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与少年的尸体。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具白骨,除了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可以证明他的身份。 书上说,穿过这片森林就可以到达海,他是两年前出发的。 我看着他的尸骨。 银质的指环在月光的照耀下反溅出莹亮的光芒,森白的人骨在夜色中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刚下过雨,森林里的泥土还是软的,我在他的尸骨旁边跪坐下去,泥土的味道扑面而至,我能感到泥土与膝盖接触的那一小片区域因为我的重量而微微陷下去。 尸体为他周围的植物提供了养分,一些不知名的小野花密生成簇在他的骨缝间生长,五颜六色,填满了他的整个胸膛。 它们随风轻晃着。 月光织成了一张密密的网,网住了这偌大的森林,也许,也曾网住他的心。 如今也网住了他的生命。 “哥哥……” 我看着他的尸骨,不自禁地叫他,就像以往无数次他与我一同吃早餐时的每一声“哥哥”一样平常。 湿润的泥土让我的膝盖同样变得潮湿黏腻。我感到那上方裤子的布料已经被土壤的水分濡湿。 我将他身体中的花儿尽数拔起,将他一块一块地装进我随身带出来的背包中。偶尔传来一两声不知名鸟儿的鸣叫,地上堆着杂乱的破碎的植物。 我感受着行囊中他的重量,一个成年男人的骨骼,算不上轻。心底像是有什么重担被卸下了,脑中回荡着的想法: 终于找回哥哥了。 脸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划过。 我伸手一摸,是眼泪。 我为什么哭呢? 对啊,我该哭的,我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哥哥。 像是突然回忆起了十分悲怆的记忆,巨大的痛苦将我吞没,它们具化成泪水,滴到土地上,被深深地吸进土壤之中,与泥土中未被晒干蒸发的雨水融为一体。 我依旧跪坐着,弯腰将头埋在装有他的那个包上。直到我喘不上气,只剩下小声抽泣,眼泪却依旧如流水般止不住。 一阵风刮过,吹动了在地上颜色绚烂的残破的花,花瓣被风吹扬,衣摆也被风扯着摇动着。 风带着花不知往何处去。 我跋涉了三天,终于走出了森林。 空气中不再是树木与泥土的味道,转而裹挟着淡淡的咸腥味。 风变得湿润。 日光在海面上随着海浪跃动,偶尔发出令人刺眼的闪光。没有了树木的荫蔽,阳光对我而言有些突然的刺眼,于是眯了眯眼睛缓解光亮所来带的不适感。 原来,海真的存在。 我拍走身上的青草和树叶,低头整理时看见膝上两团干涸的污渍依旧明显。 我走着。 沙子会吞掉人的脚步,却又留下印记证明我来过。 我坐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听了许久的海浪声。 直到在那轮红日与海面即将相撞,我将他埋在了那块礁石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