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清早的阳光并没有照进屋子，窗外的暴雨还是没有停，灰蒙蒙的天空让整个气氛有些压抑。薇拉睁开眼，她义眼的故障已经恢复，眼前不再是只有黑白色了。她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不吵醒身旁的乔伊，洗漱完毕走下楼打算准备早餐。

之前给乔伊做“保镖”的时间里，她就已经很熟悉乔伊的家了，包括乔伊的胃口。她烤了几块面包，煮好了咖啡。

“嘿，蓝头发。”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薇拉回头去看，内森·库克正在睡眼惺忪地靠在门框上看着他。

“内森？你怎么在这儿？”薇拉惊讶地问。

“你让我来保护乔伊的，记得吗？”内森回答。

“靠，我给忘了。”薇拉嘟囔着，端起早饭朝餐厅走去，内森跟在她后面。

“你们俩昨晚...”

“哦闭嘴吧。”

“我在客房都听见了。”内森幸灾乐祸地说。

“嗯是，警探先生您真敏锐，快闭嘴吧。”

薇拉坐在桌旁开始吃早餐，内森靠在桌子上，从壶里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这事儿玄野川会怎么说？”内森问道。

“不会怎么说。”

“他可真大度呵。”

“之后不会再发生什么。”薇拉说道。

“你是真的爱乔伊，对吧。”

“我不该爱她。”

“你知道就好。”内森淡淡地说。

“你什么时候跟玄野川成好哥们了。”

“我只是觉得这事儿有点突然。”

“我会跟他说的。”

“调查的事儿进行得怎么样了？”

“威胁并袭击乔伊的人是‘水獭’多尼，他已经死了，调查结束了。”薇拉回答。

“你杀了他？”

“不，他死于鲍勃·哈尼斯的超梦。”

“啊，鲍勃·哈尼斯跟他的超梦这几天让NCPD很头疼。之前罗丝·贝利尔也是死于这个超梦，负责证物的同事也差点中招。”

“见鬼，我应该早点注意到的，哪怕多问你一句。”薇拉感觉自己这次真的太粗心了。

“这个超梦的事儿最多一周内就得解决，现在乔伊的争议很大，再这么下去对她日后的工作会造成严重影响。”

“不是一周，三天内就得解决。还记得我找来查超梦购买记录的那个荒坂的人吗？他也差点中招。”

“我早就跟你说过...”

“把这句话给我憋回去。”薇拉说道，“他现在要求我三天内解决哈尼斯，否则就会伤害乔伊。”

“伤害我？”乔伊突然出现在餐厅门口。

“乔伊...”薇拉本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

乔伊走过来，坐在薇拉身旁。

“就是他把你弄伤的吗？”乔伊问道。

“放心，我会解决的，你不会有事的。”

“我担心的不是我自己。”乔伊说道。

内森看着两人，做作地发出了一个很大声的咳嗽，听上去很像“玄野”的日语发音。

薇拉瞪了一眼内森。

“乔伊...关于昨晚...”薇拉不知道怎么开口。

“行了，不用再说了。”乔伊干脆地说，“我也不想让你为难。”

“对不起...”薇拉轻轻说道。

“容我打断一下啊，”内森插话道，“如果只有三天的话，薇拉，那就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对，我必须动身了。”薇拉对乔伊说道。

乔伊点点头，说道：“一定不要出事，薇拉。”

薇拉紧紧抱了一下她。

“回头见，薇拉。”乔伊与她告别道。

薇拉看向内森：“我还是需要你帮忙。”

“随时恭候，”内森回答，“NCPD里正好也有一些线索，我们可以先去一趟河谷区，那里有我的线人。”

“那走吧，坐你的车。”

“啊？我车没在这儿，你的车呢？”内森诧异地说。

“被荒坂毁了。”

“靠，那咋办？”

“还能咋办...”

