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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天(四十五)遭遇 作者:姽姒

2023-08-27 19:47 作者:思劲无止境  | 我要投稿

四十五     遭遇

 

这天晚些时候,展昭与开封府的两名衙役赶到江州县城,他们最终的目的地。

一路疾驰,展昭强忍胸肋间针刺样的疼痛。直到地头,看见江州城内星星点点的灯火,一口鲜血才呛咳出口外。

“展大人!”跟随的衙役惊叫,却被展昭扬手止住,“没有什么,”展昭略微喘息说道,“一时气岔了而已。”虽然说得强硬,可是,身体发虚发软还是不争的事实,遂又故作轻松的说道:“看来就要进城了,咱们要不先歇息片刻,可好?”

两名衙役自然不反对,只是看到下马时,展昭略微吃力的身形,还是忍不住互相担忧的对望一眼,知道此次展昭对决聚义门到底还是伤着了。

这次展昭外出是去江州往京押解一名人犯,很简单。正因为简单,包拯与公孙策才放心让展昭出来。原意是让展昭借公务之便散散心,趁这个金秋时节能够全然放松养养伤。二位长者心意是好的,却不曾料到,这一路却生出这如许多的周折,以至让展昭伤上加伤。

裴穆文的寒玉功,让展昭受损未曾痊愈的肺脉吃了一个不小的暗亏。

展昭盘膝运功一个周天,又吃了一颗公孙策制的丸药,这才把翻腾的血气压了下去。再睁眼时竟然已是月过中天。想是累的很了,两名衙役倚在卧倒的马匹边睡的正香。不远处自己坐骑犀甲漫不经心的嚼着草根,时不时打个很轻的响鼻,四周一片安静,虫鸣细细,清风微微。展昭慢慢站起身,小心不惊醒熟睡的人,走到山崖边。他们找的这个休憩之地视野很好,能清楚的看到不远之处江州的灯火。从江上刮来潮湿的水汽,在灯火之上聚拢成一层明透的白雾。

嗓子一阵发痒,展昭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闷闷的咳了几声。就听见身后两人惊醒过来讶异的声音,“展大人?”

展昭微叹口气,转过身,不意外的看到两张睡意朦胧却万分羞愧的面孔,“展大人,对不住,我们睡着了!”

展昭忍住喉头的刺痒,摇摇头,“没有关系,我也睡了一会。明晨我们在进城也不迟。倒是让二位陪着我露宿野外……”

听到这话,两位衙役忙不迭的告罪,“大人言重。”但见,展昭眼中精光一现,身形陡然拔高,在两位衙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展昭揪着两人的衣领,将他二人掩在身后。

听到声响的犀甲也小步跑到展昭身边,侧转身体,将挂在一侧马鞍上的巨阙送到了展昭手边。

靠近山崖的是一片稀疏的下树林,明亮月光下,树林之中有团黑影在慢慢移动,带起稍微区别于风声的细微声响。

三人屏息以待,不出声音的看着那团黑影渐渐出了树林,向他们蹒跚走过来。

离近一瞧,却原来是一只瘸了腿的小狐狸,浑身泥泞。一张狐脸竟似被什么抓破一样,从额头到嘴巴一条长长的伤疤。

两位衙役明显松了口气,有点好笑自己的紧张,“吓人一跳,还以为是个什么。”其中一人还蹲了下来,逗弄着,想让小狐狸走过来。

就在这一瞬,林里突地飞出一片密集的铁砂,带着点点碧绿光亮,诡异无声的向三人搂头罩了过来。

一直戒备没有松懈的展昭,一回手从犀甲背上拉出巨阙,轻叱一声。一按马腹,借力轻飘飘的浮上三尺多高,腰背一扭,巨阙从后脑勺漫卷过来,洒出一片淡青色的毫光,瞬间织起一道密集的剑网,堪堪挡住疾飞过来的铁砂雨。

只听细碎的叮当之声不绝于耳,潮湿的雾气之下慢慢升腾一丝淡绿色的灰尘。展昭双手一带,身形向后急退,脱离出那绿色的尘雾,又将两名衙役和自己的坐骑向后方带出几步。

而此时卧在原地的那两匹马儿听到展昭召唤,挣扎站起,跌跌撞撞走了两步,悲鸣一声又跪倒在地,痉挛的抽动四肢,嘴角流出白涎,眼见是不能活了。

被展昭护在身后的两名衙役,见此情景,害怕之下更加心痛。这两匹马虽然不似展昭的犀甲那样通人性。可是,跟随他们已久,忠诚可靠,犹如朋友一般。

展昭眼看着小树林,制止住两名衙役的怒喝,扬声说道:“何烈,既然来了,何必藏头藏脚!”

