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楠自禁》第十二章（大结局上）
“我不遗憾了，楠笙。”
约好看展这天，天气格外晴朗。春天的气息在林府里显得格外浓郁，花园里早早呈现出了新一轮的生机，满目的嫩黄新绿间，小巧可爱的桃花骨朵点缀其间。
吃过午饭，井然便换上了沈巍特意为他准备的衣服。三点半一到，两人一同出门。
可井然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大门口碰见提前下班回来的林楠笙。
林楠笙穿着军装下车，手里还拿着公文包，他看着台阶上的沈巍和井然，笑了笑，几步上前，走到他们面前。
井然已经好久都没看到林楠笙了，他看着眼前逐渐靠近的人，握着轮椅的手微微有些抓紧。
沈巍还是一脸安静温柔的好大哥模样。
“大哥，出门啊？”
林楠笙笑意盈盈的问道。
沈巍刚要开口回答，突然旁边一个卖茶叶蛋的小贩掏出了一把枪对准了林楠笙！
“去死吧林楠笙！”那小贩大喊着。
“胡道义！”
赵吉祥认出了他，立刻去拔腰间的枪！
林楠笙倒是没有多慌乱，他是一个做情报工作的军人，对于刺杀这种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
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在胡道义开枪的那一刻，明明在沈巍身后的井然居然会冲过来挡在了自己前面！
“砰！”
井然中弹，扑进了林楠笙怀里。
“砰砰砰！”
赵吉祥和门口的卫兵同时举枪，一起打死了胡道义。
林楠笙的大脑瞬间宕机了，直到井然瘫软的身体开始滑落，他才立刻反应过来，大声喊道：“医生！医生！！！”
林楠笙一把抱起井然，慌忙的就往里走，旁边的下人也跟着回过味儿来，乱哄哄也赶紧往里走。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后，门口就只剩下沈巍、林管家和赵吉祥三人。
沈巍看了看地上被打成筛子的胡道义，没什么感情的道：“真可怜啊，被人利用，还被乱枪打死。呵……可惜我不能为你收尸。”
他看向一旁的赵吉祥，笑道：“赵副官，这具尸体就交给你了。”
“我累了，林伯，我们回去吧。”
说罢，便让林管家推他回去了。
赵吉祥狐疑地看着沈巍离开的背影，又蹲下来检查胡道义的尸体，他拿起胡道义的枪看了看，顿时皱起了眉头……
而刚刚还一脸淡然的沈巍回到孝悌堂后立刻呕出了一口血。
“大少爷！”
林管家急忙拿出手帕去给沈巍擦血。
“来人啊！快去请宫……”
“林伯……”沈巍制止道，“不用了，我还死不了……”
“你……你派人去看看然然，然后…然后执行最后一步计划……”
“可是您……”
“林伯！连您最后……也不听我的了吗？”
沈巍忽然大声问道。
林管家双眸通红，强忍着哭腔道：
“是！大少爷！”
另一边的苍鹰阁内，井然正在床上昏睡着。
一旁的宫铁心对着林楠笙正在说明情况。
“还好大少奶奶穿着这套衣服，所以才没有受伤。”
他摸了摸那件衣服，道：“不过这套衣服居然连子弹都挡得住，到底是什么材质做的？”
“大少奶奶只是受了惊吓昏倒而已，等他睡醒了就好了，没什么事的。二少爷，请您放心。”
听着宫铁心说完，林楠笙这才放下心来。刚刚井然中弹，他也是太慌乱了才没有注意到井然身上居然没有流血。
送宫铁心出去后，林楠笙又坐回到井然床边，他握着井然的手，感受着他脉搏的律动，这才慢慢的松了口气。
正在时候，门被人打开了，林楠笙以为是哪个下人过来换水，便没在意。
“二少爷！求您救救大少奶奶吧！”
林楠笙一抬头，就看到陈真真跪在地下，不停地给他磕头。
林楠笙走过来道：“你起来！为什么这么说？”
陈真真被林楠笙严肃的模样吓得身子一抖一抖的，她跪在地上，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二少爷！我知道你恨大少奶奶当年移情别恋嫁给了大少爷！可他是被骗的啊！他不是自愿的啊！”
“你说什么？！”林楠笙皱眉道，“你说详细一点！什么被骗！？当年到底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陈真真抬头道：“当年您失踪，我和大少奶奶天天去军营门口等您。可没等到您的消息，却等到了大少爷。”
“他告诉大少奶奶，说您家找高人算了，说只要办一个他和您的婚礼，算冲喜，您就能回来……婚礼是真的，大少奶奶也的确跟您的公鸡替身拜的堂，可晚上新房…新房……”