 

 

【欢迎选择德拉曼出行服务。选择德拉曼，烦恼留门外。】

“哈哈哈哈哈，你居然昨晚居然是叫的出租车。”内森笑道。

“少废话，我不叫车你不也得溜达着过去。”薇拉反驳道。

【请容我冒昧地问您，是否对本公司的服务有不满？我们愿意吸取您的意见，为您提供最优质的的服务。】

“不不不，伙计，不是针对你。只不过这家伙几乎去哪儿都开她那辆色雷斯。”内森说道。

“拜托别提了好吗？我的车毁了我真的很难受，它陪了我好几年，全防弹车身都救了我好几次了。”

【对此我真的很抱歉。德拉曼网络乐意为您推荐“精益求精”套餐，为您终身提供最高质量的套餐服务，您再也不用为车辆损坏而烦恼。】

“呃...暂时不必了，朋友。”薇拉回答。

内森坐立不安地呆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薇拉啊，你身上臭烘烘的”

“我昨晚刚洗的澡。”

“那就是你的衣服。”

“这件风衣防弹。”

“你都穿了好几天了，又是经历爆炸又是跟人打架，昨晚还淋了雨。”

“但这件风衣防弹。”

“虽然我很喜欢你这件风衣，也很庆幸它的防弹功能...但它真的该洗洗了，上面全是雨水和汗渍。”

【很遗憾，我们并不承接服装清洗服务。】

“但现在雨还没停，而且这件风衣防弹。”

“那并不意味着你的衣服就不用洗。”

“行吧行吧，那就顺路去一趟丽丽公园吧，我去买一件。”薇拉说道。

一个小时后，薇拉穿着一条灰色高腰牛仔裤、内搭一件白背心，外套黑色的短款合成皮夹克冒雨跑回了出租车上，并把之前的衣服寄存在店里清洗。

【我向您保证，您现在闻上去好多了。】

“是啊是啊，刚买的衣服转眼就已经被雨淋透了。”

“真不愧是女人，嘴上说着只买一件，回来之后换了一套。”内森说道。

“少废话，要不是为了你的狗鼻子，我压根儿不用换。再说了，不买一套的话之前那身跟这件皮衣不搭啊。”薇拉边说边把湿漉漉的购物袋砸在内森身上。

“你那件风衣是真的该洗了。”

“但是这些衣服不防弹。”

【我很荣幸向您宣布，德拉曼出行服务已和创伤小组达成合作，为您推出了一款“安全出行”套餐，随时为您提供完备的医疗服务。我们...】

“朋友，不要再见缝插针地打广告了。”薇拉打断道。

【好的，没问题。请问我们是否还继续前往之前的目的地。】

“没错，走吧，越快越好。”内森回答。

【我们将在十三分钟后到达河谷区红泥酒吧。】

 

红泥是一家位于圣多明戈的酒吧，即便看起来老旧狭小，但这里却是鼎鼎有名的武侍乐队第一次登台演出的地方。有这样的名声，即便是在河谷区，也没人敢来捣乱。毕竟，来这里的可都是夜之城最叛逆最疯狂的摇滚小子们。

薇拉走进酒吧，酒保看见她，热情地说：“嘿！薇拉，跟往常一样，来块银手肋排？”

“不了，汤姆，我不呆那么久。”薇拉回答道，“来杯喝的就行。”

“银手肋排？想不到你还听武侍。”内森说道。

“咱俩认识这么久，你对我也太不了解了吧。”薇拉接过酒保递来的酒杯，“《巴克拉弗斯情歌》可是我的最爱。”

“薇拉可是我这儿的老顾客了，她手里可是有武侍的原版专辑。”酒保搭话道。

“我说你新买这件皮衣怎么看上去那么摇滚呢，我还以为这不是你风格。”内森笑道。

“我告诉你，去年克里·欧罗迪恩举办的武侍回归演唱会，我可是拉着玄野川来这儿看的现场。”薇拉兴奋地说，“我靠燃炸了。要我说，那个弹吉他的新人简直就是银手附体！”

“那可不，太精彩了。”酒保说完就去忙了。

“你还带了玄野川来？其他粉丝要知道他是荒坂的人不得生吃了他？”

“不过是换件衣服的事儿。”

“哈哈哈哈。”

“笑啥？”

“强尼·银手的粉丝找了个荒坂的男朋友，这事儿可真讽刺。”

“行了行了，别忘了正事儿。”薇拉说道，“你那个线人在哪儿？”

内森指了指坐在角落的一个人，那人一身六街帮服装。

“你最好别开口，让我跟他说。”内森说道。

薇拉点点头，跟着内森走过去。

“嘿，文森特！最近怎么样？”内森热情地打招呼。

“内森，怎么在这儿看见你了。”对方的回应却并不怎么热情，“不是说过你不能再来河谷区了吗。”

