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 第一章 一夜鱼龙舞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上元节。灯如火。

“嘭——啪——”只听解空一声，夜空之中顿时火树生银花，花火如流星，纷纷披落如雨。

这一声未尽，下一声交叠而至，只将那一轮圆月挤到了天边，叫那如墨如海的夜空也灿烂宛若人间繁华。

拥挤的街头，游人驻足，俱都仰起头来望着璀璨的夜空，笑语嫣然。

好不热闹。

佑安只略瞧了一眼，便又低了头，努力在人群里寻寻觅觅。

他有重要的东西丢了。

“来了来了！”

忽听人群喧哗着，却又自动往两侧分开，闪出一片空地

原来是舞龙的过来了。

隆隆鼓声简直要擂响人的心脏，龙头追逐的绣球花穗银铃细碎如雨。龙身舞动，风劲云急。

佑安躲避不及，竟被长长的龙尾卷到了腰。

龙头侧回，龙尾抽卷，佑安只觉一股大力推着他飘忽向前，踩了云一般，一直撞到宽厚结实的龙腹。

“啊！”佑安惊呼一声，脚底下站立不稳，眼看就要倒在龙身之上。

就在这时，龙头游回，龙须抖动，竟是一口咬住了佑安的脖领。

巨大的龙目就在近前，一眨一眨地望着佑安。

“放……放我下来！”佑安有些慌张。

龙头缓缓仰起。

两侧人群发出一片惊呼。

正在此时，半空之中忽然飘来一曲萧声，悠扬婉转，正如那游龙夭矫之姿。

萧声蓦然一挑，龙首高昂，鳞爪招张！

佑安脖领一松，他不敢睁开眼睛，只觉自己骤然重重坠下，云盘雾绕，丝丝清凉。

“通！”

佑安感觉自己跌坐在了什么厚实的东西之上，仍在游动，却又稳之又稳。他这才睁开眼睛，却骤然睁大！

他坐在龙的脊背上。

那龙早已脱开舞龙人的掌握，一路青云直上！

“你要找的东西，在我这儿。”

佑安听见有人说话。他仰起脸来，发现龙头正中稳稳站立一位羽衣翩然的女子。

女子轻轻一笑，道：“你，敢不敢过来拿？”

佑安紧紧抓着龙脊上的巨大鳞片，耳中满是鼓鼓的风声。

地面已经看不到了。

敢……吗？

佑安紧闭了眼睛，三呼三吸，方才重新睁开：“我的东西，当然要我自己取回！”

他终于松开了手，慢慢在龙脊上站起来，颤悠悠的，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高空的风，实在太过猛烈，佑安只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有可能滑落下去。他不敢往下看，只紧紧盯着遥远龙头上的女子，一步，两步，靠近。

女子微笑着，重新举起手中玉箫，凑到唇边。

“呜——”劲风打着卷的忽然袭来，湮灭了若有似无的萧声，打翻了努力平衡的佑安。

佑安脚下一空，身子急速坠落，他只来得及看见那女子鬓边金钗在风中悠悠荡起。

一声惊呼生生闷在了腹中。佑安甚至忘记了害怕。

直到一只宽柔的广袖拂过他的面庞。

“谁……谁？”佑安恍然，沁人的馨香随着广袖如水般溜走，他将眼睛睁了又睁，却只看见一片如水的黑暗。

远处灯火明灭，细细碎碎的人声随风断续。

佑安茫然四顾，才发现自己竟落在了城外。

刚才，只是一场梦吗？

可若是梦，那自己是何时走到城外的？

佑安在原地转了一圈，摇摇头，抬脚往城门走去。

得回家啊。

眼角余光扫过，似乎有人立在不远处。

佑安站住，望去。

金钗在暗夜里闪耀如星火。

是乘龙而来的那位女子。

女子盈盈一笑，对佑安张开了手。

手心里，正是佑安的失物。

“来吗？”女子望着佑安，等待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