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上琴（一）
走廊尽头满载尘埃的夕阳金色仿佛在燃烧，然而指尖触碰到染上同样颜色的门把手，却如同将手伸进北极的冰下。上条当麻下意识叹息，又用力深呼吸，闭眼调整疲倦的僵硬面部。“除了这儿，哪都没处去”的想法在脑袋里大杀四方。他试着思忖今后。
打开门，柔和的晚风掬起温润的空气拂面而来，如蜂蜜般甜腻的西垂金色将房间装点的宛若童话中的宫殿……“公主”侧目看过来。
“……你好。”
“唷……”
细微的温柔嗓音淹没于傍晚的色彩中，上条依照直觉向少女打招呼，心中怀念起另一名少女，该说是“另一名”吗？
上条抬脚迈步往靠近窗子的长条桌走，尽量不往少女的方向分出目光，但能感觉到她一直看着自己。一定是举着抱有书皮的文库本挡住下半张脸，怯色的美丽瞳孔藏在长长的刘海下。他终究没忍住，走到少女对面位置，手放在椅背上时，抬起的视线蓦然与她撞上，她慌乱地用书本躲藏起眼眸。
上条差点又叹气，拉出椅子，径直坐下。伸手拿过靠近长条桌边缘处那摞书最上面那本，翻开到夹有三叶草图案书签的一页。先前就没有认真看进去，上条看到内容半点都连接不上，加上前夜辗转难眠，睡眠不足，集中不了精神。维持书本摊开，僵硬的后背靠在椅子上，歪头看向窗外像是廉价水彩笔涂满的湛蓝天空。
窗外楼下传来体育社团超越太阳热烈的活力呐喊声，听上去是好球的清脆击打划破空气，某种像是灵感样的脑内活动穿过他疲倦的思绪，一周来都是混乱，到现在他才浑浑噩噩对心中的那个自己询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狂人。”
“咦？”上条的注意力如同磁石般受到吸引。狭小的活动室里没有第三个人，少女自言自语时候的声音不会大到能让坐在对面的人勉强听清。
“那是什么意思？狂人……”上条从天空收回视线，僵直脖颈转动的过程中脸上肌肉慢慢缓和表情，和能判断女孩是对他说话一样，似乎渐渐能够掌握和她在一起的相处模式。
“前辈……”
少女厚重刘海下胆怯的眼瞳如同和上条对视就会产生静电似的，不停重复回来又躲开的快速活动。
上条睡眠不足的眼球满是血丝，脸颊用力过猛，映在少女眼帘中的表情很是狰狞。
“狂人……我？”上条通过桌子对面书本藏起半张脸，刘海藏住另外半张脸的少女颤音吐出的关键词进行连接和联想。
“你说我是狂人？”
狂人是疯狂之人的简写吗？他在心中问。
不至于吧，虽然一开始他的行为看上去不正常……在他人的眼中是疯狂吗？
“特立独行，与世界格格不入之人……前辈……”
格格不入。
心头的重压猛地受到撞击，堵在胸口处让他无法呼吸。“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的疑问在脑海中变成激烈的红色，发出刺耳急促的警报声。他像是要回到最初的混沌。
“嗯，我确实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呢……”上条瘫在椅子上，抬眼望向天花板，右手无力垂下，“狂人……好像还挺帅。”神情黯淡忧郁，他自嘲着说出中二台词。
“……前辈？”少女愈发不安，生怕她在书中看来的词语让上条情绪过度波动。
“抱歉。”上条坐直脊背，低头跟少女致歉，“一直都没跟你道歉，第一次见的时候吓到你了吧。”他露出微笑，旋儿担忧自己的表情是不是真的在笑。
“我现在仍然很混乱……如果是梦，太漫长，太真实……那边都是。”侧目看向放在桌子上的右手，“或许适应这个世界未必不是好的出路。”上条自言自语。少女惊恐地望着他阴晴不定的表情变化，这让他更加内疚。
“前辈真的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吗？”不等上条开口，再次道歉，茶色长发的少女提高嗓音询问。
“哦，嗯，是的。”他为女孩陡然高昂的情绪吓到，瞪圆了双眼。
少女察觉到自身失态，慌忙缩起肩膀，显得小小一只。
“你愿意……你相信我说的话？”上条悲凉的心灵感受到慰藉，不禁感激。“御坂……”他第一次说出这个姓氏的时候，眼中的画面能传递到脑海中，而非浮现另一名少女。
少女，御坂美琴抿紧樱花般粉嫩的唇瓣，拼命点头。
“我，我从图书，图书馆借来了，量子力学方面的书……里面说……”高昂的情绪令她的舌头不断打结，温润的呼吸粗重起来，“……如果多元宇宙真的存在，学长生活的世界，一定存在。”
她这几天一直都埋头看那种高深难懂的书吗？要知道他面前的御坂美琴可不比记忆中的天才少女，仅仅是个普通的初中生。
“谢谢你。”上条握紧右拳，这肯定是他这些天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出来。
“前辈想要回去吗……那个世界？”不知为何，御坂美琴颤抖的嗓音掺杂悲伤的音色。
上条愣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是啊，他希望回去吗？
一周前，从床上醒来的上条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了。他和父母住在一起，没有学园都市，超能力，魔法……他熟悉的一切都消失了，就好像原本的生活是一场漫长的梦境。那天早上他一直尝试用右手寻找破除的方式，直到他在自动售货机前购买饮料时中奖——或许这个世界不需要幻想杀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原本世界中认识的人，在此处大多有对应的位置，孤独感没有那么严重，但他们的身份和性格都发生了变化。最不可思议的那个，大概就是御坂美琴。竟然是个怕生胆小的文学少女，着实花了好些时间，上条才能够接受。
从理解现状后，这些天课后他总是会经历一番心理斗争，最后来到活动室。只有呆着这个世界的御坂美琴身边，他才有自己身在不同处的实感。
顺带一提，这个社团是灵异同好会，组建的成员都是上条认识的人。御坂一开始是作为凑人数给拉进来，后来反而只有她不是幽灵部员。
明明很怕灵异事件。
我希望回去吗？有非得回到原来那个世界不可的理由吗？他想。
和现在的御坂美琴呆在一起，上条渐渐有种飘飘然的感觉，悸动的香甜使他深陷。
或许这是他的愿望也说不定——平凡的生活。
“御坂，明天休息日，你有安排吗？没事的话，和我一起出去转转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