“这不是想你了吗，来看看你。”内森回答，“顺便提醒你别再去偷车了，活儿干的一点儿都不干净。”

“去你妈的，说好不提这事儿的！”文森特有些激动，警惕地看了一眼薇拉。

“不用担心她，就当她不存在就好。”内森安慰道。

“一点儿没错，文森特，当我是个台灯就好。”薇拉嘴上说着，身子却又逼近了一点。

“你们他妈到底在搞什么？”文森特问道。

“我们想找你的一个小朋友，鲍勃·哈尼斯，知道他在哪儿吗？”内森问。

文森特显得有些不耐烦：“我只是从他那里买过超梦而已，我跟他又不熟。”

“从他那里买超梦，那你命挺大呀。”薇拉说道。

“去你妈的，亚洲妹，有你什么事！”文森特突然破口大骂。

话音刚落，酒吧里几个人围了过来。

“怎么回事儿，薇拉，这混蛋骂你？”领头的一个朋克打扮的人问道。

薇拉跟他打了个招呼说道：“没什么大事儿，我们想问个事儿，这家伙不太配合。”

朋克打扮的人朝后面吹了个口哨，走过来几个身材壮硕的人。

“伙计们，这儿有个红脖儿管咱们的薇拉叫亚洲妹，咱们是不是得教教他礼貌呀。”

看着酒吧里快一半的人围了上来，文森特立马怂了，大叫道：“别别！我说，我说！”

“嗯哼，说吧，哈尼斯在哪儿？”薇拉问道。

“哈尼斯在科罗纳多农场有个藏身处，就在派多美后面，一座红房子。别的我真不知道了！”文森特说道。

薇拉看向周围的人：“谢了，伙计们，下次请你们喝酒。”

看着大伙散去，内森有些吃惊：“好家伙，这些人你都认识？”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当调查员？”薇拉回答，“有好的人脉关系，才能在夜之城到处问话。”

“那咱们现在出发去科罗纳多农场？”

“先等下，我得给玄野川打个电话。”薇拉说道。

 

薇拉靠在酒吧角落里，给玄野川打过去通讯。她忽然意识到按时差来算玄野川那边是半夜了，正想挂掉，但玄野川已经接通了。

“薇拉？”玄野川的声音里带着困意。

“嘿，川。我忘了你那里是晚上，要不我等下再...”

“不用，我也还没睡。”玄野川说道，“看来这次的调查真的挺难办啊，以往你都很少联系我，这回都给我来了三次进度汇报了。”

“不是调查的事儿，委托已经解决了。威胁者是“水獭”多尼，现在已经死了。”

“那是什么事儿呀？”

“是乔伊的事儿。在上次跟你打完电话之后，乔伊跟我...我们...”薇拉不知道该怎么说。

“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玄野川打断道，“你在夜之城，我在日本。你很孤独，我能理解。乔伊·珍妮特一定对你很好，替我感谢她。”

“川，我不是这个意思。”

“别担心，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信任你，也信任你的爱，我相信你能把这件事处理好。”

“对不起，川，我会处理好的。”

“谢谢你能打电话来告诉我，这一定花了不少勇气。”

“我爱你，川。”

“我知道。”

“哦对了还有，哈尼斯的超梦果然麻烦了。”

“发生什么了？”

“他把那部杀人超梦以乔伊的名义出售，已经死了很多人。城田慎太郎也差点中招，他来找了我。”

“城田肯定又是一番明里暗里的讽刺吧。”

“那倒没有。”

“呵呵，他倒进步了。”

“他毁了我的车，把我吊起来用电棍电我。”

“死にたいのか？あのくそ野郎！”玄野川破口大骂。

薇拉听见通讯那头什么东西砸碎的声音，之后玄野川的姐姐的声音传了过来。

“川ちゃん，お静かに！”

“ごめんね，姉ちゃん，寝を続けるよ。”

薇拉听见那边姐姐似乎是又躺下了。

“那是你姐姐？”薇拉问道。

“对，玄野凛。”玄野川回答。

“你把什么东西砸碎了？”

“我的茶杯，碰掉地上了。”玄野川说道，“城田这个混蛋，我一定要宰了他。”

“宰不宰他待会儿再说，现在他又给我找了麻烦。要我三天内解决哈尼斯，否则就会伤害乔伊。”

