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比武招亲
小五正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捡着菜叶子,忽地听闻街上一阵热闹。
咋地了?隔壁张大妈又舞着锅铲追打赌鬼刘,还是死了男人的陈寡妇又一次寻短见要上吊?没意思,这日子真的没意思。老几百年了,还是那点芝麻谷子事。什么时候,才能亲眼见着点话本上的新鲜事啊……
“小五,比武招亲啊!”隔壁屋的胖墩不知道打哪钻了出来,双手撑在篱笆上,脸红彤彤的,眼里闪着熠熠的光,“听说是绝世高手,大女侠!”
小五双手往裤子上一抹,嗖一下窜出了院子。好呀,好呀,终于来了点有意思的。胖墩在后边追着,上气不接下气,边喊着:“小五……慢——”
但是小五哪顾得上他啊,刷的把胖墩甩下,拐过七绕八弯的巷子,一口气冲到了镇子的中心。镇子唯一的戏台子,就搭在这。平日里就是个普通的台子,镇民们用它晒谷子。但到了重要的节日,来了戏班子,这里就是全镇最热闹的地儿。现在,这里已经密密麻麻的,聚起了大批准备看戏的镇民。
“喂喂,郑叔,哪位大侠在这比武招亲啊?”小五扯扯后排那伸长脖子瞪着眼的大叔,问道。
郑叔低头看了小五一眼,说:“听说是那位‘剑姬’。”说完郑叔便再回过头,伸长了脖子,盯着台上看。
小五激动得不行。“剑姬”啊!他虽然不是江湖人士,却也知晓剑姬在江湖上的传奇。这样的顶级侠女,在这几年都不见一个贼的破烂小镇子比武招亲?小五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小五踮起脚尖,也像郑叔一样,伸脖子瞪眼,想要看清台上的光景。

剑姬一席红衣,衣袂飘飘,窈窕身姿之中透着一股松柏的劲道与青竹的骨感。斩杀无数恶徒的宝剑,挂在身旁那戏台用来拉幕布的杆子上,赤手空拳,摊手以示礼仪。不施脂粉的脸,黑的很有韵味,柳眉虎眼,神采奕奕。她环视台下的观众,等待一个挑战者。
“呦,妞还不错,别招亲了,跟大爷我走,保证你日子舒、舒、服、服的。”第一个上台的,不是什么正经武人,是平日里偶尔欺负一下小五和胖墩的地痞无赖,麻子张。
台下的众人,看见麻子张上台,皆是半厌恶半嗤笑的表情。小丑一个,看他出丑就得了。剑姬,给我打!狠狠地打!
剑姬眉头微皱。这麻子张,曳着草鞋,走的大大咧咧,全身上下都是破绽,一点习武之人的风范都没有。有胆色上台的,就是这种货色而已吗?
“咳,走个形式,玩一玩。”麻子张朝剑姬眨眼睛,挑逗她,“娘子,下手轻点哦!”
剑姬脸有愠色,但还是守着习武之人的礼仪,说:“动手。”
“哎——我叫你娘子你就应了,比我想的要乖嘛,哈哈哈。既然都认了,还打啥啊,散了啊都散了啊。比武没有,招亲已经招到了啊,承让承让……”麻子张一边朝台下挥手,示意大家散了,一边走下台。结果准备要下台的脚在空中一悬,好家伙,一个回马枪,朝剑姬张开双臂就飞扑了过去!台下一片哗然!
旋步,侧身,让过麻子张,再一击鞭臂,麻子张的这招乌鸦飞鸡,被剑姬轻轻松松地击坠了。剑姬冷笑着,完全没有被突如其来的飞扑吓到,她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
麻子张在空中失去平衡,向地面坠去,正要摔个狗吃屎时,被剑姬拉住了。台下笑声一片,满是欢乐的气息,麻子张的脸那是又红又烫。他反起右手,向后一扭一撩,就想锁剑姬的喉。但这是街头斗殴的技巧,怎奈何得了剑姬?剑姬快准狠地一抓,就扼住了麻子张的虎口,再一拧,麻子张痛得直骂娘。
“滚,你不配上这个台。”剑姬右手用劲将麻子张向自己怀里一扯,再侧身让过,往他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麻子张就踉跄着跌下了戏台。
“好!”台下叫好声一片。
剑姬的目光扫过台下众人,略带失望又没好气地说:“还有谁?”