没有回答,只有风从树梢卷过。

展昭静静的等着,那只瘸腿狐狸也不惊不惧立在三步开外的地方,与展昭对视。

良久,才听草窠里哗啦一声,冒出一个人来。衣饰身形皆然是何烈的样子。

那人走到林边便停下。这个时候,一缕月光从树梢空隙里披洒下来,正正照在他的脸上。让这边的展昭三人看个真真。

不由自主退了一步,连展昭这等见惯生死久经风浪的人,也倒抽一口凉气。

耳听着背后扑通扑通两声响,展昭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两位衙役坐倒在地上。

那人整张面皮已经被人揭去,露着牙龈的大嘴,和两个黑洞洞的鼻孔,一双眼睛在眼窝里不停的滚动。

“何烈?!”展昭问道。

那人拼命点头,见展昭有些迟疑,急的往前一迈步。却被什么猛然拽回去一样,一下子跌爬在地。嘴里呜呜有声,似在哭泣,只见他吃力翻跪坐起来,张开嘴巴,伸出半截舌头。脸上与舌尖的血水犹如小泉一样滴滚下来,让人可憎恐怖。

这等情景在这深夜看来,无疑似地府恶魔出世,连高远夜幕上那一轮明月也阴森森带上抹鬼气。

一声夜鸦,从天幕极处尖锐的滑下,让伏在地上的狐狸猛然惊跳了一下。

展昭神情一动,缓缓抬头,注视着深黑夜幕,紧紧握住剑柄,沉声喝道:“冥河姥姥,你还不现身么?”

没有人会像展昭这会儿这样明锐。也许,是何征的死亡太过于悲惨;也许是洞窟里那现身一幕太过于肮脏血腥,让展昭一刻也不能稍乎淡忘。于是,现在面对何烈,让展昭一下子明白了谁是自己真正对手。

空气里突地飘过一股浓郁带着腥膻的香气,三人只听一声低语,“好久不见了,展大人。”声音之近,就像是在身边对着耳朵说话一样,声音低转,甜得发腻。

展昭面色一凛,知道此时冥河姥姥已高出那时不知多少倍了。将掌心的宝剑放松了一下,只觉剑柄湿漉漉的,但将身体各个器官都调到高度紧张状态,微微一笑,说道:“正是好久不见。原以为你也不当爪牙许久,没有想到竟然还是听人指派。可悲可叹。”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瞬间来到跟前,带起一阵旋风,吹着三人的襟袍犹如涨鼓。但旋而风收无波,月下站立着一个妙龄少女,眉目姣好,可是面容狰狞。但见她不停的调整表情,终于艰难笑出声,“好说好说,展大人不也是做人爪牙,凭供驱使。”声音竟然格外粗嘎难听,与她的形象格格不入,像是两个人一般。

展昭依然微笑,语气里带上了些故作怜悯,“展昭乃一介凡胎,江湖草莽,怎么能和阁下相提并论。姥姥自降身价,忠诚鬼魅小人。原也不必和展某相比。”

冥河姥姥本是冥河中一条修炼的蝎子,现如今化成人形,功力更是不同凡响。本来自视甚高,所到之处多有恭敬。但遭遇展昭两次,都被此人蔑视羞辱,这等奇耻大辱怎能善罢甘休?

当下阴阴一笑,“展昭你休要逞口舌之快,你自出京便是落入我的圈套里。姥姥我也不怕告诉你,你有命出来只怕是无命回去!”

展昭傲然一笑,慢慢举起巨阙,淡青色的剑芒在月光下吞吐闪亮,“我展昭自幼命硬,倒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拿去!”

冥河姥姥啪啪鼓了几下巴掌,嗤笑一声,“展昭你的勇气真让我惊讶。且不说我已今非昔比,倒是你清晨和人打了一轮罗圈架,就算没有伤到,力气也有亏损,你拿什么跟我抵抗?真不知你这样的自信从哪里来?”

展昭垂下眼帘,算是明白今早这场风波起因与去脉。又怜悯看看血泪交加的何烈,看来苟且偷生,坏事做尽,终是免不了做了冥河姥姥的血食。

会读心的蝎子精,哪里还容得展昭这样轻视,咯咯一笑,飞身上来,“展昭你受死吧!”

毫不犹豫展昭也飞身迎上,在巨阙绽出耀眼光亮的刹那,大喝道:“走!”

两名衙役不敢不听,翻身爬上马背,犀甲不等催促,撒开四蹄向山崖下奔去。

原来,展昭一上来就激怒冥河姥姥,就是让她盛怒之下不及读心。因此背在身后的手,做出让两人先撤的手势。

两位衙役不忍让展昭单独迎敌,但是知道自己留下对展昭根本没有任何帮助,因此听到展昭让他们走,便毫不犹豫的离开。可心里很不是滋味,两人一口气跑出不远,就又勒住马,在原地打转。

这两名衙役原来都是开封府的旧人,在包拯来之前就已经在府衙做事了。见得多也明白官衙做事的其中奥妙,对于上差下役也很会打理。因为做事圆滑,手段高巧,这二位在众多当差吃粮之中也颇有点小名声。如同禁军里四爷一样,大家都不称他们真实名字,一个叫大成,一个叫大木,取诚恳木讷的反意,意思为人处世又奸又滑。现如今如此危急状况,二人得了空反而不去逃命,在这里患得患失担忧别人安危,倒是破天荒来头一次,说出来不要说别人就是自己也不会相信。

两人对望着,不约而同的问道:“怎么办?”