“三天...”玄野川想了想，“城田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动作？”

“现在太平洲的巫毒帮没了，霍特也把太平洲划分了出去。城田带了一大堆荒坂士兵，打算攻占那里，说是为日后荒坂与军用科技的战争做准备。”

“我不太看好这个事情，不是说城田打不下来太平洲，而是现在荒坂上层的态度有些暧昧。”玄野川小声说道，“就像你说的，赖宣的目的很奇怪，城田的行动可能费力不讨好。”

“是啊，不过这事儿我想我暂时不用太担心，我倒是希望他倒大霉。”

“往好的方向看，你本来就要完成神父的委托，城田只是给你加了个时间限制。”

“哦对了，我买了一套新衣服，可好看了。”

“我给你那件风衣呢？”

“我之前一直穿着，防弹内衬救了我好几次。但内森说它臭了该洗了，我只能把它先换下来了。”

“这狗鼻子内森。”

“对吧！我也是这么说他的。”

“防弹的车没了，防弹的风衣换掉了。薇拉，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嗯，放心。好了不聊了，刚才在红泥问出了线索，我得去继续查了。你睡吧，晚安。”

“嗯哼，早安。”

 

刚刚抵达派多美，薇拉就意识到出了问题。周围听了很多辆NCPD的车，哈尼斯藏身处也拉起了警戒线。雨比起早上更大了一些，科罗纳多农场南部的荒地上已经是一片泥泞，脚踩进去会直接陷在泥里。

“站住，干什么的？”一名警官拦住了两人。

内森亮出了警徽：“NCPD警探，内森库克。我们得到线索说这里是鲍勃·哈尼斯的藏身处。”

“你来晚了，伙计。”警官回答，“那家伙前天就已经跑了，我们也是刚收到消息过来。”

薇拉和内森对视了一眼，问道：“你们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据说是上面直接通知的，这个哈尼斯背景肯定不一般。”警官说，“要是你们还想再看看就赶紧去吧，我们的人正在固定证据。”

薇拉和内森穿过警戒线，走进那座红房子里。这是一个简陋的地方，狭小肮脏，堆满了各种超梦设备。几名警员正在操纵无人机给现场拍照，内森拉住了一个人打算问问情况，薇拉没有等他，在屋子里四处查看。她希望自己能在这里发现点儿什么，但是没用。这里确实有一堆线索，食物包装、脚印、电脑数据，但是没有一个能解出那个薇拉最想要的答案——哈尼斯在哪儿。在这间屋子里呆的时间越久，薇拉越感到失望。从早上醒来渐渐燃起的那种愉快逐渐熄灭了，原本乔伊的委托完成给薇拉带来了一种事情解决的轻松感，但现在看来这件事似乎根本没有结束。

薇拉向内森要了一支烟，走到门廊点燃，她已经很久没吸过烟了。薇拉意识到自己的调查方向错了，她不能再按现在的逻辑去推测了，她必须重新梳理整件事。

最初受到委托时，薇拉以为这只是一件很简单的小事。她的一切思路也都是把调查威胁者优先考虑的，找到线索，追查信息，排除嫌疑人。她错误地将事件孤立了起来看待，尤其是鲍勃·哈尼斯，薇拉一直将其视作次要目标，从而忽视了他在整件事情中表现出来的异样。薇拉对哈尼斯的第一印象是个轻佻堕落的人，而在她第二次见到哈尼斯的时候却险些被杀。包括在谈及超梦心理病时哈尼斯言语中表现出来的不满，他似乎在外层表现出来的模样下隐藏着更深的欲望与目的。

发展到现在，整件事如同雪球般越滚越大，而薇拉需要找到一个缺口，一个能瓦解掉整个雪球的缺口。忽然，薇拉想到了一件事。哈尼斯第一次逃窜后，他的住所被烧得一干二净。而这次的藏身处，却被保留得如此完整。同时，NCPD大批警员被高层直接通知找到哈尼斯的藏身处，仅仅是因为超梦死了几个人这种在夜之城稀疏平常的事不至于达到这种重视程度，这个哈尼斯身上一定还藏着其他东西，以至于要如此大动干戈找到他。

