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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岛危机:军团》:第十四章

2022-03-31 14:45 作者:Ascension-升格之翼  | 我要投稿

一柱擎天

病毒式传播。这就是先知的形容方式。

我自己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说法。现在我已经能在身体里感觉到了,能在我们的身体里感觉到了:追寻着古老的代码,进行着握手程序,占据控制权然后扭转它的意志。通过一个个微观粒子,它们将好消息层层向外传递,从里向外让我焕然一新:通古斯卡催化剂,在大展身手。

有益的瘟疫。

也许这只是一场梦。说真的,就算有了Ceph的科技,你能感觉到每个细胞被重新编程的几率又有多大呢?这怎么可能呢?这更像是我的想象,被假先知在我脑后喃喃纳米催化剂可行性分析已完成以及催化剂已准备好部署的呓语所驱动。

我所知道的是,随着我从黑暗中渐渐升起,这种感觉也随之消逝。我听到了其他人声,即便我身处河底。他们的声音并不响亮,但清晰可辨。即使在我呼吸器的嘶嘶声下,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一直是中情局的?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又是古德。我敢说,这混蛋肯定已经是我的灵魂动物了。

“别特么喋喋不休了。”塔拉·斯崔克兰也在这里。

苍白的日光射入混浊的水中。曼哈顿又迎来了容光焕发的清晨。

“你要想帮忙的话,就帮我找到这家伙,”斯崔克兰说道。“你不是很确定他就是这一切的关键吗。”

“那套战甲才是关键。阿卡特兹和战甲合二为一,才是克敌制胜的武器。”

啊,内森。失之千里,谬以毫厘。你会把自己的右胳膊自己相提并论吗?你跟塔拉·斯崔克兰讲话的时候会把她她的脊髓分开来谈吗?

“嗯。奇诺——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女士。搜索已完成。我们正设法回岸边来。”

奇诺。兄弟。能听到你的声音真好。

我翻身而起。河床在前方倾斜而上,裸露灰色的岩石,被道道激流冲刷得光滑明亮。

“我不觉得我们——”

“在那!是他的信号!”

“我们找到他了,奇诺。回载具那边去。”

“在这里!这边!在这里!”

我蹒跚爬过河水。古德和斯崔克兰朝下冲着我挥手。他们在一处损毁的立交桥下,桥身已经四分五裂、折为两段,桥面下成片的钢筋漏在断层中,像是道道缝线。在我身后,皇后区大桥已经变成了扭作一团的破烂积木堆。而在大桥后,远远的海岸线上,罗斯福岛正像烟火升腾后的庞贝城一般,熊熊燃烧。

看来我重回人生的旅途就到此为止了。我死而复生的希望也就此终结。帮帮我吧,欧比旺·哈格里夫,你本是我唯一的希望。

你这混蛋。

等我跳上车道和自家队伍重聚,斯崔克兰已经在联络指挥链了:塔拉·斯崔克兰中尉,临时调派任务,隶属特别行动部队。向您宣布弃家逆女重新归队,长官。希望和Ceph在它们的中央公园总部好好耍耍。想一起来吗?

巴克莱上校并没有被说动,反倒说了不少愚人之勇和无谓送命的话。斯崔克兰反击,说古德已经说服了她,我们真的有扭转乾坤的机会(这我就不能说是最好的说服方法了,不过起码巴克莱没有一口拒绝她)。斯崔克兰请求空中支援,巴克莱则说等下给你回复。

斯崔克兰并没有等。我们随即启程。

一路上古德试着给我补充情况。他的这一套报告并不是我听过最流畅无误的,零零散散中满是还有快压低身子把头低下九点钟有乌贼佬!不过看来纳米装2.0在步步解说的,也不止是基本的生命体征和GPS坐标。它还在读取我视觉中枢里的每一个体素。不对,这话也不准确:它是在向我的视觉中枢里传输体素,将它们像平板显示器上的LED一样点亮,而它显示出的先知回忆和之前的路径点还有武器规格一样栩栩如生。不过它也把同样的东西在三十兆赫的频道上大书特书。

内森·古德一直在窥视着我的梦境。

先知的回忆告诉他的东西比告诉我的东西要多。这些回忆告诉他,Ceph行动的中心就在中央公园蓄水池下。而我想到的是,这可不巧了吗,再然后是:哈格里夫。哈格里夫和他层层嵌套的公司大军,他们自己的触手也随着每一代人从会议室、暗箱间中伸展蔓延。1912年蝴蝶振翅,而百年之后,不论犯罪猖獗还是萧条破败,不管世界多少设计师来来往往,这片神圣的绿地都未曾被染指分毫。

之前哈格里夫对古德说了什么,就在天花板塌落之前?“你以为我在这个自诩城市的粪坑里安营扎寨,是因为我喜欢这里吗?”