台底下交头接耳议论着,并无人敢上前与之比划。看戏,看热闹,看人打架,大家都乐意围观,但是要站上这戏台,成为热闹中心,和人家比划比划,却谁也不想。
剑姬叹了口气,想来也是,这种偏僻的小镇子,哪有什么够格的男人,敢上台与她过招。
“我来试试。”男人一跃跳上戏台,白衬衫敞开着,露出里边结实的肌肉。
这人是住在村头的丁寸头,农活干的一般般,还爱偷懒,却有一身结实得吓人的肌肉。以及他十分可疑的,任凭媒婆怎么说,他就是憨笑着,不成家。正经农村人,哪有拖着不成家的啊?大家私底下都在议论,他是不是来镇里躲仇家的拳头师傅什么的。无论怎么看,这人都不像是普通种田人。
丁寸头摆了个架势,看上去有模有样,一板一眼。剑姬见此,也认真起来,认认真真摆了个后手架势。
“请指教!”丁寸头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句,冲上,正刺拳,“驱雷奔炎”!拳风迎面吹来,剑姬知道这拳厉害,不敢硬接。掌画阴阳,“倒卷肱”,用太极架住,向后小撤两步卸力,再挺近,往丁寸头怀里钻,左手已然缠上丁寸头小臂,右掌一横,就往丁寸头下巴托去。
丁寸头反应不慢,左手一抓,啪地把剑姬的右手挡了下来。可惜剑姬这一掌用了缠劲,经典缠手打短手,收放自如,丁寸头没能趁机捏住她的虎口,剑姬泥鳅似的滑步撤开了,不过她被拍着的手腕是的的确确地红了一大片。这一回合,丁寸头占了小优,气势压着剑姬,岩腿钢拳,攻势如覆海崩山,剑姬被逼的接连闪避,无暇进攻。
台下已然沸腾,看戏的大家没想到,今天还真能看着一场戏子演不出来的大戏。本来与乡亲们关系并不怎么密切的丁寸头忽地多了一大批支持者,鼓掌呐喊,为他加油打气。
剑姬被逼到了角落,黑脸上满是汗珠子。丁寸头很有风度的,摆着防御架势,没有抢攻。
“我要用剑了。”剑姬说着,抽出挂在竹杆子上的宝剑,刷刷几道剑光将那杆子切成几段,再将剑插回剑鞘,往旁边一抛。剑姬自己捡起一截长度适合的竹竿,脚尖一勾,又将一截竹竿送到了丁寸头手中。剑姬拿着竹竿耍了几个剑花,“剑尖”指地:“请赐教。”
丁寸头看着手中的竹竿,愣了愣神,有些生涩地摆了个起手式。剑姬挑挑眉,示意他先上,丁寸头双眼一瞪,就冲了上来——
“啪”!台下的喧闹一下子静住了,没有人看清了剑姬的动作,便见剑姬手中的竹竿被稳稳持着,指着丁寸头的喉结。而丁寸头手中空空如也,他手指上的关节眼肿起了一块——被剑姬敲的。他的那截竹竿在他没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便被剑姬挑飞。
丁寸头吞了口口水,说:“我输了。”
台下吵吵嚷嚷地,已经对这场比武招亲不抱什么希望了。丁寸头在拳脚上确实压了剑姬一头,但一用上武器就毫无还手之力地被秒杀了。这怎么玩啊?没看头啊!