林楠笙急得不行，道：“新房怎么了！”
陈真真大哭道：“我，我…我亲眼看到大少爷闯进了新房！”
“大少爷，大少爷他闯了进去！我想进去救大少奶奶，可是好多人抓着我，不让我进去！他们把我打了一顿，绑起来扔进了柴房！我当时听见了，新房里…新房里大少奶奶在惨叫……”
林楠笙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的道：“怎么会？怎么会是……大哥？！”
陈真真继续哭道：“第二天我才被他们放出来，说是让我回去继续伺候大少奶奶。可我回去的时候才知道，大少奶奶一早就自杀了！”
林楠笙再次看向陈真真，震惊道：“什么！？然然自杀了？！”
突然间，林楠笙想起了井然手腕上那道深深的伤疤！
【不是因为沈巍，而是因为……我？】
陈真真哽咽着道：“那，那段时间，大少奶奶只要一逃出来，他就，他就寻死……最，最后一次寻死是，是他故意撞在了假山上。血，血流了一地……”
“命，命是捡回来了，可大少奶奶却傻了！我给他擦脸，他居然笑着问我是谁……”
“他忘记了所有人，却唯独记得您的名字。大少爷就装作您哄他，骗他。天长日久，他真的就把大少爷当做您了！”
“后来，后来您真的回来了，却不肯再见大少奶奶。我本来，我本来也以为大少奶奶会永远傻下去。可他居然清醒了！他清醒了！”
“可您那时候却在南京！”陈真真哭到不行，“好不容易等您回来，大少奶奶带着我去军营找了您好几次，可您每次都在忙，都没空见我们！”
“二少爷，当年大少奶奶真的没有背叛您啊……他真的不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啊……他是被强迫的！他被大少爷完全标记了，他没有办法啊！”
还没等林楠笙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后井然怒不可遏的声音——
“陈真真！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陈真真立刻摇头道：“大少奶奶，我没有胡说啊，我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呀！当年您……”
“你住嘴！”
井然掀开被子，光着脚就跑了过来就要打陈真真。
林楠笙眼疾手快的抱住了他，转头对陈真真道：“下去！”
陈真真这才跑了出去。
林楠笙弯腰把井然抱了起来，重新把他放回到床上。
半跪在井然面前，林楠笙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井然不敢看林楠笙的眼睛，故作镇定地道：“她在说谎。我就是一个背信弃义的……”
“井然！”
林楠笙死死的抓住井然的手，又道：
“为什么替我挡枪？”
井然抬头，红红的眼睛看了眼天花板道：“巍哥呢？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他了……”
可林楠笙却没有任何松开的意思。如果到这个时候他还不明白井然这十多年的心意，那他就是全天下最蠢的人了。
不，他本来就是全天下最蠢的人！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看着井然道：“为什么替我挡枪？”
井然被林楠笙炙热的眼神烫的发抖，他极力地抽出双手，道：“林楠笙你听不懂话吗？我说我要出去！你放开我！”
“为什么替我挡枪！”
井然终于急了，他大喊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林楠笙看着井然慌乱闪躲的眼睛，知道这是唯一让井然说出实情的机会了。
这些年井然把自己的委屈、难过统统封在心底，套着宿命的枷锁，活生生变成了一个麻木冷情的人。
为了保护自己，他长出了一层壳，而随着时间的蹉跎，这层壳越来越厚，也压得井然越来越苦。
林楠笙知道，他绝不能再像上次一样心软了，他今天必须打破井然的壳！
狠着心，林楠笙咄咄逼人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当年的真相？”
问题又绕回了第一个，井然觉得自己的头皮在跳，他梗着脖子，故作凶狠的道：“林楠笙你有病吧？我都说了没有真相！你看到的就是真相！”
“我要知道真相，然然，告诉我真相！”
井然大力挣扎起来，道：“没有真相，你听不懂人话吗林楠笙？没有真相！”
林楠笙死死的抓紧井然乱动的手，怒喝道：“井然！你已经瞒不住了！我要知道真相！”
瞒不住了？