想想看吧,罗杰。想想纽约城已经有多少年头了。欧洲人出现是多少,五个世纪前的事情?而美洲原住民在那之前又已经在这待了数千年。这么久以来Ceph一直在我们的大街小巷下沉睡,而没有一个人知道。起码几乎没有人知道。我敢说,这千秋万代间起码有那么一两个人恰好走进过错误的洞穴,在这些沉眠的巨人间蹑手蹑脚,也许趁机偷走过一盒纸巾或是床边的闹钟或是青春之泉之类的东西。

哈格里夫在1908年已经是成年人了。我在想那时候他又有多大呢。我在想通古斯卡又是否真的是他第一次从神明间窃取火种的地方呢。我在想的是,要是哈格里夫在纽约城第一次清理曼哈顿中心的钉子户的时候就在场呢?要是哈格里夫在特么的十六世纪就在场呢,用自己的暗箱操作把玩世人,确保有一天这破大陆上最大的城市就刚好建在恶魔的避暑山庄屋檐上呢?

事实如何我无从知晓,罗杰。这些不过是坐在斗牛犬装甲车后座上,朝着最终决战一路颠簸而去时的胡思乱想罢了。我想说的是,也许通古斯卡并不是哈格里夫第一次直闯虎穴又全身而退的地方,而也许灵山岛的事情也算不上第二次。也许灵山岛不过是屋子主人第一次醒来,把他在卧室抓了个正着罢了。

但如我所说,我没什么机会继续我的思绪,因为Ceph一直在横加干涉。我之前还没有一次见过两艘运兵船:这次我们还没离开东河大道,四艘运兵船就从水面上低空飞来。车上的炮台在我手里,但我根本没打算去打它们:它们速度太快,而装甲车又太过颠簸。除此之外,我不得不承认心里有一部分在想,要是我们不主动惹事,也许它们也不会注意到我们。让它们自己去想去的地方,也让我们能一路太平到中央公园。

然后我们一拐到了58街上,马上就能看出又是多么痴心妄想了。

整条破大道都被Ceph的管道插了个七荤八素。它们从路中拔地而起,在五六层楼高的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消失在门店楼宇中砸出的洞窟里。这条街现在是混凝土、抬升的基岩和巨型锯齿状的外星下水管揉捏混杂的结果,而在我们拐过转角时,能看到最后一批运兵船正在第一大道上布下一大排防线。

它们知道我们要来了。

排头的两辆斗牛犬装甲车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还在遭受敌方火力。在我们通过转角前,其中一辆已经被掀翻在地,上面的轮胎还在转。我已经竭尽所能,但东河大道的沥青路已经是坑坑洼洼,在上面开车和特么在玻璃上没什么区别,而我的准星则在90度的扇面里来回晃动,直到我们的驾驶员踩了刹车。然而与其说是他踩了刹车,不如说是他的肋骨被Ceph打进挡风窗的炮弹打成了碎片。在炮弹炸开的前一刹我逃出了装甲车,而这时间根本不够离开爆炸范围。我为最大装甲选项感谢上苍。

这里的反击火力我们从未见过。前面的街道上满是外星步兵,潜行者像巨大的金属蚱蜢一样在墙壁间跳跃,趁着没人能瞄准打几发就蹦走。我能数出起码四只重装异形在前面的街上蹒跚而来,它们的手炮像加特林机炮一样闪耀不息。我们整个车队都被打得散落各处、无力前进:三辆车已经彻底报销,它们的乘员要么命丧当场,要么隐蔽四周,其他人则不见踪影。希望他们看到了被打得千疮百孔的墙壁,选择了不那么风景壮丽的路线。

我看不到车队的情况,车队也看不到我的情况:中间隔着太多扭曲的I形横梁和短路的电线缆网,超过一两个街区都无法互相看到。还有,哎呦,音波机甲就跟着来了。它们还真是聚会的气氛核心呢。不过在一路的过关斩将和避免被斩之间,我到了一座被损毁的办公楼上层。我并不是在弃战而逃:我是在奋战而上。管理楼层上嵌着半打的Ceph空投仓,而从里面出来的步兵可是把高地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等我们结束了缠斗,地板的一半都特么起了火,但这场战斗是值得的。扶摇之间,我又能接受到信号了,而巴克莱的极客分队正加着班:古德把我的战甲频率借给了他们,结果发现他们能接入纳米装2.0的寻的子系统,帮忙为好上校从麦奎尔机场忽悠来的空袭做精确制导。但对多数人来说,空袭为时已晚:斯崔克兰的奋勇小车队已经被消灭殆尽。

