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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C】核痕(九)

2023-06-13 23:45 作者:yaniico  | 我要投稿

Chapter 9: 白芨

Summary:

在雲朵的天國裡。

 

急救箱的藥品散在床上,優碘和藥膏那獨特刺鼻的氣味漫在整間房裡,晨手一歪,OK蹦恰好錯貼在了傷口綻開的位置,他屏住呼吸撕起和皮肉相黏的部分,再次撕裂的傷口讓晨吃痛的吸著氣。現在是冬季了,進到肺裡的空氣都是冰寒的,晨身上處處的傷像一塊哪裡都破了的舊布,再怎麼縫補都無濟於事。在重新黏好了OK蹦後,晨將手攤在兩側,靠著牆的後背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棉製的上衣被滲血染濕。


晨坐起身子,小心翼翼的將長袖脫下,在布料擦過傷疤時皺起了眉頭。

白色上衣很難洗掉血跡,爸爸真是平時都沒在做家事啊,這點常識也不知道。晨在腦裡默想,他捏了捏脫下的衣服,隨手放到一旁的棉被上。


優碘暗沉的黃染濕了棉花棒頭,房間裡沒有鏡子,傷口的位置難以辨認,即使晨費了力氣想轉頭瞧一眼,像要扭斷一樣的關節也會讓他不得不嘆了口氣重新轉回來。


他開始怪罪自己,怪罪爸媽,怪罪這連個鏡子都沒有的破房間,捏著棉花棒的指尖都開始泛白,晨沒有心力再去思考這次又是因為什麼原因被打,替爸爸想打人的藉口有什麼用呢。晨朝一旁躺下,臉埋在鬆軟的棉被裡,身子被柔軟的床鋪包覆著,反而襯出了自己無法做出任何事的無助感。晨鼻頭一酸,眼淚開始在眼眶裡匯集,像溢出的水杯那樣淌下淚水,草綠條紋的被單上浸濕出一攤水窪。

床鋪是雲朵,自己是雨水,晨在恍惚中有一個錯覺,好像他不是被父親拿著藤條打的皮開肉綻,被母親冷眼旁觀著,而是做了一個天國的夢境,伴隨著藥膏醒腦的氣味。


茜在做什麼呢。自從上次發生的事已經過了兩星期,從那天之後晨就再也沒有到學校去,也沒有茜見到任何一面。他感到憤怒、不甘,但當他想起茜擔憂的緊跟在自己身後的模樣,又會背棄信念似的愧疚起來。晨給了自己去見茜一面的理由,更像是說服自己的說詞,他非要聽到茜向他道歉不可,為了挽救早已殘破不堪的自尊。


學校早已放了寒假,意味著茜肯定成天無所事事的待在家中,晨開始好奇茜每天都在做什麼,他腦中浮現了個茜倒頭呼呼大睡的景象。他抓了件乾淨的白上衣穿上,又披上帽緣毛絨絨的米白厚外套,傷口還在陣陣脹痛著,但比起方才似乎不那麼痛了些。


外頭在下雪,晨走到了公車站,搭上了末班車。這班車上沒有別的乘客,他選了個後段的位子坐下,車上有股皮革和引擎薰臭的混雜氣味,總讓晨想起暈車的痛苦。從玻璃窗望出去的四周一片漆黑,明明不是多晚的深夜,但冬日的白雪卻將黑夜烘托得更加深邃。


公車時不時顛起,發出哐啷的響聲,車上廣播著接下來的停靠站,剩下的唯有寂靜。


他在茜家裡附近的公車站下了車,這裡偏僻的好像沒有人居住,能瞧見的生命體只剩下路燈下匯集的小蟲子。距離茜的家還有一段距離,晨的手插在口袋裡取暖,他吸了吸鼻子,寒風凍得臉發僵,腳下的路打滑著。他拿出手機輸入茜的電話號碼,先是嘟了幾聲,電話那頭沒有聽見茜那略帶沙啞的低沉嗓音,取而代之的是「您所撥的電話無法接聽」的機械女聲,晨看了看螢幕,上手一按將螢幕關閉,他的手又進了口袋裡避寒。