瞒不住了……
一瞬间，井然愣住了，泛红的双眸渐渐流出泪水，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他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终究还是瞒不住了……
好像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林楠笙松开他的手，轻轻替井然擦了擦眼泪，他哽咽道：
“然然，你不该承受这些的……这么多年……我…我对不起你……”
看着林楠笙眼里的泪，井然的态度也软了下来，眼角再度落下一滴泪，井然无措反问道：“楠笙，你就相信你认为的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知道过去的真相？”
“让你知道我……我被人……我被人强暴的事实，让你知道你从小就敬重的大哥做出这种龌龊的事，按你的性子，一定会跟这个家决裂的。”
“你没了我之后……还要没了哥哥和父亲……你让我怎么忍心告诉你真相？”
井然越说，身体越抖，他的眼泪不停的流下来。整个人颤抖着道：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嫁的是你……可是……”
“可是就那么经过了一夜……一切都变了，楠笙……我不想的，我不愿意的……我答应过将来长大了要嫁给你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井然突然抓住林楠笙的手，急切的说道：“我反抗了……我真的反抗了，楠笙哥哥……我当时特别害怕…他，他就压在我身上，我推他！我打他！我真的反抗了……可我推不动他……”
井然的泪不停的落下，一滴一滴的滴在了林楠笙的手上。
“楠笙哥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林楠笙再也听不下去了，他上前紧紧的抱住了井然，悔恨不已。
“别说了，然然别说了……”
可井然的眼泪却控制不住的流，这些年的委屈苦楚好像就要在这一刻爆发一样，源源不断的从他身体里流出来。
他抓着林楠笙的衣服，哭着说道：“我找过你的林楠笙……你回来，我想着对你解释的……有好几次我都想找你解释的……可是，可是公开的场合我找不到机会跟你说，私下里你又不见我……你不见我林楠笙……”
“我真的……尽了我的全力了……可是你不要我林楠笙……你不要我了……”
井然的泪浸湿了林楠笙的肩膀，林楠笙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傻逼！一个全天下最大的傻逼！
“对不起，然然……”
“对不起……”
他把井然抱的紧紧的，眼泪不停的落下……
经年误会被打开的那一刻，两个人之间那层无形的膜终于消失不见了。
没有事非对错，只剩下了两个伤痕累累的傻子，像一对小兽一样互相依偎在一起，舔舐着对方的伤口。
颤抖着，又温馨。
夕阳的余晖落在两个人紧紧相贴的身上，好像那年年少的青草地，两个少年在一起笑着，闹着，奔跑着。
到时候他们的方向是一致的；那时候他们的手是相连的；那时候他们的眼睛里互相只有对方。
醇粹，干净，热烈。
可太阳再度升起的那一刻，少年已不见了身影，只剩物是人非，蹉跎哀伤……
很久之后，井然在林楠笙怀里哭泣的声音渐渐小了，林楠笙的心情也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他放开井然，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小的雄鹰木雕放进井然手里，再度握住他的手，道：“然然，我们走吧！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就我和你，好吗？”
井然看着手里的木雕，呆住了。他没想到这么些年林楠笙居然一直留着它。
往事种种在他眼前闪过，井然抬起头，看向林楠笙还挂着泪痕的脸，看向他明亮的眼睛……
手不由自主的握紧林楠笙的心意，井然笑了。
他很想立刻点头答应他，很想和他一起私奔！很想和他一起离开这里！很想跟他有一个家！就像他这十年来无数次梦里的一样！
可井然笑着笑着就松开了林楠笙的手。他把木雕珍重的揣进怀里，柔声道：
“我不遗憾了，楠笙。”
