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Langlex 

校对：斯派尔

校对：钻石

统稿：Lbq

道别与交谈

      沃斯特带来当日部署总结时，多恩正在大北极战略所。他拿起报告，快速浏览了一遍。日期写在顶端，五月二十一日，接着是近四十页的后勤数据。每天他都要花费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核准这些文件。除非他提出特定的要求，否则这份报告都由战争庭撰写，通常基于统计分析算法。

        身处鸟卜站中的他非常忙碌，正与哈斯卡尔卫队统领阿坎姆斯、战术女官桑德利内·伊卡洛、战术女官卡塔琳·艾尔格，以及十二名卫戍长官一同审查御前堡垒北部的战术计划，但他发现文件中有一个部分需要复核。他看了看那些名字：连，团，师，军官，支援大队和辅助军。他们被选中是因为距离，机动性和运输便利。他们被选中是因为冷酷的机器逻辑。他微微咬紧下颚，知道会有不得不承受这份痛苦的时刻。

        他将报告还给沃斯特，转身走向鸟卜仪显示屏。

        “伊卡洛女官，你刚才说的是……”他停了下来。“等一下，抱歉。”

        多恩在鸟卜站前再次转身，把沃斯特叫了回来。

        “有任何问题吗，吾主？”这名哈斯卡尔老兵问道。

        “稍等片刻。”多恩说着，向下滚动清单。

        找到了。不是记忆出错。

        庞大的要塞厅堂似乎正向他合围逼近，含糊的声音如同一曲讥讽、恐吓的合唱。他环顾四周。其他人正等着他。

        老沃斯特细致入微，忠于职守，但他正眉头紧锁。多恩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在场的数千人中无人知晓，也无人可以知晓。而多恩无法离开他的岗位抑或这次审核。在庞大而繁杂的诸多事项中，它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琐事，清单上的一个名字，与皇宫的守备相比微不足道，无关紧要的细节。

        越过无数面容和攒动身影组成的海洋，多恩看到凯德瓦尔德正值守在厅堂大门边。凯德瓦尔德是知晓的。他曾在那里，也曾听到过。此时的巴布要塞里，这名哈斯卡尔是唯二能够理解此的灵魂。

        多恩直视他的眼睛，哈斯卡尔马上赶到他主君的身边。

        “吾主？”凯德瓦尔德问道。

        多恩静悄悄地向他快速指了指清单上的名字。

        凯德瓦尔德点了点头。

        “你能理解这……”

        “敏感性，是的，吾主。”

        “这很困扰我。”多恩对他低语道。“我希望……”

        “我会去看看能不能阻止事态发展，吾主。”凯德瓦尔德说道。

        “感激不尽。”多恩说道。“注意保密。”

        “我会的，吾主。”

        “尽量……做些什么，如果还不是太迟的话。保护好他。”

        哈斯卡尔握拳向心，点了点头，大步走开。多恩转过身，面向等候着的参谋们。

        “抱歉。”他告诉他们。“我发现一些微小的书写错误。我们继续吧。”

                                                                             

        莉塔·唐已经在226号弹药厂的门前等了近一个小时。看起来她的许可证出了点问题。没人有闲工夫向她解释是什么问题。监工们在冰冷而富有实用主义的中庭里穿涌，她能听到内部舱门后方传来的工业噪音：输送装配机的叮当声，车床的嗡嗡声，安全警报定期的蜂鸣声。她想进去，也许可以到餐厅去，采访弹药厂工人看起来是个不错的起点。辛德曼督促他们去找普通人，工人，奴仆，并听听他们的故事，那些宏大叙事中常常被忽略的故事。约有十万人在226号弹药厂工作，它是皇宫南部的主要武备工厂之一。

        一名帝国之拳军团士兵从工厂的院子大步走进中庭。一时间，她以为那是迪亚曼迪斯，是来解决她的通行问题的，但并不是。星际战士们在她看来都长得一个样，但此人戴着一个军官的桂冠，是一名连长，而非哈斯卡尔那华丽的铠甲。

        “长官。”她说道。“您能不能……”

        “现在不行。”军团士兵厉声说道。

        “但……”

        “现在真的不行。”

