师，先托熟人请他看戏考核一下，结果他都没看上眼，有的一张嘴一句唱没听完他就离席，让中间人和演员都下不来台。——有位年轻戏迷说我这是“编排”程先生，程先生才不是这样子呢，程先生很大度——我也解释不了。

   程先生有侠义心肠，但也眼里不揉沙子。抗战胜利后，焦菊隐创办了校友剧团，演出一些进步戏剧，抨击反动政府的黑暗统治，因此被当局所忌恨，一般人怕沾包，不敢与之交往。有一次剧团演出一个新剧目，由于缺乏道具就四处找借，但没人敢借给他们。于是剧团中原中华戏校毕业的演员想到了程先生，就试探着找程先生商量借用一下道具，主要是【文姬归汉】等的幕布背景。程先生一听二话没说，慷慨答应，完全不在意这样可能会招来当局的忌恨。可见程先生的正直和胆量。

   然而这些道具借出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归还。有次程先生要唱戏了需要用这些道具，让人催促他们归还，催好多次了也没动静，气的程先生终于发飙了，在电话里大怒斥责说“怎么着，还要摆我一刀?”对方一看程先生发怒了，赶快派原中华戏校武旦李xx给送了回来并赔礼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