“散了吧散了吧,没意思。”麻子张在下边逼逼赖赖,“这女人哪是咱打得过的啊。”
“麻子张你屁股还痛不痛啊?哈哈哈哈。”众人嘲笑麻子张,麻子张啐了一口,挤出了人群。但麻子张走后,大家又都交头接耳着,觉得这戏确实没看头了。就连剑姬,都默默叹了口气,果然在这种小地方,是遇不着真高手的。
“让在下试一试吧。”第三个走上台的人,让剑姬与台下的观众不约而同地诧异了一回。来人是个穿着白袍子的,白白净净的年轻书生。这人是镇子里茶馆的说书人夏先生,小五知道的传奇,大半来自他口中。小五一直觉得他很可疑,他明明和自己一样,就在镇子里呆着,哪也没去过,怎就知道这么多江湖中事呢?可疑,太可疑了。
夏先生捡起丁寸头被挑飞的竹竿,舞了个漂亮的剑花,眼尖的剑姬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传说中的剑术“无用剑”。剑姬凝神,专注,摆了个防御剑架,朝夏先生努嘴,示意他先攻。
“哈哈,那我不客气了。”夏先生右腿一蹬,离弦箭似的挺进前冲,竹竿子笔直直地戳向剑姬。剑姬不退,也进,竹竿横封,“孔雀开屏”,格开夏先生的这一剑“万籁无声”。
夏先生变招很快,直刺没有丝毫停顿地,变成上挑,“群龙无首”!这一剑直挑剑姬下巴,如果被真剑挑中这一下,八成是要见阎王的。
“有凤来仪”!剑姬向后仰去,竹竿向上斜挑,拨开夏先生的竹竿后,腰身一弓,右臂一绕,竹竿向下兜了个弧,向夏先生胸口划去……
台下的人都看呆了,台上这两人你来我往,竹竿越舞越快,把人的眼睛都晃花了。不敢想象在台上,直面那样狂风暴雨的攻击,是什么样的感受……
“啪嗒”,竹竿断裂。
“是我输了。”剑姬将断开的竹竿丢下,认输。夏先生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台下沉寂了片刻,炸开了锅。叫好的,欢呼的,起哄的,乱噪噪的,啥声音都有。谁知道会爆出这么个大冷门啊,谁知道镇里平平无奇的说书先生,是个大高手!
这戏可太妙了!台下一片哗然,比过节还热闹呢!

“你凑嘛热闹哈?比武招亲有嘛好看的?哈?”母亲骂骂咧咧的,一边淘米一边训着小五。小五嘴唇歪到了天上去,白眼也翻到了天上去。比武招亲实际上是个什么情况,他一眼都没见着。他还没挤到能看见台上光景的位置,就被母亲捏着耳朵逮回来了。那些帅气到炸裂的打斗,纯粹是他的想象。
“还翻白眼嘿你这小子。”母亲越说越气,“把菜放着就围过去看戏,菜被鸡啄了咋办嘛,你晚上吃鸡粪么?呵,都不想说你。少听茶馆那小白脸说书,你看看他都二十几的人了,还没娶到老婆,像个啥话啊?你长大要像个他哦?少听书,多干活……”
小五一边点着头说是,心中一边不屑地狂翻白眼——如果不是母亲阻拦,他说不定就勾搭上剑姬,成为她徒弟了呢!从此浪迹江湖,潇潇洒洒!成为万人敬仰的大侠!
小五并不知道,根本没有人上台去挑战。剑姬是个黑粗壮的女人,扛着把半人粗的玄铁重剑,抠着鼻孔拍着蚊子,等了半天没人有胆识和兴趣上去和她过两招——主要是没兴趣。
“呵,破烂镇子,一个勇的都没有。”剑姬把鼻屎一弹,不屑道。她根本没想到一点:这种小镇子,年轻有力的壮丁,基本上早都成家了。大家庄稼都种不过来,哪有功夫练功夫啊?
“散了啊散了啊,干饭。麻蛋,白等了,屁事没有。”台下的人乱噪噪的,散开了。

感谢文豪赛,每次都能让我对自己的菜有全新的了解。害,也不花心思经营了,放飞自我,写爽了再说。这篇,就是我阶段性的总结了。明年这个时候,我一定会更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