不过也还没有全军覆没。不是无一生还,起码现在还不是。我们寥寥数人设法一路打到了中央公园。

或者也可以用你五角大楼朋友的说法来称呼:爆点中心。

 

 

现在,由为您带来Ceph水中共游的原班人马,为您倾情献上外百老汇的重磅力作:纽约核平

这则消息我们是在东河大道和第五大道间某处听到的。我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时候,因为这时我正忙着被枪炮热烈欢迎。但等我终于在中央公园外和斯崔克兰车队剩下的人汇合,这则新闻已经广而告之了。

斯崔克兰怒不可遏。巴克莱对这条命令步步反击。古德则说要总是让精神有问题的混蛋执掌大权,那又能指望他们干什么呢。(以他自己疯癫的古德式作风,我觉得他几乎都要自认大道得证了。他没能和列文沃斯见上一面那真是太可惜了。)

那我呢?我得说,要核爆纽约我还是有点赞成的。

也许是我的同理心消失了。也许当了几年兵就会习惯这种事,渐渐认可了人命轻贱的事实。也许是SECOND用它潜入我大脑中枢的茫茫纳米神经元把我的同理心编程清除。或者也许是因为我已不在人界,所以也不再在乎生者。但在我听着斯崔克兰大动肝火的时候——那这里的人怎么办?周围的城区怎么办?造成的放射尘埃又怎么办?——如果我还能发出自己的声音,我也许会用一个问题让她哑口无言。

Ceph怎么办?

我是说,也不是说我就很赞成五角大楼最近干的大部分破事。他们扔的那颗街道清扫者炸弹几乎就要让我凭原则交枪退役了。但事实是,那颗炸弹没起作用。他们至今为止用的所有办法都没起任何作用——而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焦土政策也不是军事学说里未有先例的东西。给曼哈顿扔一枚战术空爆核弹也许是遏制这场战争的唯一途径。确实,也许这一颗还不够,但如果所有的办法都失败了,这也值得一试。

当然了,还没有到万念俱灰的时候。现在还有阿卡特兹计划。但顶头管事的可不是实地作战的,他们能看到的是前线来的报告,但他们自己可没有对这场天启的切身体会。大有可能的情况是,他们对通古斯卡催化剂的全部所知,就是这是一个在福尔马林里腌了不知多久的半疯隐士的发明,而内森·古德说这东西和悬蝇间的同性强暴有什么关系。如果知道的就这么多,那我也不会对此有什么信心。

在一片昏黄、伴着道道闪电的天空下,我们紧赶慢赶到了中央公园。这里没有等着接应我们的人,也没有援军朝我们而来。没有Ceph,也没有朝圣人群。

空无一人。

我们在一片矮树丛和马唐草地间停了下来,除了远处隆隆的雷声,周围一片寂静。“大家都到哪去了?”有人在好奇。

“也许它们把手头的东西在58街全扔给我们了,”奇诺猜想道。“也许它们没剩什么东西了。”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没有鸟鸣,连蟋蟀的声音都没有。

斯崔克兰严肃地看着周围。“这地方有什么不对。”

不过这里的飞鸟还没离开。下一秒我们就明白了这点,因为它们倾巢而出。突然间,鸟群像成片的乌云,一波波从林中飞起,像孢子一样漆黑,毫无声息。它们挥动着翅膀向东边飞去,而这时第一波震动正撼动着大地。

林木线——摇曳不止。没有一丝微风的天空下,整片树冠都在来回晃动。它们就像是装了液压推杆般,直冲进昏黄的天际。我能看到树根周围不时发出蓝色的爆炸闪光。是输电线,我后知后觉,随着那里而非这里的地面升腾而起,撕扯断裂。在我们看着的时候,树林间出现了悬崖峭壁,整面带着裂纹的基岩从地表升起,将树林送入天空。有辆斗牛犬装甲车在空中蹦出两米高,翻了个底朝天。离我们更近的矮灌木丛现在倒向了我们这边,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翻倒在地。某个巨大而又古老的东西自地下百万年的沉睡中苏醒,岩壁和泥土随之升起、堆叠,又从周围的边缘滑落而下。

我们中还在车里的全速倒车,步行的狂奔而逃。巴克莱的声音从每一个耳机中传来,“斯崔克兰?斯崔克兰?那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侦测到大型地壳扰动,我们侦测到——”

