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有今朝02

还记得前几天院长告诉他有个救援活动需要他这种经验丰富的医生参加，原本还在考虑，这几天连着好几天做了几场大手术，他的身体负荷不了连续高强度的工作，结果一看到救援队带队的名字后，拒绝的词汇被他吞了进去，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自觉的点头了，院长高兴的把他的名字填上表格。

 

他叹气，算了，自从和顾一野二个月前的匆匆一见后，的确就没看过他了。虽然房子是一同合租的，但顾一野在家的时间比他短太多了，有时候想想自己根本占了便宜，花了一半的钱却住着一间大坪数的套房。

 

边按摩着酸痛的脖颈，边思考等等要吃些什么，一下手术台后他就懒得动了，快步走回办公室休息，办公桌上只看到一张画着一只小老虎的纸条和一旁已经冷却的餐食。

 

辛苦了，下次见。

最后落笔的便是那只可爱的小老虎。

 

他珍惜的将纸条收起来，食不知味的把旁边的餐点解决完毕。

 

＊

 

想不到今天这碗鸡蛋面旁也放了一张小纸条，纸上没有文字，只有一只瞇着眼睛笑的小老虎。

 

顾魏温柔地看了那只小老虎，从口袋里掏出笔在旁边跟着画了只吃饱的小兔子。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已经成为他们的默契。

 

两人工作忙的沾不了地，就算合租一间房相遇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彼此错过的时间太多，所以自从顾魏开始在纸条上画了小兔子后，接下来顾一野也有样学样，画起了小老虎回应他的小巧思。

 

如果受伤了，小老虎的额头上会画一个叉叉绷带的图案。

 

如果在演习中赢了，小老虎会开怀大笑，比着耶的手势。

 

如果受到委屈了，小老虎会耷拉着脸，原本意气风发的耳朵会垂落下来。

 

其他表情都还行，就唯独委屈的纸条，每每顾魏看到便会一阵心疼，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忍耐不住在纸条上跟他诉苦。

 

顾魏记得看到第一张委屈小老虎时，愣了很久，小老虎下垂的嘴角刺痛了他的心，之后他打给高粱询问发生什么事，对方才娓娓道来。

 

原来是他带队的那团兵在训练时，因为上头执意加入的士兵操作不当伤到了其他人，责无旁贷，要不是一开始他妥协答应上头的指令，也不会在这次训练时伤害到其他无辜的人。

 

明明那人没有达到他顾一野的训练要求，他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间的蹉跎早已磨平了他尖锐的棱角，只要不是触碰到他底线，顾一野就能视而不见这人懒散的训练。

 

而不巧，这次却着实踩到了他的底线。因为疏忽，不小心擦枪走火，最愚蠢的低级错误竟然在他带的兵出现，还连带伤了其他肯肯勤勤训练的队员。

 

顾魏听完，紧紧握住手机，即使对面挂了线，他也动也不动。

 

后来，他打了其他医生的电话拜托跟他们换班，简单收个行李后驱车前往部队。

 

他不能，也不行，让顾一野一个人承受。

 

 

 

当然，还有很多很多，只属于他们俩人的小秘密。

 

就算见不到本人，顾魏还是有办法在这些画中感受顾一野的喜怒哀乐，他的情绪一向内敛，报喜不报忧，顾魏一直很担心这件事，但小老虎的存在却减缓了他的忧虑，至少，小老虎比顾一野本人坦率多了。

 

小老虎会撒娇，会示弱，会骄傲，会露出他最脆弱的肚皮让小兔子安抚他，会是一个特别特别可爱的顾一野。

 

顾魏会在受伤的小老虎旁，画一只穿白大褂的小兔子摸摸他的伤口，在旁边注记了几点医嘱和常用的药膏。

 

有时候下班回家，会看到药膏还是放在同个地方，他就知道，对方忙得连家都回不了。

 