        那名帝国之拳军团士兵与一名监工说了几句，监工便立即马上放他通过了内部大门。

        “喂！”莉塔在他身后喊道。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连长向监工问道，他们正穿过防爆通道，跨过自动化弹壳冲压车间富有韵律的锤击声。退火间的浓烟席卷他们的脚踝，被工厂嗡嗡作响的排气系统吸向地板上的一个个栅栏。

        “一个记述者，大人。”监工回答道。

        “我以为他们都完蛋了？”

        他们侧身给一名职员让路，后者正驾驶一列货运小火车，满载着刚冲压出的新弹壳。一部分叮当作响的圆筒依然泛着余热的粉色光芒。

        “看来并没有。”他们重新上路时，监工说道。“她的证件没问题，手续齐全，还有禁卫官的印章。但是……”

        “继续。”

        “我认为放她进来不合适，所以之前一直在拖时间。我担心她可能看到……”他耸了耸肩。

        军团战士点了点头。他知道他想说什么。像226号这样的弹药厂正面临原料紧张，库存堡垒几乎见底，爆炸物，推进剂，混合剂，炸药粉和合金，都不例外。只剩下几周，一两周的量，然后就要被用光，没有任何重新补充的可能。这就是不得外传的信息，这种信息会挫伤公众士气。任何记述者都不允许跑进来问东问西，或者看到那些空空如也，激荡着回音的仓库。

        他们一言不发，继续前行，穿过覆盖着混凝岩的忙乱堆场，穿过开阔的加工车间入口，空气减震器尖锐的啸叫和传送带永不停歇的咔嗒声响彻其中，穿过安静得诡异的装填车间那用帘布遮住的舱门。

        “总而言之，他就在这儿，大人。”监工最后说道，好像之前几分钟他们都在开心地聊天一样。他引导连长穿过一扇防爆拱门，进入一个干燥，充斥焚士林恶臭的房间。墙壁上覆有厚重的缓冲内衬和一堆装满的水槽，用以吸收任何意外爆炸。洒水装置和抑燃系统悬挂在天花板上。在无菌的惰性底火篷里，科技奴工和蛛网般交错的伺服臂正在精确地测量当量，并仔细地将它们装入测试药筒。

        “六号站，大人。”监工指了指。

        马克西姆斯·塞恩点点头。

        “那边那个！”他喊了一声。附近的一张桌子旁，一名技术贤者抬起头，困惑不已。

        “对，就是你。”塞恩说道。“阿坎·兰德，对吗？贤者阿坎·兰德？我需要你跟我来。”

                                                                             

        “这是干什么，长官？”阿坎·兰德跟着塞恩走出工厂大院时问道。朦胧的酸雨洒在这片被高墙包围的开阔地，重型运输机正在工厂的停机坪上待命。

        “战事需要。”塞恩回答道。

        “我刚刚就在为战事忙活。”兰德翘起大拇指朝肩膀后面戳了戳。“全身心投入，至关紧要的工作。我正在改良新的火药配比，用颗粒状的正四面体四氮烯【1】替代沃雷特-19底火……”

        他瞥了一眼帝国之拳军团士兵，后者看起来不以为意。

        “因为物资正在耗尽。”他继续说道。“八天后沃雷特底火可能就全用光了。但某种稳定态的四氮烯可以作为相互作用催化剂，让我们能延长底火供应。”

        连长依旧一言不发。他专注地带路，穿过庭院走向一辆等待着的装甲运兵车。

        “你对爆炸物的成分没什么了解，对吗？”兰德问道。

        “我知道怎么用。”塞恩回答道。他示意兰德从尾部舱门登上运兵车。兰德爬上去，身后拖着他的工具包，努力平衡他肩上聒噪的赛博猴子【2】。塞恩跟着他钻了进去，关上舱门，在金属隔舱上敲了两下拳头。运兵车的发动机嘶叫着苏醒，开始移动。

        “所以……”兰德坐在露出金属底色的破旧舱室里开口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不懂。“塞恩回答道。他面对兰德坐下，头盔挂在一侧大腿上。

        “好吧，那就试着去搞懂。”兰德说道。“我之前正专注于关键性工作，关键性的战事相关工作。而你正带我远离它。”

        “有别的地方需要你的能力，贤者。”

        “我其实不算是贤者。”

        塞恩皱起眉头。“你真的是阿坎·兰德？”