我已经看不到那东西的顶了,而这地中怪物仍在顺畅地拔地而起。这东西现在想必已经到飞机喷气流层的一半了。一打小小的瀑布涌向周围的天空,在我们头顶高处散为水雾。

“长官,我们需要立刻进行空中运输,”塔拉·斯崔克兰以令人肃然起敬的镇定口吻呼叫。“还需要武装空中支援。能飞的东西有多少算多少。这里的情况已经。。。变了。。。”

 

 

这玩意是Ceph尖塔辈分里的老娘、老爹,整个特么的大家族的集合体。这就是启示录里的最后一页,玛雅历法中的终末之时,诸神黄昏里淹没世界的潮水,而它的出现还带上了半个中央公园。天际间出现了新的高山,我敢说你就是在加拿大也能看见这玩意。

是这座尖塔支撑起了上面的一切,所有的配重拴在一座不可思议的高塔上:地球上成百街区大的一块,像是台球杆上的珠穆朗玛峰一样悬在曼哈顿上空。尖塔本身就更高了,一座漆黑扭曲的雕塑,全长的三分之二将这座浮空岛屿插了个对穿。从地面来看,在逐渐黯淡的天色间,它看起来就像是涂了硫磺的自由女神像。如果自由女神像有几千米高,还带着末期孢子感染的话。

不管之前巴克莱有多大的机会能劝阻上级不要考虑核平,现在都已经消失如烟。他们倒的确给了我们一些直升机,还有我们能扛住的全部精神支持。

他们还给了我们三十分钟,然后就要派轰炸机来了。

我们离尖塔越近,天色就越黑。从河塘水池中落下的水流,随着坠落渐渐离散,将天空化为浑浊的雾霾:有些地方漆黑一片,起火的地方漏出点点微光,而断裂的电网则闪着道道火花。在螺旋桨的振动中,我仍能听到花岗岩呻吟碎裂的声音。燃气管道和下水管像被斩断的静脉突入空中,喷吐着火焰或是污水。

我所估有误。这不是空中的孤岛,而是大地的肿瘤。如果上帝得了癌症,那想必就是这副模样:像矿工的肺一般漆黑肿胀。更接近一些后,我能看出这甚至都不是一整块地:一个浑浊不清的轮廓化为了许多,成为了大块岩石的集合:有些并不比房子大,其他的则看起来能压塌整片市区。岩石间的裂痕和缝隙中布满了Ceph建筑的黑色脊柱样通道,深嵌其间,组成了一片维系一切的韧带巨网。

嗯,也不是一切。在飞行员找能降落的地方时,成块的花岗岩像冰山般脱落。我们是从南侧低空飞入的,也就比树梢高了十米:微小的蓝色维修拖车和微缩般的雕像如同桌面装饰立于其上,被依靠储存的太阳能运转的几处路灯以诡异的角度照亮。

直升机像风洞里的酒塞子一般震颤不已。我们离尖塔越近,扰流的影响就越严重。如果我们继续前行,不出百米向下的气流就会把我们摔在这岩壁间。在这里降落毫无可能,就算更后面的地方我们也冒不了这个险。整个地方都是一堆活动的瓦砾,被外星钢筋堪堪聚成一团。飞行员愿意再冒险到八米高处,到最南侧的尖端。剩下的部分我飞身跃下,而他返回了安全距离外,不管这时候这个词还有什么意义。螺旋桨激荡空气的声音在浑浊漆黑的空中渐渐消失,而突然间这里感觉——

——静谧祥和。

我到了草地上。风声不断,但几乎算得上是抚慰人心。我身后五米的地方世界坠入无形,而我能看到纽约市中心暗灰色的轮廓像是主板上的芯片一般铺成一排。

下一秒世界坠入无形的地方就仅仅在我身后两米了,而我手忙脚乱从悬崖边退回身来,趁着这塌落的岩石堆还没能让我翻下身去。

“哦,兄弟,看看这东西的冰解效应!”古德还和斯崔克兰一起坐在直升机里,但他正通过战甲的数据流坐在我的前排。“阿卡特兹,听着,这些基岩不过是悬在建筑外面。这里完全不稳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脱落。你得小心应力崩解。”

你知道吗,内特,我觉得这事我自己已经看出来了。

更北面的地方,这座超级尖塔直直插入夜空,像是恶魔崇拜者的教堂尖顶。B计划启动还有二十六分钟。纳米装2.0让我在地面风驰电掣,快过地面能裂开吞没我的速度。

然后直升机飞行员脱口而出,“哦艹,它们到处都是。。。”

