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groni

  夜深了，店内店外，暖黄的灯和清冷的月，独自忙碌的店长和独自匆忙的行人，酒杯的呤喃和知了的嘶喊。   一样的寂寥如常。   店长收拾完干净狂欢后的狼藉，墙上的挂钟识趣的敲响。  “该下班了啊。”  “不好意思，请问还营业吗，店长？”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一张青涩的脸庞带着疲惫的目光，悻悻然的探出半个身子张望。  “不好意思，这里不接待未成年人。”  “没有酒精的也不行吗？”  “拜托了。”少年疲惫的声音越来越低了。   店长叹了口气，刚刚擦拭干净的容器又被请上了吧台，不过这次没有酒精的刺激，只是气泡的清新。  “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回家。”  “老实说，我刚刚才下的补习班，实在是太累了，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少年喝了一口可乐，声音也随着气泡的升腾大了起来。  “回家休息不好吗。”店长有些疑惑，但还是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回家吗？”少年的声音慢慢降调，又喝了一口可

乐，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一同咽下，又好像是要把什么事情和气泡一起吐出。“我只是，太累了”  少年的前言不搭后语让店长有些不耐烦了，宁静的气氛和挂钟的声响让店长有种莫名其妙的烦躁。  “所以说早点回家啊！”店长的语气不太友善了，手上的工作也放下了，可能，他也想下班休息了吧。  “回了家，回了家也不过是被家人逼着继续学习啊”少年受了惊似的，大声说着，手中的可乐因为摇晃，棕褐色的气泡翻涌着。“我只是想，只是想，稍微休息一下，一会儿，哪怕一会儿也好。”  店长看着吧台上的少年，他像是害怕表达自己的情绪一般，头低着，身子微微颤抖，像是在啜泣，又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  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里，少年率先打破。  “实在抱歉，我马上就走”  “没事，我还要清点一下东西，还需要花点时间”店长背对着少年，他的手上突然又多了忙不完的活。  “谢谢。”  之后的时间里，之后的夜晚中，少年都会出现在店长的居酒屋里。店长也习惯了把打烊的时间往后推迟了一些。虽然说生活环境与喜好兴趣都截然不同，但两个人还是成为了忘年交，可喜可贺。  “店长，明天我就要考试了啊”少年异常兴奋的说，语气像是对要好的前辈，又像是对同辈的死党。  “哦呦-，那你准备好了吗，不要考试失利之后哭哭啼啼的来我这求安慰啊！”店长打趣道。  “我每天都那么努力，一定没问题。”  “那我就提前恭喜你咯。”  翌日，少年来的比以往更早。  “来了啊，考得如何，状态好吗”店长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考完之后就不用再每晚补习到那么晚了吧，那我也轻松一点，可以早点儿下班咯”  少年看着忙碌着的老板，默不作声，只是微笑着走到吧台，安静的坐下来。  感受到少年异常的的男人照常的递过去一杯可乐，“没事的，想我的的话大不了放假的时候来我这里兼职。”店长爽朗的笑着“或者也可以选择到周围的学校上学啊。”  少年微笑着，注视着店长，像是即将报废的莱卡相机，拼命地把眼前的景色映在墨黑的底片上。  “店长，其实我啊，已经得了脑瘤。”少年苦笑着，大声诉说着，“今天考试的时候发作了，所以考试成绩应该不太理想啊。”少年一口把可乐喝完，气泡没有了往日升腾的机会了。“现在恶化到了这个地步啊，不得不停学了啊。”  男人呆住了，沉默片刻，扯着笑脸，“那就赶快回家疗养啊！臭小子。”  “回家吗？”少年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环顾着这令人安心的装潢和亲切的人，“但是对我来说，这里可是比家更加放松的地方啊。”  店长的头低着，看着面前的工作台，有些东西的消化降解是需要时间的。  “店长，店长，喂喂，给我来一杯酒吧。”店长抬起头，才发现少年笑的如此灿烂，“今天，我已经成年了啊。”  “是吗？”店长喃喃自语着，“是啊，你已经是个男人了啊。”  店长调配着，把想说的话和说不完的话都好好处理了。  递到男人身前的是点缀橙皮的古典方杯，“尼格罗尼（Negroni），我想，它应该适合现在的你。”像是完成任务一般，店长转身又开始忙碌起来了，突然又有干不完的活了。  金巴利的苦，甜味美思的甜，金酒的烈与香，交融在一起，是清透稳重的苦，泻下去却是令人惊喜的回甘。  “谢谢。”  翌日，居酒屋照常延迟着打烊。  店长心不在焉地擦拭着晶莹剔透的酒杯，目光若有若无的往门飞去。  “不好意思！”  “臭小子，今天太晚了啊！”店长大声笑着，手上的酒杯如释重负的落在吧台上。  “请问现在还营业吗？” “是不太一样的声音啊，”店长带着凝固的笑看着，“不是同一个人啊。” “不好意思，已经打烊了。” “打扰了。”  吧台上的酒杯又开始营业了，墙上的挂钟还在滴答作响。清冷的玉屑撒在男人身上，喧闹之后，总是些宁静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