晨剛在茜在門外停下,口袋裡的手機就嗡嗡的震動起來,好像他在課堂上看過給病人心臟電擊的儀器,明明是那麼微小的震動,在空無一人的黑夜也能顯得如此注目。晨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機,見顯示來電是茜的號碼,他下意識就露出了微笑,似乎太長時間沒笑了,抑是天氣的緣故,臉部的肌肉像是年久失修的機械般,卡頓吃力的運作後才能得出個笑臉。


「喂?」晨按下綠色的接通鍵,通話孔拿近耳邊。他有些緊張,晨又想到了電擊心臟的紅色儀器,此時他的心跳比過去兩周都來得快速。對面沒傳來半點人聲,晨貼近耳旁的手機發出滋滋的雜音,他踩在雪地裡活動著關節。


「我在你家外面喔。」晨說,他感覺自己的聲音顫抖,也許是因為冷得哆嗦了。

「快開門,好冷。」


話語剛落,手機那頭就傳來乒乒乓乓的碰撞聲,晨被突然的巨響嚇得拿開手機,他眉頭皺起,但心裡卻像被融化的冰一樣。晨能聽見紅色鐵門後慌忙的開門聲,隨著倉促的腳步聲愈發靠近,帶有鏽斑的紅鐵門終於被推開,門後的茜什麼保暖衣物也沒穿,身上只有件單薄的黑色長袖,領口還因為穿久了而鬆垮垮的,滑到了鎖骨處。


茜氣喘吁吁的盯著晨,讓晨感覺不太好意思。


「你要讓我在外面站著嗎?」晨撇撇嘴說,茜先是搖了搖頭,再一把抓住晨的手扯他進鐵門內。雖然只有一瞬,但晨的確看見了袖口底下露出的一條條血痕,有些看上去還是新傷,表皮層底下的血肉就那樣大剌剌的展出,暴露在冷空氣中。


一進門,晨就聞到一股難聞的血腥味,客廳桌上堆了一坨坨帶著褐色的衛生紙,有些染著沒那麼暗沉的紅,地板也有一塊塊滴落至地上而向外濺撒的乾枯血斑。周遭好像又多了些垃圾,客廳內和外面的黑一致,冬季特有的陰沉氛圍在茜的家中漫出,給晨難以呼吸的壓抑感。

他想開口說些什麼,但茜緊握著他的手帶他入臥室內,晨僅僅只是簡單巡視了一下四周,便把目光轉向茜髮尾亂翹的後腦勺去。


茜拉著晨在不那麼鬆軟的床上坐下,他眼底的黑眼圈更重了,頭髮也長長了些,毫無梳理的亂髮散落在肩上,從裡到外透露出一種毫無生氣的頹廢感。晨看著眼前的茜,胃裡難受的絞痛起來,他捏緊茜的手,對方高升的體溫彷彿是唯一存活的證明。晨微微張開嘴,到了喉頭的話又卡了回去,只單變成了短促的呼吸聲。


「我很高興。」茜的眼眸下垂,他的聲音平穩,「你來找我。」


不知為何晨瞬間有了想哭的衝動,他分明是要來這找茜說明白的,他卻控制不住自己將茜擁入懷中的同情感。他感受著兩人指節相扣的熱度開口:「跟我道歉。」


茜抬起頭看他:「為什麼?」他捏緊晨的手,語氣帶點緊張,像個挨罵的孩子。


晨挑起眉毛,眼前的人顯然不認為在群眾面前掀人衣服有什麼不妥,反到現在自己更像施加壓力的一方,晨有些惱怒:「你自己想想為什麼。」


茜沉默了一陣,他的表情看上去比起思考更像是放空得恍了神。他像想到了什麼張開嘴,隨即又闔上,平時班上考試前幾的茜看上去遇到了比線性代數更難解讀的問題。


茜問:「是因為我沒還你錢嗎?」他的表情依舊帶著不確定性。


「什麼,不是!」晨搖著頭說。「我根本忘了這件事。」


茜說:「你可以直接告訴我。」


但是晨並不想這麼輕鬆的解決,他希望茜能主動意識到錯誤,向自己道歉,並和上天發誓再也不這麼對待自己,信教的人不都這麼做嗎?於是他回答:「我要殺了你,快動腦想一想。」


