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随笔】列车白日梦
“车门关闭……下一站,克莱梦堤。”
耳边是陈旧空调电机沉闷的低鸣,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止,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像这辆列车,你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上车,要到哪一站去。低鸣不会变尖,也不曾变得更沉,而列车也就这样一站、一站地走走停停,你在座位上摇摇晃晃。
车厢里不算很满,仍有走动的空间,只是人人都戴着口罩,脸上没有长着眼睛。人们穿着各个季节的衣服,不同文化的款式,但颜色不是很素,就是很沉。像是黑白电视,又让你想起一群鸽子。
周围有三两个人在对话,说着你听不懂的语言,语速很快,发音很含糊,稍不注意就融入了不变的背景声中。不一会儿,几个人下车了,又过了一阵,几个人上车了。
这次,似乎不能就这么等着,等到梦醒,然后离开。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小心翼翼地提醒着你:“要尽快下车……”声音很坚定,但同时,它吐出的每个字的间隙中,又不可忽视地往外渗着孩童面对黑夜时的恐惧。
你似乎应该要下车了,但你要在哪个站下呢?目前这辆车又已经到了哪个站呢?
列车继续哐哧、哐哧地走着。

“铜八陆……”
“铜八陆到了,下车的乘客请注意列车与站台间的间隙。铜八陆……”
左边的陌生人站了起来,从左边的门下车了。
右边车厢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熟悉得你都不需要抬头。只是,她到底是谁?
她在你面前走过,在左边的空位坐了下来。这次你正面看向她,想要认出这份想不起来的熟悉。但在你眼中,她就像一张故障艺术的图片一样,大大小小的方形霓虹色色块隔在她和你的眼睛之间。
噢,你大脑中的疑惑被解开了,感到一阵恍然大悟,但你的意识并没有认出她是谁。这种矛盾的感觉可算是梦境的醍醐味。
她自顾自地握住了你的左手,和她右手十指相扣。你见她没说什么,又把视线转回车厢的地面。你们之间的沉默在沉闷的背景音中蔓延。
她的手掌稍微比你的小一些,也比你的稍微肉一点点。指甲很硬,她留了一点没剪,但打理得很好。沿着她握住的力度,你的神经末梢似乎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心跳——怦嗵、怦嗵、怦嗵……心跳声盖过了车厢中的低鸣,应和着一声声哐哧哐哧,让人安心。

“你害怕我会催你下车吗?”她开口了。你没有回应,但脚趾不自觉地发力、蜷缩。
“我不会催你的,那是凯尔希的职责,就像之前她斥责你不该在假期回到泰拉。但你下坠了两年,那么用两年重新攀到这个地方,我认为很理所当然。所以,我不会催你。”
但你说,只要她存在,或者甚至只是存在过,你都要承受很大的压力。这些温柔,都只会让无法下车的你感到痛苦。
她没有再说什么,左手也搭上你右手的手背上,然后把头靠上你的肩。你再次抬起头看向她,glitchy 的光效仍然阻隔着你的视线。你的目光再次转回前方,顺势挨了过去。
车厢晃呀晃,车轮和铁轨之间发出哐哧、哐哧的声音。老实说,这个姿势并不算舒服,她的头顶不时会撞到你的脸。
列车继续哐哧、哐哧地走着。

你的右手伸向口袋,摸到几枚瓶盖:一枚来自没喝完的啤酒,两枚来自可乐,还有一枚来自豆浆。
面前有一台自动贩卖机,你看了看“勇气”的价格,估摸了一下,不够。
你问她有没有更多瓶盖,她说没有,“也许我们不一定需要买‘勇气’,我们可以一起去寻找。”
“但时间不够了……”你内心的那个小孩小声地说道。
她轻轻地握了握你的手,说:“时间虽然很紧,但还是有机会。毕竟也不是一下车就要去面对魔王。下车之后我们还要出站,还好走一段路,需要赶走几只源石虫、送一封信、追赶一场迁徙。这些事情不需要很多勇气,反而可能找到一些勇气的碎片。”
列车开进了一个隧道,车窗陡然一黑,高速的气流在墙壁和车厢之间炸开,发出刺耳的嗡嗡声。
万一找不到呢?万一耽误了呢?要不我在车厢里再找找,也许可能找到别人遗留下来的瓶盖呢?再等等吧,再等几个月还有一次机会。
你感到你想要下车了,如果不是,那些“恐慌”不会那么按耐不住地喷涌而出。她转过身来,抱住你的手臂。
列车继续哐哧、哐哧地走着。

“派昵尔……”
“派昵尔。终点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列车与站台之间的间隙……派昵尔……”
列车停下了,向离开的乘客拉响了代表着“告别”的汽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