“阿卡特兹,听着。”又是斯崔克兰。“巴克莱的远征部队昨天打进了公园,但后来被击退了。CELL之前在这里也有一处撤离基地。去找弹药储存箱,你会需要——你肯定会需要火力的。”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敌人便蜂拥而至。

我几乎听不到她威胁飞行员靠近来提供掩护火力的声音。我几乎听不到假先知宣布他完成了本地扫描,并发现了几处很可能有弹药补给的地方的声音。不过Ceph的声音我倒是听得一清二楚,像牛蛙一样阵阵鸣叫,用曳光弹将空气撕得粉碎。在我调成装甲模式前我已经身中数弹,我跳过一处活动的裂隙时又被打中几发(下面是一片灰色的混沌,什么也看不到),随即翻滚到掩体后。这地方对异形步兵来说距离太远,但独独一只潜行者在我的藏身处上轻松跃过,把利爪紧锁在十米外一棵树的树干上。然后这棵树便坠了下去,被以三十米每秒冲来,拿它当扶手的几百公斤的金属和果冻扯出了大地。潜行者跳向露出的岩石,但这岩石在它的脚下崩裂坍塌。它下一个跳向的是半悬在断路上的货运卡车,而这卡车也随之翻倒坠落。那只潜行者腾挪横移,没有一次跳跃错失位置,但也没有一次跳跃能站稳脚跟。它消失在虚空之中,在坠落的物件间继续着它的踢踏舞。

在北侧远处,有什么东西正在鞭笞天空:这座尖塔长出四肢来了,节段式的触手像钢鞭一般来回抽动。每个节段都伸出一对脊椎,也可能是腿。我之前见过这些东西:巨大的金属蜈蚣,在空中扭动飞舞。

我也能看到其他的东西,相对更小但一样庞大无比,隔着变迁的地表向南边而来,打算给我个热烈欢迎。我们互相一闪而过,倾泻火力,然后缩回掩体后面。在我们进行这场战舞时,地面不断倾斜、滑脱。有什么东西让两块巨大的基岩像板块冲撞一般缠斗,低地和高地交相变换,某处河塘或是浅水池越过周围的阻隔,像一匹薄布覆没了战场,将泥土化为沼泽,草地化为油泞。有几次Ceph差点就让我命丧当场。有时我在未曾想过的角度遭受攻击,SECOND逆推出了来袭方向,但我却看不到任何目标。

不过,如果这场交锋的目标是干掉对方,那我的水平还是要高出一筹。起码目前为止如此。

不过在几次遭遇战间,有——美妙的几刻。我现在说起这些时候几乎都有些愧疚。我在为一整个星球的存亡而战,三十分钟的核爆倒计时已经过去了一半,而所有的目标都还没达成:我凭什么应该浪费哪怕一秒钟欣赏奇观呢?但这美景就在那里,近乎虚幻而又美不胜收:蓝色、微小而又完美的花朵密密铺成一层地毯,沿着一条步行街中央而下。一座古老的铜制雕像在花岗岩基座上伫立:雕像早已化为绿色,头和肩部被鸽子的粪便沾染了点点白色。一辆孤独的出租车滑入了草地间,被迷雾中单单一座街灯用柔光点亮。

我在贝塞斯达露天平台下的通道找到了巴克莱的弹药箱之一:磨损不堪的塑料箱堆叠在一处黯淡的洞穴中,周围满是拱门和金色的壁龛,以及天花板上细细打磨过的瓷砖,像是波斯地毯般组成种种花纹。这地方罐装垃圾多到能让我撑到不知多久后的末日——嗯,不到二十分钟了。我搜出一把那种新式的X43微波枪。今天早些时候我看到有几个家伙在用这玩意,对装甲没什么作用,但只要你记得打短点射,它们就能把果冻直接在壳子里烤熟。如果扣扳机的时间长那么一点,那你马上就会把电池耗尽。

重新补给、重新装弹、重返战场。我在地下通道的北端开启隐身,探出头去。尖塔矗立在灰暗的天空下,它的暗影下我面前裂开的喷泉宛如一只虫豸。我觉得喷泉中央褪色的东西本应是个天使,但现在看起来更像是长了翅膀的僵尸。

蜈蚣的抽动停止了。它们咬进了地面,扎下了根基,放弃了年轻时的狂野时光,安居下来变成了横跨天际、巨大多毛的拱柱。这一幕就像是尖塔长出了腿。

啊,艹。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毫不意外,内森随即驾到:“哥们,这东西架设了子站点。这就和当时在母巢一样。不管你当时做了什么,你都得再来一遍。”

