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远帆」 第六章 无名的实验

河流对岸，平旷的草原，灰白的石墙，尖塔巍然悬立在半空，玻璃反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兰纳伊从河流这段延申出一根树枝，捅到对岸，当成一座独木桥。 “旅行者，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会不会我们走到一半…” “派蒙，不许有不好的预感，一说必出事。” “哦…”派蒙使劲敲敲脑袋，“我什么都没想过，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拱形玻璃大门里透着浅绿的光。荧许久没找到开门的机关，用手轻轻一推，大门出乎意料地自己敞开了。她叫兰纳伊扎下树根，卡住右边的玻璃门，防止再被陷阱封死退路。 神秘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并非她们想象中的王宫或是教堂，更像一座隐藏在精巧包装下的实验室，各种用途不明的器材和无机原料堆放在桌上，不禁让人回想起教令院造神工厂的恐惧。 “咦？这里难道不是遗迹？”兰弥多极其谨慎地触碰了一下墙角金色的储料罐，虽然没有摸到可怕的高温，手还是不由自主地弹缩回来。 “别乱碰，小心有毒。” 纳西妲把两个好奇的小家伙拖回队伍，不让它们往外跑，“走廊门打不开，我们上楼看看吧。” 拍下墙边的黄色按钮，透明的旋转楼梯一级级降下，踏板的高差足有小半米，似乎专为身材高大的成年人设计，让腿短的纳西妲爬起来特别费劲，只能拉着荧的手，像小团雀一样一阶阶蹦上去。 二楼大厅穹顶上有一盏浅蓝的灯，在几米宽的台面上投影下一张模糊的立体地图。除地形以外，地图的其他标记信息都使用加密后的至冬文字，暂时无法解读。 “纳西妲，这些字能破解吗？” “唔…”纳西妲闭上双眼，轻触左耳，“虚空在梦里无法响应，单靠我自己，可能要花一点时间。如果能找到明文写成的实验日志，破解速度应该会快很多，拜托你们了。” 派蒙和荧一上一下从书柜里翻出许多崭新的笔记本，纸面一片空白，看不出写过字的痕迹，唯一用过的一本只画了几张几何草图，与实验室有关的信息都被刻意隐藏了起来。 地图桌前，纳西妲全身贯注地盯着中央的一处标记，尝试找到密文和暗语的规律。“兰纳伊，能过来帮帮我吗？” “嗯，什么事？” “站在这里就可以了，放松一点。兰弥多，帮我踩住那个按钮。” 离开深梦的桓那兰那以后，纳西妲便开始把她们大致的行动轨迹记录在笔记里，以防返回时失去方向。启用编辑模式后，以兰纳伊所站的位置为原点，延展出一面坐标系，与笔记上的行迹一一比对。 根据契合程度，纳西妲推测，地图中央圆形标记旁密文的含义就是“桓那兰那”。掌握了关键的破译规律，再推断出其他文字的意思便容易多了。 与此同时，荧和派蒙搜索归来，向纳西妲展示了一张折皱的草稿纸，上面除了一些涂改模糊的公式之外，还有随意写在页脚的几行小字。 “实验第二步进行得很顺利，投下的种子都已生根发芽。然而我们似乎低估了第三步的难度……梦境已经自然膨胀到无法容纳，或许会带来反噬现实的灾难。目前情况还在控制之内，假如实验依旧毫无进展……有必要重新考量项目的价值。” “「项目」是什么意思？”派蒙问。 “没有提到具体实验内容，但我猜所谓「项目」，指的是这片无主梦境本身吧。实验者用某种方式制造出梦境空间，却没有办法完全稳定它的形态。梦境不断膨胀，规模失控，反噬现实空间，于是产生了类似死域的现象。” “呜呃，又是个做禁忌实验的坏家伙。怎么现在教令院里全是些怪人，可把我们转得够晕。” “嗯，看来需要惩罚教育的人又多了一个。现在得想办法找到更多的线索和证据，出去以后把他缉拿归案……” 滴—— 空旷的大厅回响起熟悉的尖锐噪声，荧和派蒙连忙捂紧耳朵，纳西妲双手一推，展开过滤屏障，将高频音调隔绝在外。 “呵，反应很快。” 走廊背后传来似笑非笑的低沉嗓音。 “…「博士」？” “如此多证据在你们手上，竟然还猜不出是我吗？”博士摇摇头，“看来，你们还是一如既往的愚钝。” 派蒙瞪眼喊道：“你说谁愚钝！老实交代，你又做了什么坏事！” “为何是这副审判的语气？侵入私人领域，破坏个人财产，该接受惩罚的是你们。我说的没错吧，兰纳伊？” 纳西妲问兰纳伊：“你们认识吗？” “…呃，说来话长。” 一声沉闷的响指，实验室的顶灯熄灭，漆黑的烟雾四面笼罩而来。“好了，我没有义务请客聊天。闯进家里的虫子，该赶出去了。” 烟雾黏附在地面，化成一滩死水，源源不断地爬出食梦之影，把一行人逼到墙角。一晃神，博士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危急时刻，兰纳伊从帽檐下掏出一块半透明布，用力拍在地上。这是它用来锚定位置，传送回桓那兰那的信标。平常冒险出远门，容易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它便以此设下保险，没想到在这派上了用场。 “还需要一点时间，再撑一会儿！” 魔物洪水般撕咬着岩壁，如此夸张的数量，就算是纳西妲也来不及尽数击穿它们的外壳。 “好了好了，快进来！” 岩嶂崩塌的瞬间，荧拖起派蒙跳进传送门。一只背生四翼的食梦之影从高空越过防护，衔着叶子叼走了一心想进门毫无防备的兰弥多。 “哇啊——救命啊！！” 纳西妲回过头，操控梦境权能封锁大鸟行动，粉碎了外层装甲。但即便它瘫痪坠地，尖利的喙依旧死咬着兰弥多不放。身后的传送门眼看就要关闭，兰纳伊果断冲上前，斩断兰弥多头顶的桨叶，一脚踢开大鸟。兰弥多跌入纳西妲怀中，迷迷糊糊地随大家回到桓那兰那。 流水声唤醒模糊的意识。又一次见到兰那罗安静祥和的家园，头脑已不再有初来时的错乱感。经过奇异点的冒险，她们已经成功适应复杂的空间环境，能在桓那兰那中保持清醒的思考和记忆。现在更该关心的是独自坐在小河边的兰弥多，它刚刚被砍断了螺旋桨，很长一段时间都飞不起来了。 “呜呜，冒险好可怕，兰弥多再也不乱跑了…” “兰弥多…”派蒙摸了摸头，它一直病怏怏地低着脑袋，没有反应。 “让它安静一会儿吧，派蒙。受惊的孩子要好好排解情绪，才不容易留下阴影。” “…噢。” 回过头看，兰纳伊也是一脸不太开心的样子。它说，是因为它太过沉醉于冒险的兴奋感，没考虑到安全，贸然带缺少外出探索经验的兰弥多前往奇异点，才导致它遇袭受伤，感觉很对不起他。兰纳伊一向自信，像这样怀疑自己还是第一次见。 纳西妲安抚它道：“别想这些啦，一同探索也是我们提出的想法。比起这个，刚才那个蓝头发的那菈好像和你认识，你们之间有什么故事吗？” 兰纳伊跟她们回到兰弥多家，讲起它诞生之初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