哈尼斯参与过对前任市长卢修斯·莱恩的谋杀，或许是为了让他封口？

不对，如果要封口的话哈尼斯不会活到现在，而且市长之死的真相被人整个调查出来了也没人去管。

薇拉手中的烟已经快要燃尽。

市长...薇拉想起来，现任市长杰佛逊·佩拉雷斯，这个原本看上去自信又充满理想主义的人去年在市长竞选前夕曾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变得多疑又易怒，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有人在操控自己，最后以49.3%的支持率险些落选。薇拉现在不知道这两件事之间是否有联系，但她心里总有一种冲动，这种冲动告诉她有一个关键的信息没有对上。

手里的香烟烧到头了，薇拉的手指突然被烫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把烟扔了出去。烟头划着弧线掉落在外面的淤泥中，转眼就被雨水浸泡。

哈尼斯暗中售卖超梦的举动一定是自发且背离背后人的安排的，以至于不仅没有人来给他擦屁股，还大力对其进行抓捕。这件事本身一定有特殊含义，或许不在超梦里，而是在于通过超梦随机杀人这个行为本身。

等等...真的是随机吗？

“内森！”薇拉大喊道。

其他人包括内森在内都被吓了一跳，他们转头看向薇拉。

“被哈尼斯的超梦害死的人，你有名单吗？”薇拉问道。

还没等内森说话，旁边一名警官突然开口：“等等，你说什么？哈尼斯的超梦？你是说最近那个杀人超梦是鲍勃·哈尼斯做的？”

“什么？你们不知道...那你们是为什么来查哈尼斯的？”薇拉问道。

“上面通知我们说鲍勃·哈尼斯涉嫌泄露公司机密。”

“什么公司？”

“夜氏公司。你问这个干吗？”警官挑起了一根眉毛。

“没事...”

夜氏公司，一个遍布于夜之城各大基础设施，却让人对其十分陌生的公司。这家公司的保密措施十分严密，曾有许多关于他们的传闻，但始终没有任何一家媒体成功揭露出什么。

内森走过来，给薇拉传输了一份数据，是目前统计的死于哈尼斯超梦的人。

薇拉花了点时间将这份名单与之前瑞吉娜和城田统计的名单进行对比，果不其然，其中有大半的人是重合的。

这时，薇拉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接触鲍勃·哈尼斯时一直以来的违和感是怎么来的了。那个在所有人口中不出门不见人的宅男，怎么见自己见得这么痛快。可他为什么要杀这些人？这些只是沉迷超梦的人，就像哈尼斯自己一样，只是些对自己人生失望的人。

等等...

对自己人生失望的人...长期自怨自艾...

薇拉想起了之前听过的一段话。

“比如超梦，那个停车场管理员就沉溺于此，为了追求更加强烈的情感刺激而抵触自己枯燥又悲痛的现实生活，上瘾于超梦体验带来的虚幻。”

这是一个从黑墙外跑进来的AI跟她说的。

薇拉打了一个寒颤，浑身发抖起来。

这...不会吧...

她得找什么人说一说，最好能证明她是错的。薇拉想起了一个突破口，那个被哈尼斯杀害的瓦伦蒂诺帮成员，她得跟神父谈谈。

薇拉抬起头打算叫内森走，却发现内森不知道去哪儿了了。她走出门，雨还在下着，路上已经不能算是淤泥了，更像是沼泽。

薇拉给内森发了个消息问他去哪儿了，内森说在派多美吃午饭，看她在思考就没叫她。薇拉看了一眼表，果然，已经中午了。薇拉让内森把出租车叫好，然后自己冒着雨跑去派多美。

德拉曼按时到来，内森给薇拉打包了两个三明治。

【感谢您选择德拉曼...】

“行了别客套了。”薇拉打断道，“送我们到野狼酒吧。”

【好的，薇拉女士，我们将在二十分钟后到达谷地区野狼酒吧。】

薇拉给神父打了个电话，约他在野狼酒吧见面，神父虽然有些惊讶薇拉如此唐突的要求，但还是同意了。

薇拉忧心忡忡，靠在后座上开始吃三明治。

【请容我冒昧地问您，您看上去十分忧愁，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德拉曼，你是个AI对吧？”薇拉问道。

【是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您可以这么叫我。】

“我记得去年你曾经发生过一次崩溃，有一段时间里都停止服务了。”