在林楠笙疑惑的神情里，井然笑着道：“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楠笙哥哥，在这里，你有你的哥哥、父亲、朋友、同事、抱负和理想……当年我就是不想让你失去这些才选择隐瞒真相一样，如今我又怎么能让你舍弃这一切带着我私奔呢？”
“我从小就没有亲人，我知道失去亲人的滋味。我不想让你感受到这样的痛苦……”
他摸着林楠笙的脸，温柔的说道：“误会解开了不就好了吗？就不会再痛苦了不是吗？遗憾……总比痛苦好，对不对？”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做不到逆转时空，改变过去。我也已经停留在过去了，我改变不了……可是你不一样的，楠笙哥哥！你还有很多光明的未来！”
“你可以遇到一个你很爱他，他也很爱你的omega，你们会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会生很多可爱的孩子……”
“你还有那么好的事业……还有你的报国理想……或许有哪一项都可以跟我划等号，可是他们加起来，我知道的，我配不上的……”
“我们……”
井然笑着流下了眼泪。
“我们就这样吧………”
井然完全松开了林楠笙的手。
“井然……”
林楠笙忍不住叫着井然的名字。
井然抓着怀中的木雕，缓缓的靠进林楠笙怀里。
“楠笙，就让我再抱一会儿就好。就一会儿……”
井然微笑着，安心的在林楠笙怀里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他们之间，真的没有以后了。
林楠笙搂着井然，感受着他衣服下的身体的温度，他也明白，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这一刻，井然真的好希望时间可以停止，希望这一刻可以变成永恒。
可终究梦会醒，人会散。
过了一会儿，林楠笙还是放开了井然的手，站了起来。
井然没有怪他，也没有挽留。他看着林楠笙背对着自己，看着他大步离去，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井然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死死的抓着胸口的木雕。
林楠笙走到门口，没有一丝犹豫的打开房门。
他对着门外大声喊道：“陈真真！”
很快，陈真真一流小跑过来了，她的脸上，依旧看的出哭过的模样。
“二少爷，您叫我？”
“去把然然的东西收拾一下，捡一些重要的拿。等会咱们一起走。”
陈真真刚开始还有些迷惑，可很快的她就反应过来了。
陈真真欢天喜地的大声回答道：“是！”
林楠笙看着陈真真转身跑了，这才关上了门，走了回来。
井然呆呆的看着他，连话都忘了说。
“怎么？傻了？”
林楠笙笑了笑，坐到井然身边，轻轻掰开他死死抓着木雕的手，温柔的与井然十指相扣，道：
“然然，有一点你说错了，我的理想，我的家庭还有我的亲人，这些加在一起，也不如你。”
他擦着井然眼角的泪，又道：“还有啊，上次我就想说了，你为什么老假设我娶妻生子啊？一会儿我太太要害你，一会儿又要生几个孩子的……”
“我的太太不就是你吗？不过多生几个孩子倒是可以考虑一下，然然是在暗示我之前不够努力吗？”
井然：！
井然：！
井然：！
“林楠笙！”
“哈哈哈哈哈哈哈！”林楠笙大力的抱紧井然，道：“井然，这话我不会只说一遍，但请你在我说的每一遍时都要记住——”
“我爱你！我只爱你！林楠笙这辈子只爱井然！此志不渝，此生不换！”
井然听着林楠笙温柔又坚定的话语忍不住哭喊着叫他的名字。
“林楠笙！”
“我在。”
“林楠笙！”
“我在。”
“林楠笙……”
“我在……井然，我一直都在。”
林楠笙看着井然哭得红红的脸，温柔的道：“不哭了好不好？今天本来就受了惊吓，现在你的情绪波动还这么大，再哭下去明天眼睛就该肿了，到时候你又该难受了，咱不哭了好不好？我帮你穿鞋，我带你走！”
井然看着林楠笙跪在床边替自己穿鞋的模样，终于露出了如孩子般的笑容。
“嗯！我跟你走！”
两个人相视一笑，胜过万水千山。
“二少爷，东西…东西收好了。”
陈真真从门边伸进一个头来，小声的道。
“嗯。”林楠笙牵着井然的手，道：“我们走吧！”
可两个人刚刚跨出苍鹰阁的大门，就看到赵吉祥急匆匆的跑了过来，道：
“二少爷，大少奶奶，不好了，大少爷吐血晕过去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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