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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记之三

2020-09-21 22:44 作者:砚白墨  | 我要投稿

手记之三:

  初秋的早晨相比前日来得较晚一些,气温也稍降了一点。惹得身上像是热碳进了冰水里,抖擞着抖擞着,便清醒适应了。并不晃眼的朝阳与尚未散尽的薄雾配合着沾满白霜掉落地面的石榴叶提醒着我,这是一天的开始,也大致是秋天的开始。

  一睁眼,再缓缓坐起伸一个懒腰朝着床边一看……白冰不在。应是去做早饭了,不过她昨夜好似三点才睡,起得那么早也有些难为她。至于我?我已经是一个不会再长高的成人,与她相比少睡一点也不算什么。恰遇昨夜难眠,只因一想起那伤疤来我竟感到心痛,只得起身找着几本读物助眠。也是奇怪,房间内诺大的书架偏偏在黑夜中随手抽出一本《鲁迅作品合集》,厚重书本直压得我手疼。借着随身的夜灯,翻开其中一页。可不要紧,第一眼上去就是《狂人日记》结尾的那句“救救孩子……”,再一翻页,又是祥林嫂重复着的哀叹。我翻到了开头,又重新阅读。这一下,便怎么也没有睡着了,心中还是暗自佩服着鲁迅先生的深邃之远见。

  不过我还是睡了至少三个钟头,这也很是正常了。我曾因一个重金委托而一日只眠四时,持续半月完成了一本七十万字的长篇小说。自此之后这竟成了一则趣闻……羞愧难当之余我也练就了熬夜的本事,三个钟头足以清醒半日。

  闹钟的时针微微运动,正巧指在“8”的数字上。在避开妇人走到厨房之前,我更想偷偷去找她的邻居们聊聊。因为这能让我的素材更加全面,也能让我更了解那个孩子。

  像个盗贼一样小心翼翼踏出房门,左瞅右瞰不见人影,便快步溜到了大门前。谁知正巧与那孩子撞上,她蹲在门口……居然在抚摸一只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兔子。白湛纤细的手从兔头压下兔耳,再逐渐顺过与手同白的绒毛,如此反复,倒是甚为熟练。

  一老人拄杖从门前经过,笑言道,“冰哥儿,多谢帮忙照看。”

  白冰只是一抬头,却用了和昨天印象中完全不同的语气,“不用谢,李奶奶慢走。”她抱着兔子将它放进了老人手中的竹编篮子里。我没有看到她的表情,但那应该是一张甜美的笑颜……

  我在她扭头后的一秒内,不,是半秒内后悔了我的想法。那个非为皮笑肉不笑但确为假笑的笑容活像一只无毛的猴子脸,越看越是让我觉得惊悚。只是别人看不出来,只当脸长得秀气笑起来就秀气罢。

  “冰哥儿?”

  白冰的笑容刹那间消失了,“对,冰哥儿。你也要叫我冰哥儿,否则会招人怪的。”

  “可你……”

  我重新打量了一下白冰的穿着,那身衣服明显就是隆重节日才会穿上的吧……一个整洁的纯白短袖外搭了一个黑蓝色聚酯薄外套,下身穿了一个没过膝盖五厘米左右的黑色长裙。如此潮流的穿搭可真是难得。不过这并非重点,重点是不管从哪里来看白冰都是一个女孩啊……却要让我叫她“冰哥儿”?

  在我迟疑时,一个和白冰年龄相仿的穿着长裙的女孩从门前经过,朝她打了招呼,“冰妹妹!早啊!”

  白冰的脸上……那不是难堪,也不是恐惧。那个表情是疼痛,是鞭子打在身上的疼痛而非心理的疼痛。这让我十分意外。

  “别这样,我看阿姨一早就从我家门口路过去了火神庙,她不在,你怕什么啊?”

  “被……被知道了会……”

  “唉呀,你不说我不……啊,家里来了客人啊?好吧,我先走了。”

  那个女孩摆着手臂跑得飞快,惹得我直想笑却不能笑。刚想玩笑式得去向冰妹妹套话,结果又有一个年纪稍小的男孩和一个年纪稍小的女孩走到了白冰的面前。

  “冰哥哥早啊。”

  “冰姐姐早啊。”

  “早啊。”

  真想求她不要做那个笑容……不过意料之外的是她并没有因孩子对她称呼的分歧而感到不悦,仅有疼痛。

  “他们?”

  “年纪小,随意了。不过你到了庙里务必称呼我为冰哥哥……”白冰好似才发现自己在仰着头看我,“叫我冰弟弟好了,不管怎样切勿说我是个女性。虽然你是客人,但在庙里,母亲也不会容得这样的事。”

  我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只得点了点头。之后就跟着她到屋里吃饭去了,早晨的饭也是白米粥,唯一的菜是咸菜,唯一的馍是白馍。我真想带着这孩子去村口吃胡辣汤了,那明明是这里的一绝来着,她竟和我说她没有吃过,所以不愿吃。奇妙。偷看她手帐本时就有着这样的疑惑,她对自己的身高、相貌、音色甚至是性别都很是模糊,最甚的在其中写着,“我可能是一个没有性别的东西。”这样的话来,简直啼笑皆非。

  “冰哥哥也好,冰姐姐也罢。总之我很喜欢听别人叫我哥哥或是姐姐。因为我在家中辈分大,年纪小,只有哥哥姐姐和比我大上几十岁的重孙。从未被谁叫过哥哥姐姐的,所以我并不讨厌这种称呼。”

  “是吗?冰哥儿?”

  她的脸上有着些许红晕,尽管眼中并无情感。她低下头去,默默得喝着那碗白粥。

  “对了,你的文章写得不错哦,白……”

  一只盛着汤的汤勺进入了我的嘴里,将我吓了一跳,但我不会就此妥协。这是打开话匣子的关键,“后来,冰怎么样了?我还是很好奇的。”

  “好奇……是吗?”

  接着她便坐下与我大谈那种幼稚的轻小说类别文章剧情,我从来没有见她能如此流畅的说出大段的语句而且有些……兴高采烈?我随声附和,稍稍提些问题,稍稍引着话走,逐渐便说得火热。我正以为成功消除隔阂的时候,她却突然起了身离开了房间。

  看着她讲着讲着口渴后一口喝干的粥碗,我没有多想,只顾慢慢喝下才跟着走出房间。只见她站在石榴树下拿着那把折叠刀朝着手与臂的连接处快速纵割。一边割着自己的皮肉,竟还一边说着什么……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她在小声重复着这个词汇,我也顾不得多想,猛地夺过刀也发现已经晚了。她的手臂上残留着许多血淋淋的伤口,而她的眼睛也已经噙满了泪水,只是抬着头痴痴地望着我。

  “白冰……被讨厌了吗?”

  什么?她在说什么?我逐渐琢磨不清楚她的思维了,兴许她也可能就是一个疯子。而既然是一个疯子,那就没有什么可继续观察下去的必要了。我收拾了行李,又取出今天的房钱放在床上,便准备离去。来时只背了一个背包,所以很快便从房屋里出来了。

  “我……被讨厌了吗?”

  “没有没有。”

  我转身安慰了一下,随即走出大门并将它们合到了一起。毕竟我忘了一条说法……心理疾病……

  不就是神经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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