而有时，他一回家看到桌上的纸条不翼而飞，取代的是他喜欢的饭菜。这时，他的心情就会很好。

 

当然，如果看到顾一野系着围裙从厨房走了出来，他更觉得今天是他最开心的日子。

 

＊

 

吃饱喝足后，顾魏观察了房间的环境，因为只是临时的落脚点，房内并没有放太多杂物，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双人床，和一旁窄仄的行军床。

 

他思考了一下，请外头的士兵帮忙把行军床移到别处，最好是放到顾一野找不到的地方。

 

几乎不用想，那张床就是顾一野要留给他自己用的。明明是双人床，不懂他为何要多此一举，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稍微收拾下行李，顾魏换了套衣服准备和其他医生们前往灾区点。

 

这趟不只有他们几个同部门的同事，还有几个刚进医院的实习生，这次的救援活动不严重，所以院长干脆让这些实习生帮忙救援行动，简单的创伤处理他们还是应付的过来，最主要，也想让他们训练临场反应，病人可不会照教科书受伤，实地操练的确比他教了老半天有用多了。

 

跟他同组的是实习生小琳，顾魏记得她，是这批实习生中在校成绩最高的，她努力认真，好几次顾魏在凌晨值班时也能看到她一个人默默观察记录病人半夜时的情况。就连这次的行动，听说也是她第一个举手报名的实习生。

 

顾魏一向好感这种认真学习的孩子，所以对她也特别友善。

 

小琳扎着一头利落马尾，亦步亦趋跟在顾魏后头，直到她看见了躺在泥地哀号半天的伤员才停下脚步，大约七八十岁的老人了，满头白发，神情痛苦，呜咽着重复喊一句话，我的房子阿……

 

左腿因为被石块大力撞击已经皮开肉绽，再加上没有彻底清创，已经看到伤口处长了几只蛆，再晚些，那条腿可能会因为重度感染转而蜂窝性组织炎。

 

自打实习以来，她从没看过第一现场，所以她当下看到这种画面，忍耐不住把头侧往一边干呕起来。顾魏抿了下唇，神情冷淡的只对她说了句话，打起精神。

 

小琳双手颤抖地从医药箱拿出食盐水酒精和碘酒等材料递给套上手套的顾魏，顾魏蹲下身体耐心的安抚着老人，手上消毒的速度没有因为跟老人聊天而变得缓慢，反而为了转移老人的注意力，顾魏主动提起了不少话题。

 

“看到了吗？”缠完绷带，顾魏转头对小琳说，“这边、那边都是你的病人，不严重的像我刚那样处理，严重的找离你最近的医生帮忙。”

 

小琳点点头，迅速拿着医药箱离开。

 

在学校，被师长保护，而在医院，有他们这些医生守在前头，所以刚才小琳的表现已经算是可圈可点了，他漫不经心地想着收拾手下的东西，余光就看到了一抹绿色的残影走到了他前头。

 

“危险的地方别擅自进去，等我。”顾一野低头看着顾魏浓密的发旋，等到顾魏听见他的声音抬头看向他时，顾一野把他拉了起来，拿了一只对讲机给他。

 

顾魏不是第一次参加救援活动，他们俩个也不是第一次并肩作战，很多话不必多说彼此也懂，但顾一野还是忍不住叮咛了一句，“别让自己受伤。”

 

顾魏乖巧的点头，听着前方领导的谆谆教诲。

 

“吃饱了吗？”难得看到顾魏这么听话的样子，顾一野反倒自己不习惯，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顾魏把纸条放到了顾一野手心上。

 

是他在离开房间前画的老虎纸条，只不过隔壁多了只吃饱打嗝的小兔子。

 

忍不住轻笑，顾一野准备把手上的纸条收起放回自己的口袋，却被顾魏一把抢去，对方细长的眼角斜睨着他，不高兴地嘟囔，“给我的就是我的，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这下，顾一野总算绷不住了，笑了起来摸摸顾魏柔软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