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

惊醒，挣扎着抬起手，触电般关掉刚响一声的闹钟。 奋力睁开一双睁不开的眼睛。 血丝，从发肿的眼袋，渗透进眼白里，狰狞的像是扭曲的树根。 狠心掀开被子，从床上弹起，右脚踩着左鞋，两步迈进洗漱间，放着凉水洗脸，希望这刺骨的寒冷能带来一份清醒。 匆匆的道别，家人的面容也未见，慌乱中抓起行囊，扶着栏杆跃下楼梯。 天还漆黑，路灯昏沉的点着。缕缕光线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仿佛腊月间垂死人长出的气。 熙熙攘攘的菜市场此刻冷冷清清，三三两两的小贩摊子摆的七七八八，眨着一双双火热而又疲倦的眼。这一切都在寒风中掠过，十分钟的时间里，他骑得飞快，跟着几个学生一起闯红灯，跑进队伍拿出书，把书包往路边一甩，上气不接下气地读起来。 一声哨响，开始跑操，背的什么东西都来不及想，随着同学把书本扔向两旁。队伍拥挤不堪，仿佛一条爬动的长虫，后排吐的气打在前排的身上，寒风刮得耳朵生疼。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擒长风！裂苍茫！宏志班！创辉煌！一！二！三！四！” 六十个人，有气无力地嘶吼，喊着颇有气势的口号，踏着有些踉跄的脚步，习惯了你踩我我踩你。 一千多学生从六个楼梯“有序”地跑上楼去，坐到班里，抬起眼来盯着课本。用尽力气去挤压吸进的气体，发出无力的尖啸。 终于响起了下课铃，他冲出座位冲向食堂，死命的奔跑，双腿仿佛在燃烧！ 买了三个素包子，拿着走回班里，人流如潮水般涌进食堂，把每个堂口围的水泄不通 。 走在路上，把包子狠狠地塞进嘴里，如果噎到，就能在走的过程中，感受着包子在食道中滑下。 回到班里，几个同学坐在班里学习，叹一口气，加入其中。 班主任进班，所有人都站起来背书，迟到的同学飞快跑回班，捧起书本哇哇叫起来。 仍然不知道背进了什么，开始唱班歌。看着视频中激励人的画面，软绵绵地唱出本应有力的歌。 死命的瞪着黑板，头却不由自主的下垂，拼了命的保持清醒，全身想要出汗却又出不出来，终于狠心地给了大腿一拳，钻心的疼痛，能让人瞬间清醒——半分钟。 仍旧是饥荒一样吃完饭。 中午时分已是困倦不堪，已有人倒在桌上睡觉。同桌沙沙的行笔声声声划在心上，卷子哗啦啦翻过。反观自己呢？还困在数学题上。 别写了！别写了！ 也许是祷告起了作用，写完了三四张卷子后，同桌倒在桌上睡去。可他仍然是不敢睡，双眼瞪得发红，一股麻意从尾椎骨那里生出，然后沿着脊椎爬上胸腔，爬上脖子，爬进头颅，一浪又一浪，几乎让人昏厥。阿Q的方法起了作用，他狠狠地掐自己，以保持清醒。心脏这时针扎般疼起来，一下，两下，终于无事发生，仿佛从来没有疼过。 挣扎着熬过一中午，滚烫的脸颊，滚烫的额头，发麻的脊背，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人的意志。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说着，投入到下午的学习中去。 “明天不放假，后天上午不上早自习，下午放两节课，不能出校园，同学们继续学习吧。” 班主任前脚出班，后脚班里便嘘声四起，所有人都抱怨着！几乎要愤怒了！ “自习课保持安静！没和你们说过吗！学生不学习干什么？整天就知道放假，也不看看你们考成什么样子！” 晚饭，拿着包子走在路上，他看见一位老师领着孩子走在大街上，老师在笑，孩子也在笑。那孩子只到他大腿，咿咿呀呀走在路上，那孩子笑的真可爱！真开心！开心的使他几乎要发疯了！他怎么能这么开心呢！一股浓烈的嫉妒从他心里喷薄而出，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他被自己吓到了，逃也似的离开。 一天的学习使人精疲力竭，挣扎着爬回家，家里还亮着灯，这给他的心里带来了一丝慰藉。 他一刻也没坐，用五分钟洗漱完毕。 “今天晚上别学太晚，对身体不好。” “好的。” 他浑浑噩噩地掏出书，在悲伤中，在惨白的灯下，努力的移动笔尖。灯泡像是一个监视者的眼，一刻不停的盯着他，他几乎喘不上气。 闹钟响起，他看看时间，咬咬牙又写完一题，爬上床睡觉。 啪嗒一声关上灯，可一丝灯光却从窗外射进。 焦虑仿佛黑暗中伸出的一双手，拉住他的心，狠狠地捏着，把他向黑暗中拉去！拉去！他在床上动弹不得，拼命地深呼吸！拼命地挣扎！挣扎啊！感受着自己的意识向无边无际黑暗中坠去！沉沉地坠去！ 再一次的惊醒，再一次挣扎着抬起手，再一次触电般关掉刚响一声的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