江州的灯火似乎就在不远的前方,终于大木低声说道:“要不现在进城求救,否则以咱们的力量,怕是帮不上忙。”

大成也不答话,翻身滑下马来,才道:“你骑马先行,这样还快一些。”

“大成……”大木欲言又止,顿顿才道:“你要小心……”话音还未落,便听见一旁有个微弱的声音接口道:“江州,江州去不得。”

二人皆愕然望去,一团人影晃晃悠悠的站起,看着两位衙役,问道:“你们可是从老家来的么?”

听到此话,两人惊疑的相互看看,大成道:“正是,不过老家旱了,可是同乡?”

按下他们暂且不表,但说展昭和冥河姥姥这边此时此刻正打得轰轰烈烈。

展昭没有想到两名衙役并没有跑远,他低估自己在这两名衙役心中的分量。不过,正因为两人离去而放心的展昭,却让冥河姥姥着实头疼了一把。

眨眼,冥河姥姥和展昭已经拆招近百,谁也奈何不了谁。

冥河姥姥攻势迅猛,但是后力不足,虽然展昭防守滴水不漏,却无力再进一步。两人你来我往,成了胶着状态。虽然冥河姥姥时不时会冒出一些让人恐惧的零碎来,比如长舌,还有什么鬼爪,有次短兵相接之时,竟然还飞出了一只残缺的手臂。

如果换上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场面,就算再是强悍,那做不到展昭这样镇静。展昭的剑法名为“十步一霎”,乃是演化自少林拈花手。每一式走的是花开一霎的瞬间,各式留后手十式到一十四式。加上玄衣客对于武学有着惊人领悟力,又在剑法当中加上道家一些修真养气的练功方法,讲究的就是平和沉气,不以万物为己悲喜之意。其实,以展昭个性是不太适合练习这种近似抱残守缺的剑法。他秉性坚毅执着,与“十步一霎”之中庸柔韧的本意是不吻合的。玄衣客当年传授展昭这套剑法之时,真是犹豫了很久。等到玄衣客自己女儿最小的徒弟小春妮都学了半套后,才咬咬牙教给了展昭。没有想到的是,在玄衣客为数不多的弟子当中,学的最晚,与剑意不吻合最不看好的这个徒弟,却是成就最大的。也许是世间万物都讲究互补,还是展昭本性就是中庸柔韧,万事皆不在心头?谁知道这其中真实原因呢?反正集大成百川聚海,纳小欲荣辱不惊,小小年纪的展昭竟然隐隐有了一代宗师的模样,这也是孟若虚将巨阙传给展昭的本意。

冥河姥姥见自己种种伎俩根本影响不到展昭,虚晃一招,跳出圈外。瞅着展昭微微一笑道:“好小子,看来不出把力气还真收拾不了你。看看这个……”话音未落,但见一条巨大尖锐的像是螯钳的东西,从那具身材曼妙的身体后方现出,尖锐的前段再逼入几步后,骤然炸裂,一段段细小乌黑犹如竹管样的东西,呜呜作响的向展昭飞来。而此时那个巨大的螯钳猛然埋入地下,竟然消失了踪影。

不知冥河姥姥搞什么鬼,展昭稍有点小紧张。所以,不敢用巨阙硬碰,等到那些细管飞到身前,才用小巧功夫轻身躲过。细管密乱飞急,展昭也不含糊,但见他游刃有余控制着身体快速做出种种让人咋舌的动作,一一躲了过去。

刚过一波,只见冥河姥姥跟在后面,也飞扑过来。展昭还未等举起巨阙,便听身后一声巨响,背后一片冰凉,好似一把霜雪兵刃贴在后心上。展昭不等细想,运力将轻功运到极处,全力向冥河姥姥那边飞去。

但觉后心刺痛,背后衣襟已经被刺破,身前巨阙也递到冥河姥姥面前。没有阻挡的穿胸而过,随后身体也越过一层青色雾气,原来这个冥河姥姥早是虚像。

等落了地,展昭才惊魂未定回身望去,不仅那个大螯钳又一次不见踪影,就连小狐狸和何烈也不见了。一个白白胖胖两岁女童,跌坐在地上,满目泪水,委委屈屈的对着展昭伸出一双藕节似地小胳膊,“哥哥抱抱!”奶声奶气,说不出有多么可爱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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