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新世界》：想象力可以改变一切

去年某个凌晨爆肝的产物，太久没看记不清情节了，在知乎发过，以后有空重温写个详细的

真正的权力，我们日日夜夜为之奋战的权力，不是控制事物的权力，而是控制人的权力。
——乔治•奥威尔《1⑨84》

作为一部反乌托邦科幻作品，《来自新世界》可谓另辟蹊径：在这部作品中，没有鳞次栉比的高楼，没有赛博朋克风的城市，没有令人眼花缭乱的高科技。倒映着天空的水田、广播中缓缓流淌的《归途》，纷飞在田野中的红蜻蜓，一同构成了贵志佑介笔下一千年后静谧平和的未来画卷。

然而，同所有的反乌托邦作品一般，在这份岁月静好的背后，必然涌动着汹涌澎湃的暗流。而在这部作品中，我们将跟随女主角早季的脚步，抽丝剥茧，去逐渐揭开这个世界背后的，可怖而残忍的真相。

故事的背景架构并不大，绝大部分的故事仅仅发生在一个小镇中，然而作为展现本作矛盾及冲突的舞台已经足够。在故事的最初，一个女孩便因为天赋不佳而被教育委员会抹除，为后续揭露世界真相的展开埋下了伏笔。然而，主角们真正直面这个世界的黑暗，则是因为一次旅行中的意外：借拟蓑白之口，主角们得以了解到那涂满献血的过去——尽管在一千年前，也就是作为读者的我们的这一时代，人类早已发展出高度发达的文明，然而在名为「咒力」的压倒性力量面前，几千年来的文明则变得不堪一击，贪婪、杀戮与恃强凌弱便自然而然地构成了过去几百年的主旋律。不难想到，从过去那混乱杀戮的时代过渡到如今的和平，自然免不了一部分人的牺牲——而化鼠，便是这个世界可悲的牺牲品。

化鼠，何其讽刺的名字。正因为前期始终将其当做非人的存在去看待，将他们的付出试做理所应当，当斯奎拉声嘶力竭地喊出那句「我们是人类！」之时，才会给作品中在场的人们，以及作品之外作为读者和观众的我们，带来如此巨大的震撼，以至于我竟一时不知如何看待化鼠的存在：把被奴役的对象变为另一物种以减少对其的共情，似乎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如果说《1⑨84》中人们的最大敌人是极///权，《美丽///新世界》中人们的最大敌人是科技，那么《自新世界》中人们的最大敌人则是人性恶。这个世界的历史，便是人们与人性恶做斗争的历史。人类从茹毛饮血的时代一步步走来，历史已经证明，当一部分人具有压倒性的力量时，奴役和被奴役、杀戮与被杀戮永远不会缺席，而这也来自于人类的劣根性。看似物种对立，而实际上，这是一场被奴役者对奴役者的反抗。人类与化鼠间的斗争，也在此刻达到了高潮。

瞬的消失以及真理亚和守的出走是该作的另两个高潮。作为近年来最出众的学生，瞬过人的天赋与那一点点的高傲，也为他种下了「业」的恶果：他的咒力失控了，也就是成为了所谓的业魔。他的存在自然不被允许，为了不再让伤害扩大，他只能选择自我了断。尽管被消除了记忆，但说的消失仍在潜意识中给早季带来了一定的冲击，推动她进一步探索这个世界的真相。瞬在后期对早季而言是一个重要的线索人物，甚至可以说，没有他在潜意识中对早季的指引，早季就无法拯救小镇上的人们。

我们已经无法在神栖六十六町活下去了。小町不许我们活下去。只要被打上了失格的烙印，便无法再回到当初了。这不是对待人类的方式，而是和甄选不良品一样的做法，你不觉得吗？当烧瓷窖开启的时候，走型的、有裂纹的瓷器，等待它们的就是被敲碎的命运。

锁链总是从最脆弱的地方崩裂，为了不让守成为「被打碎的瓷器」，真理亚决定和他一同离开小镇。可惜天不遂人愿，在这样的社会，以一己之力对抗教育委员会绝非易事。他们的出走自然失败了，两人的孩子甚至在多年后成为「恶鬼」，成为化鼠向人类宣战的工具。他们的出走给早季带来了又一次巨大的冲击，甚至比之前的那一次更甚。

这两个情节为我们展现了本作的另一个主要冲突：孩子们与教育委员会间的冲突。正如真理亚所说的，「不断杀害孩子们的小町，还能称之为人类的社会吗？」但是在当前的情况下，还能有比这个更合理的解决方式吗？作者向我们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至于答案，则留给作为读者的我们自己去思考了。

个人认为，新世界的反乌托邦世界观设定得非常巧妙：不同于某些作品的「为了反乌托邦而反乌托邦」，人类拥有随时都有可能无法控制的咒力这一设定使得该作的世界观架构，以及本作主要的冲突——化鼠与人类间的冲突、孩子们与教育委员会间的冲突变得合理了起来，让人不得不去思考，除了本作中统治者的做法，是否还有其他更多的可能性。然而正如早季在结尾也成为了教育委员会的一员，甚至开始养不净猫，到了最后，我们也只能无奈地发现，教育委员会的做法也只是迫不得已，为了维持小镇的正常运转，「为了大多数人牺牲少数人」，似乎是当下最合理也最高效的选择。

抛开反乌托邦的主题，该作中对人物，以及他们之间羁绊的刻画也相当出彩。

早季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轻易动摇自己的信念，而这一品质正是领导者不可或缺的；瞬尽管优秀，却也有一点点目中无人；真理亚温柔勇敢；觉沉稳而可靠；守则更像一个普通人，性格软弱人畜无害，却也在自身受到威胁时敢于反抗。

在这个时代，性别的概念已经变得十分模糊。由于委员会对生育管控非常严格，同性恋甚至被提倡。因此自然而然地，在青春期到来的时候，孩子们开始试着与自己最好的朋友交往。早季与真理亚、瞬与觉，双双成为了情侣。毫无疑问，早季是喜欢着瞬的，而瞬是否对她抱有相同的情感呢？我个人的理解是，瞬也许并没有对早季抱有恋爱方面的感情，就算有，也不及早季对他那般强烈。瞬和觉接吻的场景被早季撞破，瞬却完全没有羞赧的神情——他甚至大大方方地对早季笑了一下。或许他太过高傲（这大概是他成为业魔的原因之一），我并没有感受他的目光过多在早季身上停留。即使在咒力失控而不得不自我了断前，他的自白中也并未对早季本人做出太多评价，话题始终在自己和咒力身上，表达出的情感也仅仅是「不想让很多人为自己而死」。对于最后瞬的告白，我个人的理解是，或许他仅仅只是想让早季放松而趁机把她推开。而反观真理亚临走前给早季留下的那封信，其中对早季的情感就比瞬的热烈得多。

而觉毫无疑问是喜欢瞬的，书中也提到过，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瞬，甚至在他和早季结合之时，他们也是在透过彼此，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觉正低头看着我，眼眶湿润，充满怜爱。
直觉告诉我，他这种表情并非在看着我。我不明白为何这么想，但我知道觉从我身上见到另一名他深爱的男性身影。
那名少年，也是我真心爱慕的人。

而结局中早季与觉的结合，并非因为爱情，单纯只是由于两人间的羁绊。从一开始的六人到最后的两人，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太多，正如他们最后将自己的孩子取名为瞬和真理亚，他们也一定会怀揣着对曾经的同伴的思念，坚强地活下去吧。

（写于2022.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