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月】番外一：枯树

0. 枯树真的会发芽吗？ 1. “我亲爱的姐姐，你一定要跟着这个男人背井离乡吗？”野草与蔓藤织作一张大网，那女孩拦在了山谷的出口，“你知道的，你离开这里就会慢慢的死去。” 萝拉点了点头，戴着蚕丝手套的手在那张网上点了点。那些蔓藤散开一条小路，她牵着男人的胳膊，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这个生她养她的山谷。野草蔫哒哒的，像是在目送萝拉走向死亡。 那女孩在原地跺了跺脚，跟着姐姐的步子一起离开了山谷。 2. “你越来越虚弱了，我的姐姐。”奥莉芙把青绿色的液体饮料递到面色苍白的萝拉面前，“他明明不值得你离开我们的桃花源。” “那只是你认为的桃花源，在我看来，那山谷不过是囚禁雀鸟的金丝笼子。”萝拉用吸管慢慢嘬着饮料，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和阿落在异乡的这几个月，可比我们在谷中千年见识到的要多上几倍。” “你敢说你不流连这五光十色的外界吗，我亲爱的妹妹。” “可是……可是，姐姐，你会死的。”奥莉芙透过窗看向院中的槐树，那是那个男人为博姐姐一笑特意从家乡移栽过来的槐树，就连枝叶都修剪的极好看，“你还怀着孕，鬼门关前走一遭真的会死的。” 3.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苏落一生的运气大概是全用在了和萝拉相识相知相爱相守，所以即便被死灵之书里的魔咒坑害，被那些魔法折磨——纵横交错在身上一道又一道血红色的痂凝结又脱落，露出新生的嫩白的皮肤，苏落也只是暂时的放下手里的工作，摘了一串槐花走进屋，素雅的清香便弥漫了整个屋子。 “萝拉，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苏落把妻子手边的预言家日报挪远了些，吻了吻萝拉白的透明的手指，唇舌间的热气渐渐温暖了玉一样的手指。苏落知道妻子是山鬼，但她的体温绝不会冰冷的像一块玉石，“那位女士的货我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可以陪在你身边。” “萝拉，你的身体撑得住吗？”苏落的手覆上萝拉的手，轻轻的搓揉着玉石一样冰冷的手指，“如果……我这就带你回去。” “那奥莉芙怎么办？我那亲爱的妹妹正和怀特先生打得火热。”萝拉低下眼睛盯着苏落手上的木质的戒指，“她一时半会儿还没法抽身。” 在悄声细语的咒语下，萝拉听着苏落的话，点了点头。 4. “我不会原谅你的苏落！”奥莉芙读着萝拉留下来的亲笔信，来到异国他乡的精怪又一次的跳了脚，黑色的皮靴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吱呀呀的声音，很快这座小院的主屋就拔地而起变成了三层的小楼。 奥莉芙发狠的在地板上踩着，像是在踩着某只苏姓老鼠，“你倒是带着姐姐回去养身体了，却把我丢在这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还怂恿姐姐把回家的路都堵死了，山谷里就连飞鸟都不得出，姐姐成了你真正的金丝雀。” “你可真是心肠歹毒，苏落！” 几个月后，怀特夫人收到了一封散发着槐花一般素雅淡香的信，她读完信，像是突然疯了一般冲进后院踩着那棵槐树的树根，“当年我就该把你那本死灵之书给撕了，没有那本死灵之书你又有什么本事找到姐姐，也省的你现在被死灵之书反噬而死。” “我姐姐现在无依无靠，还要养你的贱种，你个没用的东西！” 怀特夫人歇斯底里的样子几乎把怀特先生吓了一跳，他慢慢的靠近妻子，然后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拍着人的背，“奥莉芙，不要气了，我的奥莉芙，我的橄榄树……” 5. 萝拉抱着黑发的婴孩，像曾经那般走上云雾迷蒙的山巅，只是这一次萝拉的身边却不会再有那个会给她递花儿的男人了。 槐花像是风铃一样随着风摇动着，萝拉学着苏落的样子摘了一串槐花回了木屋，清香溢满屋。 “阿落……” 她坐在木屋里定定的看着那一串红色的槐花，恍惚间听见了一声呼唤。 “这种槐花可不能吃啊。” 红色的槐花枝条被卡在柳枝圆成的花环里，与之扦插进花环里的还有山谷里盛开的花儿。 苏落又折了一支桃花插在了萝拉的头上，“果然还是更粉嫩的桃花更适合你。” 萝拉揪下头上别着的槐花瓣，正要往嘴里放——她想尝一尝那甘甜的花蜜，却被苏落拦住，“这种槐花可不能吃啊。” 他挥了挥魔杖摘来一串白色的槐花，然后摘下开的正盛的花儿，“甜的。” “我小时候经常去偷摘隔壁叔叔的槐花就为尝这么一抹甜。” 6. 萝拉牵着苏少君——这名字是阿落取的——在绿皮火车上坐好，她看着孩童乖巧望着窗外飞驰的绿化，“到了姨姨家里要听姨姨的话，不准惹姨姨生气，听到了没有？” “阿妈要离开吗？”仿佛预感到什么，苏少君把视线从窗外飞驰的绿色大树移到穿着青绿色袄子的萝拉身上——周围的人几乎都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母子两个——这可是夏天，就算再怎么畏寒的人也不会穿着袄子。 萝拉用冰冷的接近透明的手指摸了摸苏少君的头，并没有回答孩童的问题，“阿妈会来看你的。” 苏少君蹭了蹭萝拉的手指试图在盛夏的车厢里汲取一些凉意，轻轻的握住了萝拉的手，“阿妈好冷，这是不正常的。” 7. “你怎么会这么冷？”奥莉芙匆忙的把姐姐扶进里屋，蔓藤缠绕着一瓷杯的热奶茶递过来。 萝拉的双手因为许久未曾感受到温暖而变得有些刺痒，她摇了摇头，“没有用了，我亲爱的妹妹。” “是他害了你，姐姐！”奥莉芙的蔓藤像是生了刺，把盯着这株植物研究的苏少君吓了一跳，尖刺戳破苏少君的手指。 苏少君吮了吮渗出血丝的食指，哒哒哒的跑了过来，“阿妈，那个植物会突然长刺诶。” “怎么这么不小心？”萝拉摸了摸苏少君的头，指着奥莉芙，“这是妈妈的妹妹，来，叫姨姨。” 苏少君看着蔓藤缠绕上奥莉芙的裙摆，又看了看姨姨打量自己的眼睛，几乎本能的往母亲身后躲了躲，“姨姨要小心，植物有刺。” 奥莉芙摇了摇头，又对萝拉警告着，“我可不会给他什么好待遇。” “没关系，只要他长大就好，奥莉芙，我的妹妹。” 她最终还是走了。 奥莉芙看着最后一颗飞路粉也消失在壁炉里，青绿色的火焰变回了正常的红色，牵着刚刚离开母亲情绪明显不怎么样的苏少君离开这个公用的壁炉。 “姨姨，我还能再见到阿妈吗？” 我，还能再见到姐姐吗？ 奥莉芙折了一支枯枝，魔法使它再次长出了青绿色的枝叶，“或许。” 树枝被接回枝头，又一次变回了枯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