【您说的没错，如果当时因我的缘故耽误了您的出行计划，我对此感到十分抱歉。】

“那倒不用，我只是想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非常抱歉，关于这点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很难回答您的问题。我只知道曾经分裂出了许多个我自己，为此我委托了一名雇佣兵帮我找回丢失的车辆，她十分好心地帮我将分裂的自己重新融合。】

“所以你就恢复了？”

【恢复？不...我已经不是我了。严格来说，我是德拉曼的孩子，从前的德拉曼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他去哪儿了？”

【他回家去了，去继续冒险、探索。】

“黑墙之外吗？”

出租车突然猛地一下刹住，薇拉和内森被惯性撞到前座上。

“我靠！”内森骂道。

【哦我的天，非常抱歉。】

“怎么回事儿，伙计？”内森问道。

【我真的很抱歉，我只是被这个问题吓到了。】车子开始继续驶动。

“德拉曼，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很抱歉，我无法回答您这个问题。】

薇拉还想要问些什么，但是德拉曼打断了她。

【我们已经抵达野狼酒吧。感谢您选择德拉曼出行，祝您生活愉快。】

薇拉只得下车，德拉曼开走后，她看向内森。

“你别进去了，去取你的车吧，我不想再坐德拉曼了。”薇拉说道。

“你为什么会突然提到黑墙？是跟上次日本街的AI有关吗？”

“希望我是错的吧。去开那辆装着你的黑客设备的哥伦布，或许我们会用到。”薇拉回答。

内森点点头离开了，薇拉走进了野狼酒吧。

神父已经等在了这里，薇拉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怎么了，孩子？你脸色惨白。”神父问道。

“神父，我想知道找你问问那个被哈尼斯杀死的瓦伦蒂诺帮成员。”

“你想问什么？”

“你知道他为什么被杀吗？”

“这我不知道。”神父回答，“那孩子之前跟哈尼斯关系一直不错，但后来听说是与漩涡帮联系上了，身上的义体改造也越来越多。”

“漩涡帮？他是想加入漩涡帮？”

“或许是吧，那孩子的父母一直在劝。哈尼斯知道这件事后，就给了他一部超梦，杀了他。”

“他平时爱看超梦吗？”

“并不爱看，这孩子倒是很喜欢义体，电视里总播着《插管》。”

“不爱看？”

“据我所知是这样。”

薇拉沉默了一会儿。

“稍等一下，神父，我得打个电话。”

“请便。”神父说道。

薇拉给瑞吉娜·琼斯打了个电话，现在的线索指向让薇拉很不安，她必须得到更多信息。

“薇拉？有事儿吗？”瑞吉娜接通了电话。

“瑞吉娜，我想问问你，你知道漩涡帮和AI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AI？他们是漩涡帮又不是巫毒帮。”

薇拉稍稍松了一口气。

“等下...”瑞吉娜似乎想起了什么，“去年我曾经发布过一个委托，交给了那个大名鼎鼎的V来做。是漩涡帮的一个血腥仪式之类的东西，弄出了一个赛博精神病。他们把那个可怜的姑娘接上了网络，她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一直在念叨着什么莉莉丝什么第十圣杯之类的。我把那个姑娘带回来查了查是什么让她崩溃的，她似乎是连接到了黑墙附近。”

“操...”

“薇拉？”

“操操操操操操！”

“薇拉？你怎么了？”

“我...我得去找一趟漩涡帮。”

“这是什么意思？”瑞吉娜有些担心，“你不会又要干什么傻事吧？”

“瑞吉娜，我真的希望这只是件傻事。”

薇拉挂断了电话，她跌坐在地上。她确实小看哈尼斯了，太小看了，她之前还以为这件事只是跟超梦成瘾有关。布兰街曾经有个叫做盖瑞的人大喊着半人马阿尔法星的死灵技师，大叫月之圣母与莉莉丝之类的东西，听说后来被蓝眼睛的人拉上了浮空车。薇拉一直以为那家伙只是个散布阴谋论的神经病，但现在的事情让她不得不怀疑那人说的都是真的。那种踏入深不见底的危险泥沼的感觉又来了，这次还要危险得多。

薇拉害怕了，她是真的害怕了。

所有事情在她脑海中像是编织成了一个巨大的网，所有线索连结牵绊，未知的人在暗中行动，促成了一个诡谲的阴谋。而这阴谋的中心，潜伏着一只凶恶的蜘蛛，等待着落入网中的猎物。

薇拉脚下一软，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