茜闔上眼,眉間微微一皺:「因為我沒給你書的錢?」


「你就不覺得你掀我衣服很過分嗎。」晨戳在茜眉心的力道略重,讓他隨著推力向後微傾。


茜依舊不解:「我做錯了什麼。」


晨這時感到比憤怒佔了更大的情緒,鄰近荒唐的不解在他內心升高,他放棄般的嘆了口氣:「你在大家面前掀我衣服,我告訴你我不想說我家裡的事,你還是追著這件事不放,你就不知道你讓我很受傷嗎?」


茜反駁道:「我也很受傷。」


他回:「你受什麼傷?」


「我很擔心。」茜捏著他的指節,「我想知道為什麼你不來,比起我自己,我更擔心你的安危。」他稍稍停頓,隨即下定決心的開口:「我知道是你爸,如果你需要,我能幫你殺了他。」


晨一掌摀住了茜的嘴,更像是反射動作,他的手臂發軟,連茜的下半臉都沒法很好的覆蓋住。茜眨了兩下眼,晨的神情和他們看恐怖片時如出一轍,茜隱約回想起當電影裡的殺人魔拿起電鋸在觀眾看不見的螢幕外一頓亂砍時,晨也是以這個表情抓緊他的手臂。


「別——」晨的嗓子顫抖,「不要說那種話。」


他緩了緩氣息,才將茜嘴上的手收了回來。茜還想再說點什麼,他隨即又將手摀了上去,直到茜在他掌心舔了一口惹得他大叫,晨這才放下右手,並給了茜一個不太高興的眼神。


「殺人可比家暴罪重多了,你進了監獄就看不到我,你要嗎?」他說。


茜一臉正氣的回:「如果你能開心的話。」


「笨蛋。」晨指尖又抵在他眉間。「不如我們當共犯好了。」


晨咯咯笑著,茜將他抱入懷中,晨又看見了他手上的疤,他小力的推開茜,拉起他的手起身走。

你多久沒清這些垃圾了?晨問,他挑起一個個染血的衛生紙,將他們全數扔進垃圾袋裡。茜聳聳肩,表示自己不記得了。他們收拾了客廳周遭的垃圾,擦拭血跡和灰塵。晨驚訝於茜家並沒有醫藥箱,他手上的傷多數已經結痂發白,其餘幾條粉裡帶紅的傷口從手臂上腫起微小幅度。


「這不會痛嗎?」晨問他。


茜沒有直視他,回:「不...比起腦袋裡的,這個還好。」


晨再次看向茜手上密密麻麻的疤痕,血痕從中間擴散至兩側,像細長的柳葉。他和茜計畫好了出門採買最基本的醫療用品,並無視了茜本人「放著不管就會好」的一派胡言。


夜晚的月光溫柔的灑進窗內,小小的單人床擠著兩人,晨看著月光在牆壁上的形狀,茜的胸襟比他的來的寬,導致他不能很好的兩手環抱住。


茜問他:「你父母呢?」 


晨感受著茜貼在自己肩胛骨的手,語氣漫不經心的回:「他們覺得我是家裡的恥辱,現在我去哪應該也不會管了。」


茜什麼也沒說,只抱緊了晨落下一吻。晨想到了雲朵的天國,茜是月光,他是雨水,在這個一點也不鬆軟又擁擠的小小床鋪上,晨久違的安穩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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