战甲显示出新的目标和战术选项。起码Ceph还是始终如一:要不然这结构就是功能的产物,要不然就是这帮外星人根本特么没有一点想象力。同样的子站点布局,同样的相对距离,同样的基座结构弱点。

但一路向上的战斗要难得多了。

重装异形把守着每一处子站点,行动缓慢但近乎无懈可击。它们的导弹在几百米外要躲开并不难,但你离得越近,躲闪的时机就越短——而这群王八蛋可聪明着呢,知道以逸待劳。我必须迎难而上,而它们心知肚明。

除此之外,它们还有不少步兵和潜行者能主动出击。起码开始的时候它们的数量比我想的要多。我隐身溜过咽喉要道和高地(更高的地方),这些地方敌人想必早已在守株待兔,但我却一无所获——而五秒之后便被打了后枪。我听到左侧有小石子滚落,潜行者则在六点钟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我循声转身却不见一物——然后侧翼前一秒除了岩石和空气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便飞来阵阵弹雨。风势渐起,将水雾从多数暴露在外的岩壁吹散,但四周仍然到处都是坑洞和塌陷地,里面空气浑浊,水雾凝结宛如牛乳。到了那里面肉眼一点用也没有,强化成像和热成像能看透迷雾,但却跟不上Ceph的速度。它们将我压制在世界边缘和一处渐渐崩解的水泥步行桥间,而每当我探头过转角,它们都会将天空化为射击靶场。

我脚下的地面逐渐塌陷成空,而现在我别无选择。要不然一路速降摔回地表,要不然就只能拼死一搏,直冲这片杀戮区。我边跑边打出压制火力,冲着眼前的一片空地打出一个扇形——而一只步兵当即从虚无中现身,在我身前瘫倒在地,抽搐不止。

我了个去:这上面的Ceph是有隐身衣的。

我成功抵达一处倒塌的军队路障后,转危为安,但也在好奇:它们怎么还没有出现?

还有十五分钟。

新武器,新战术。只要两发,微波枪就能把普通的步兵像挡风玻璃上的虫子一样炸开——但对上子站点的重装异形,哪怕我把电池耗尽,它仍在还击。我丢下微波枪,换上L-TAG榴弹发射器:两枚智能榴弹便得以了结。到了第二座子站点,那里的重装异形吃了四枚榴弹才终于倒下,但在第三个站点我走了大运:我完全打偏了目标,但不管重装异形身后的美国陆军预制墙是被什么支撑住的,我都把它打了个稀烂。十米高的强化水泥墙像上帝恩赐的墓碑一般落在了这乌贼佬的头上。四十秒后,最后一座子站点也彻底完蛋了。

我每向主要目标更进一步,吹来的狂风就更为剧烈,而现在我身边的呼啸声宛如什么东西在被折磨的悲鸣。但现在它已经近在咫尺了。这座尖塔看上去甚至都不像是尖塔了:它高屋建瓴,它单单一座就如同一整个市区,它特么就是地下世界的大教堂。这东西就像是地球上所有地上爬的玩意的集合体:装甲外壳、多关节的腿、成节段的触角、多到数都数不清的尖利口器、血红色的鳃、前颚和利爪像是被丢进了哪个巨大的垃圾压缩机,然后压制成形变为一座直插平流层的高塔。这些零零散散间的缝隙里,涌动着黯淡的橙光,宛如有人在吹动余烬。

前方亮起光芒,光线撒过这处岩壁的巨石。我像窃取了禁果、正在躲避愤怒的上帝的亚当般躲在暗影间,狂风则试图将我推回光明。我的手指找到了岩石中的裂隙,深深埋入对抗烈风。现在紧贴在花岗岩上的我,倾身向外看去。

看到的是像轮中轮一般的东西:布满辐条、成节段状的圆盘,出现在建筑的底部,大到能把整个荷兰隧道都装进去。它看起来似乎通向建筑内部,像是被淹没在夺目白光下的巨大圆形传送门。它在深深吸气。对这一幕,如果你喜欢更浪漫一点的说法的话,可以说是:圣光之路。

也特么该是时候了。我都当了两天的死人了。

我还记得自己在哈格里夫膝下学到的东西:孢子本质上是一种抗体,它会涌向破溃的地方。内森·古德,坏消息的使者,突然高声喊道:“哥们,你必须得进去。”在呼啸的风声中,我几乎听不到他的声音。

塔拉·斯崔克兰,坏得多的消息的使者开了口:“特么的。战略司令部的命令刚刚下来了——阿卡特兹,你没时间了!快去!