        “是的，别紧张。我更喜欢‘科技考古学家’这个称谓。从任何准确或官方的定义来说，我都不是至高机械教的职员，当然，我是圣者的忠实仆从。‘贤者’是个……按你们的说法，‘名誉’头衔。我接受这一头衔以便于我的服务，在这场战争期间担任技术神甫之职。我向你保证，我很荣幸能以任何可能的方式帮上忙。这场肮脏冲突的成功进行对我们达成伟大目标是必要的。”

        “火星的解放。”塞恩说道。

        “噢。”兰德笑了起来，抬手调整眉头上的目镜。“你在装傻，长官。你读过我的档案了。”

        “我读过。你是个叛逆的技术员，而你最大的内驱力是机械教世界的救赎。”

        “泰拉优先。”兰德说道。“王座世界必须被保护好，否则火星就没有希望了。我现在全身心地投入眼前的目标。另外，‘叛逆’？有点过分，我觉得。”

        “没有记录显示你被调配到226号工厂。”塞恩说道。“你就这么冒出来，然后自己跑到研发部开始干活。”

        “服务圣者应尽其所能，长官。”兰德说道。“我意识到即将面临的弹药供给危机，所以我想我应该在那里施展我的才能。”

        “问都不问一句。”

        “行吧。”兰德抄起手臂。“如果你非要把事情搞得那么正式的话。”

        “我不在乎，兰德。”塞恩说道。“其他地方需要你，正式任命。”

        “是泽丰吗？泽丰让你来的？”

        “泽丰【3】？”

        “泽丰连长，悲痛使者。”兰德说道。“第九军团的。我的一个同事。”

        “不。”

        “噢，他在哪儿？”

        “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塞恩说道。“这是战时状态。仅限须知。”

        “没错。我正需要知道一些事情。”兰德说道。“比如我们要去哪里。”

        “我没有被授权谈论任何事。”塞恩不耐烦地说道。“我只是来护送你的。”

        “好吧。”兰德皱起眉毛。“那我就得寻思寻思了。圣者派你前来，祂器重我的特殊专长。我见过祂，你知道吗？噢是的。祂知道我的名字。祂派你来找我。”

        “你怎么判断的？”

        “从你身上，连长……我还不知道你的名讳。”

        “塞恩。”

        “从你身上，塞恩连长。你可不是什么小人物。我的护卫？没人会在战时派一名第七军团的一线连长来当护卫。噢不。像你这样的人不可能有空做这么低级的工作，除非圣者亲自要求。当然，我很荣幸。但这并无必要。祂可以直接召唤我。”

        “你废话真多。”塞恩说道。

        兰德撅起嘴。肩上的赛博猴子也开始叽叽喳喳，向塞恩做了个鬼脸。

        “而且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塞恩满脸厌恶地指着赛博猴子补充道。“你得丢下那东西。”

        “我绝对不会。”兰德愤怒地说道。“这是我的伙计。或者说，我的哥们儿。他帮助我思考。”

        “听到这话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塞恩叹了口气。“兰德。”他说道。“我奉禁卫官之令。你被征调前去辅佐我的原体。”

        “噢。”阿坎·兰德说道。

【1】：此处原文为tetraheldyl，是作者生造的一种化合物，由tetrahedral（四面体）与-dyl组成，由于化学中实际没有-dyl这个词尾，无法翻译，故此处用现实世界中底火常见材料四氮烯指代。

【2】：阿坎·兰德制造了一只名为Sapien（意为“智慧”）的人工猴子作为宠物。这只猴子的尾巴像蝎子一样，可以抽打和发射毒液，因为兰德认为某些宣称猴子尾巴是用来挂在树上的理论纯属胡说八道。

【3】：泽丰，全名为Dominion Zephon（多米尼安·泽丰），是圣血天使军团的一名战士。他在大远征期间受到严重创伤，四肢均替换为植入物。但他的身体对植入物产生排异反应，使得他无法再正常战斗。荷鲁斯叛乱期间，他因故加入网道战争，并与阿坎·兰德结识。阿坎·兰德利用某种黑暗时代的人工智能技术为他解决了排异反应问题。详见小说《Master of Mankind（人类之主）》。此人的名字实际上是Dominion（意为权天使）+ Zephon（智天使的一员，意为神之探索）的组合。另外，黑暗天使军团中亦有同名者，但并非30K年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