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瞬梦归
“梦幻的少年时光,朦胧美好的情愫”,这是我的老师给我这篇小说的评语。是的,那三年因为她,而梦幻;因为她,而美好。纵然分别一年,咫尺天涯,这段记忆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揣测、加工甚至改编而失去它本有的美妙。
谨以此文,献给陪伴我三年的你。

冉尧的班主任终于宣布了本班的研学计划。
霎时间,冉尧瞅见在窗边安憩的雀儿惊起,听到藏匿树间的斑鸠大噪,才明白那是同学们正为研学期间的衣食住行高声讨论。女生们期盼着在目的地,遇见有如白水青山野芳佳木幽径古刹青云梯凌霄阁之景,尝得那有如烧饼姜茶凉粉豆花雪糕冰沙烧仙草炸鸡扒之小吃;倒是男生们,竟为了房伴问题争得面红耳赤;冉尧却没有参与任何一方,仿佛与世隔绝。他轻轻叹了气,试图集中精力到面前空白了许久的题目上。他双眉渐渐锁紧,嘴唇微微抿起,还是做不到。
为什么我就是无法摆脱这场梦的纠缠!冉尧终于发作,狠狠地摔下笔,疾步走出了教室,唯剩他的前后左右面面相觑。
“别看我,我怎么知道,”后桌林源摊手,又摆出思考的姿势,忽然眼中闪光,贱兮兮地笑了:“嘿,难道是谈恋爱了?”
此时的冉尧并不知道林源等人开始热火朝天地猜测他的对象。他靠着铁栏杆,神情平静。或许不该以一种对抗的方式,而应心平气和地再回忆一次那场梦,理智剖析,寻得病根,便能正常了。人常说给病人一面镜子,他往往就可以自愈了,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他这样想着,闭上了双眼。
元夕灯街,车水马龙,美女如云。万花丛中过,他不曾心动。脂粉香气,最是他厌恶之极。正驻足铺前,把弄一盏清雅宫灯,他无意抬眼,便在熙熙攘攘中瞥见她,便恋恋不能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这又是在扰乱谁的心?也曾同窗三载,也曾悸动不息,纵别期年,梦中邂逅,竟更为怦然心动。
梦耶?非耶?
睁开眼,仿佛现在才身处梦境。面前经过一人,书包上过着灰色毛绒兔挂件。冉尧瞧见了,蓦地笑了,才明亮起来的脸随即又黯淡下去。
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罢,罢,罢!曾经日日的嘘寒问暖与朝夕相处,也不能更靠近曾经的她。如今,也当如是。
下课铃响,全校出动,学生们蜂拥向饭堂。冉尧却走向教室,准备如寻常那样,做完作业再吃饭了。大概已经说服自己了罢,他平静了许多。
冉尧仿佛确实不再受梦的困扰,更爱投身于涉猎名著与哲学研读。他去夜晚的走廊的次数多了起来,仰望星空。他常惊喜于自己与书中人物思想举止上的默契,心中仿佛满足之极;然而,当他注意到周围,有男女朋友牵手看夕阳,成群男生围桌玩卡牌拼魔方,女生们凑一起谈化妆聊明星时,眉间俨然流露出落寞。
一周后,冉尧一班同学心心念念的研学来了。浩浩荡荡地,各式各样的行李箱排队进了大巴,欢呼雀跃的学生们迅速找好了座位,打上火花,研学的队伍就进发了。导游老师调动着气氛,几个同学自告奋勇轮番献唱。冉尧本要入睡,但看着跃跃欲试的林源,生了点兴趣,催他快上。林源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又朝另一个方向腼腆地笑一下,匆匆去上麦,中途差点摔跤。
不久,熟悉的旋律传来。冉尧手上动作一顿。那是《Dream It Possible》,她曾经用她迷人的烟嗓为他唱的歌。他忽然有点明白自己一直放不下的到底是什么,但又不愿深想了,大巴一个急刹车,他陷进眩晕,倒回座位后便沉沉地睡了。
后来安顿好行李办好了程序,众人终于进了景区。阳光灿烂,天空澄净,潭水空明。层峦叠翠之中,隐居着明清寺院;亭台楼阁之间,尽是不凡草木。水杉桫椤红豆杉讲述着不同的故事,栈桥划艇观光车承载着相同的欢乐。日落月升,鸟归蝉来,游人仍流连,意犹未尽。
恰逢当地佳节,灯张彩结十里长街。冉尧哪意识到傍晚的来临,只觉在此地好似寻回本真,生活有了更美的灵魂。一呼一吸,是林木的赠礼;一来一往,是人们的情谊。他便在与自然的交错的呼吸中,在与同学们的笑谈中,感到什么忽地被填上了。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鱼龙腾舞。
“冉尧快来,一起逛街!”林源和一位班上的女生各自的手腕上都多了一串红豆,在空中舞动着。冉尧这才发现白昼已成了黑夜,行道成了灯街,犹豫一会,还是过去了。林源微微一笑,拍拍他肩膀。“开窍了啊,冉兄。”冉尧买来根红豆冰棒,直接塞嘴里,没理他。身后一男生喊道:“冉兄,冰棒不是这么吃的啊!”冉尧摇摇头,面上越来越热,心慌慌。
梦耶?非也?好似那庄周梦蝶,他不知身处何处。
笑语盈盈暗香来。远处来了一群别校女学生,吸引了冉尧的注意。她,会在那里吗?冉尧逐渐升起一丝期盼,在人群中寻寻觅觅。那身着白裙的是她吗?不是。那肤如凝脂的是她吗?不是。那雾鬓云鬟的是她吗?也不是!......“冉尧别走,这样我们会走散的!”无论同伴们多么高声呼唤,冉尧也听不见的,他艰难地在人群中穿梭,心急火燎,踉踉跄跄,失望与期望在斗争。眼前的人们有了重影,摇摇晃晃,他仍如飞蛾扑火一般寻找他的光、他的症结。环顾四周,他大声喊她:
“成亦晓!亦晓!”
如果还有机会,如果你在等我,我一定不再懦弱,拥你入怀,抚摸你眉眼,告诉你,今晚的月色很美——从前也是,未来也是,一生都是!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冉尧又见到了她。那人眼波流转,眉间温柔,暖色灯光柔和了她曾分明的棱角。她红唇欲起,却终是陷入沉寂。
三年来,过得好吗,亦......晓?
那时,我是不是本来,可以做到的,亦晓?
我不敢问。我怕我得到的,是那情理之中的回答。
他只敢看着她,试图在她眼中悄悄取走答案,可她的眼神分外安静。
她忽嫣然一笑,胜过春风拂过的桃花,向他挥手,说:”往前走吧。“
他一愣,欲上前问其缘由,她蓦地转身,消失不见。他剧烈跳动的心逐渐平复。
回想方才种种,冉尧终于知晓了她的用意,微微一笑。三年来那份不甘与遗憾,竟就在这一次彻底放下。她过的好吗?应该是的。她那么冰雪聪明,那么招人喜爱。她曾对我怀着与我对她相似的情意吗?已无从得知。但即便我终寻得答案,岁月也早已换了谜题。美好从来是美好,从未变质,它曾真真切切呼吸于世,只不过如今鲜活于记忆里。
冉尧转身走去,顿觉步伐轻快许多,试着再跑起来,奔向他的等了他很久的同伴们。突然,他又停下来,回头望她离去的方向,很快,又转过去,飞向璀璨灯火下的人群中。
“你我相逢与苍茫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也不必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引句出自徐志摩《偶然》,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