艹。

我从栖身的岩石后走了出来。我甚至不需要跳过去。圣光之路像是飞机引擎吸走一只鸟一样把我吸了进去。

 

 

说这是寒霜雪暴那还差得远,说这是飓风肆虐也不着边际。风洞呼啸也许抓住了细枝末节,但无法传递出那种直摄心扉的感觉。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出那种感觉。

尖塔将我深吸进去,而在那一刻里,它几乎有种平静感:周围的墙壁模糊不清,但只要跟着流动的空气,行动几乎毫无阻力。然后我伸手寻找抓取点,抓住了手指碰到的第一样东西,而那股狂风像是以两马赫冲来的大山一般把我摔倒在地。

要是没有这身战甲,我甚至不会有抓住的可能,我的手指会被生生从手掌上扯下来。就算我抓住了,也绝无可能坚持住,我的胳膊会悬在墙上,而剩下的部分会被摔入——

我现在是在什么地方?起码应该远远在这天空之瘤下面。我想必是在尖塔把我吸入后的下一秒,便被打进了那堆岩石的底部。毫无疑问我又回到了地表,回到了地表之下,在那深邃黑暗的地下层,灭绝灾难的制造厂。孢子像一场刺针组成的风暴,又像一把磁轨枪的滚珠向下冲来,环绕在我四周,又流过我身边。BUD用明黄色的文字晃过我的视觉中枢,不断给出外表皮完整度最大装甲的最新消息,但这些不过是空口白话。整套战甲都在我周围像重返大气层的隔热板一般磨损燃烧。

我甚至看不到自己在什么地方。我能看到闪动的橙光和闪动的蓝光,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在高对比度和频闪仪下。出了面甲几厘米的一切,我都无法看到。我意识到不管自己抓住的是什么地方,我都是靠单手在支撑:我的另一只手,出于某种奇迹,仍紧握着那把L-TAG发射器。我把发射器紧紧搂在怀里,像是在抱婴儿,为了留住它拼上性命。

我试着举起发射器,但风阻太过剧烈,我能做的最多是向下朝外瞄准,对准通气道的墙壁。这东西的边上可能还有管道,对吧?还可能有输电线和重要的线路。我开始盲射,将所有的榴弹都打进了这场混沌的风暴之中,然后狂风便将打空的武器扯了出去。我觉得自己也许听到了狂风呼啸中远处压低的一声轰鸣。但也许这并没有发生。

但突然撼动墙壁的震波却是无可置疑。它将我震离墙壁,把我摔进了另一条无尽的隧道。

但这条隧道是有终点的。

也许是战甲让我免于被摔成肉泥。也许战甲只是把这团肉泥锁在了一个人形的外壳里。不论如何,我现在到了底板上,而尖鸣的狂风在向四周而非向下涌动。如此一来,我便有机会勉强翻滚到半嵌在墙里半凸出来的某个机器下,得以避风。即使到了这里,也谈不上风平浪静:吹过这处小避风地的风强不论用什么标准来看都是飓风——但这也不是战甲承受不住的问题,只要战甲自己不是破损到无法修复的话。

核弹随时可能会来,而在这里我甚至无从察觉。

许多想法浮现在我脑海中。我不知道这些是我的想法还是SECOND的,也不知道即使有这样的区别,又能造成什么不同的结果。不知什么东西在思索:劣等通风装置设计:扰流过多。又有什么东西在思索:也许这不是主通风管道。也许主通风管道下线了,或是受损了。也许Ceph就是不喜欢层流。

还有东西在思索:这破战甲外面有这么多孢子在游荡,我都几乎看不到自己的脚,所以为什么它们没有交互呢?这部分我倒很确定是我的想法。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是显而易见:

它们是抗体,会涌向破溃的地方。

到目前为止我还不过是这建筑体内的惰性分子。现在该变身恶性肿瘤了。

我手上已经没有什么花哨的武器了,但纳米装2.0自带一套不错的功夫拳法。而在这深入地底的末日机器里,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部分能让我大卸八块的。甚至不需要是关键部分。你不需要直捣心脏或是大脑来引起白细胞的注意。任何一处旧组织就足够了。

比方说,我现在身处的这块旧机器。。。

我抬起拳头,用力挥下。毫无反应。

又是一拳:看到一个凹痕。也许是吧。也许只是我眼前的某个斑点。

我找到某个像是横梁的东西,把手指伸进下面,用力拉扯。它挪动了一点。我又一次拉扯,使出全身的力气。

面板像猫粮罐头盖子一样被撕开。里面闪烁着蓝色的光芒。

我大打出手。

 

 

蓝色的灯光消散了。橙光冉冉升起。我的拳头每落下一次,扯开的地方就闪出铜色的电光,发出电流的噼啪声。我花了三十秒才让这整段通道电光四溢。

而那些抗体没花这么久就注意到了这点。

它们从主风口喷涌而出,就像有人在某个无形的管道上开了个大口:漆黑愤怒的雷雨云,正在寻找着能大泻怒火的地方。狂风似乎对它们不起作用,它们直直穿过呼啸的风道,好像那里的空气根本没有运动一般。它们不止是烟雾,不止是粒子群,它们是集合体,十亿级的微观物质,行动整齐划一。我能看到它们在互相交流:我看向那嘶嘶作响的黑暗云雾,而我看到的是百万次微弱的火花闪动,相互交流着眼神,而纳米机械正在互相交换笔记、出谋划策。地下某层出现结构损伤。某个玩意23号出现电力故障。

发现入侵者。

发现感染。

就在那里。

它们将我囫囵吞下,像是某种阿米巴巨兽在我周围涌动。战甲燃起火焰,起码看起来像是着了火:像是在轨道上加速观看雨林的燃烧,半个南美洲都在橙色的光点之下。只不过现在烟雾不是从我全身燃起的微小火焰升腾而起的,这层烟雾是在落入火焰之中。这烟雾在沉淀,在凝结融入光芒中。这和巴西的那一幕如出一辙,只不过是反向的。战甲将孢子大口饮下,余烬沿着我的四肢消散。接下来的一两秒里,别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的指尖开始颤动。我的指尖开始闪耀

我开始由内而外渐渐发亮。

所有的那些黑色斑点,它们破土重生。所有的灰烬重新化为烈焰。粒子像一片星辰飞升而起:从我的手臂、从我的胸口,从我的腿和脚尽数飞出。如此多的量在逃离这具躯体,躯体里还有所保留都显得那么不可思议。也许我自己的分子也在消散而去,也许我的整个身体都在化为一团明亮的云雾。

突然之间,我就像个特么的天使般炽热耀眼。

 

 

而剩下的事情,就如常言所说,已经是过眼云烟了。

毫不意外,尖塔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喷出。我们的计划就是如此。尖塔在预定的时间喷发,但那已经是在我们强暴了它这悬蝇的身体之后的事情了。而等里面的东西喷满整个曼哈顿城,它携带的已经是我们的遗传物质,而不是Ceph的了。通古斯卡催化剂将那群王八蛋炸了个外焦里嫩,就像是微波炉里的蛆虫一样。

按他们的说法,情况比我们想的还要千钧一发。其他那些在城里出现的尖塔,它们带的不过是B测版本。调试版、测试版、存活时间短而且会自我终止活动。不过要说中央公园的那个大王八蛋嘛:那就是要大规模生产的版本了。它本来要喷出的是自我复制体。到那时候你要操心的就不止曼哈顿城,不止纽约市,甚至也不止整个三州地带了。你就要和整个破星球吻别了。不论如何,这是他们的说法。当然了,他们其实根本没有真正搞懂任何东西。

说实话,罗杰,我都不觉得他们说的部分是自己搞懂了的。我也不觉得我们已经大获全胜了。事实上,这不过是开始。我很确定你的上司们也清楚这点。

因为古德之前是能看到哈格里夫的数据流的。古德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古德知道的也不止我今天在这里跟你们说过的东西。而如果古德明白这点,那你的上司们也是如此。

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这次遇上的不过是个教养院,一座有许多房间的大宅。半夜里有个住户醒了过来——也许是听到楼上有什么动静——然后前去调查。他没有想过叫醒其他人。这大概不过是松鼠,或是猫把台灯撞倒了什么的。没必要惊扰其他人。

但在那的可不是松鼠,也不是猫——就算是的话,那也是搞懂了怎么用架子上的霰弹枪的猫,而现在阁楼上传来了枪响。也许子弹命中的时候传来了惊叫,也许有人喊出了警告。而现在所有在其他房间的花园工具,它们也开始苏醒了。它们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它们想知道自己的朋友去哪了。也许它们还在给自家主人打电话,让他们来看看情况。

哈格里夫这时候肯定会有什么特别有用的见解,你说是吧?

嗯,没错。起码就我们所知来说是这样。但想想吧,罗杰,你肯定没忘掉哈格里夫在这事上可不是孤军奋战的。老天爷啊,这不就在他公司的名字上写着吗。

所以换你来说了。你对一个叫卡尔·罗许的家伙有什么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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