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来自Black Library 原作者Mike Lee

原文内容及图片版权全部归Game Workshop所有

个人翻译，仅供学习交流，未经允许请勿用于商业用途

部分个人添加图片来源于网络

译者：忠孝两全曼光头 校对：曼光头的表弟

阿克汉吃瘪记

第四章：变换之潮

赞迪里绿洲——狡猾之奎阿夫六十二年(帝国历公元前1750年)

 

        阿克蒙-霍特普听到西边传来马蹄声，他在无助的愤怒中咬牙切齿。帕卡-阿蒙的轻骑兵正从篡位者的突然袭击中撤退。战线尽头传来的喊声与尖叫已经融合成一股毫无意义的纯粹噪音。那声音不属于战斗中的刀剑相击，而是属于一场大屠杀。就算左翼还没有崩溃也一定已经摇摇欲坠。

        洪水般的人群掠过祭司王的战车，他们的脸因恐惧和疲惫而显得茫然。在他们身后是一股不可阻挡的死亡之潮，一支行尸走肉组成的崭新大军，正被一个没有灵魂的邪恶意志所驱使。

        祭司王的嗓子已经喊哑了，他试图召集士兵让他们回到战斗中去。一开始他获得了一定程度的成功，四下纠集起了一些掉队的人并命令他们重返破碎的连队，然而一旦那些蹒跚而行的尸体出现，士兵们便又一次失去了勇气。

        除非有什么能遏制住这些不死怪物，否则铜甲军将被彻底摧毁，如果连卡-萨拜的无畏战士都无法阻止篡位者纳迦什，尼赫喀拉必将毁灭。

        在漫长的撤退途中，丝毫不见祭司们的影子。阿克蒙-霍特普只得接受了年轻的德克鹿在面对黑暗中潜伏的恐怖时毫无机会这一事实。剩下能做的只有到达绿洲并保住阵地，希望这污秽的黑暗不会再进一步蔓延。

        这时，幸存者前方闪耀起一片珍珠般的光芒，就位于国王战车前数米之遥。御手惊慌地叫了出来，祭司王将手放在这饱受惊吓的可怜人肩上安抚着他。他能听到沉稳而坚定的吟唱声从前方传来。

       “是祭司们！”他高喊道，随之心跳加速。他的讯息终于还是传到了！

        几分钟后，阿克蒙-霍特普和他的乌沙比特便驾车经过了一排身着白袍的奈鲁祭司，她们毫无惧色地站在迫近的怪物面前，吟唱着警戒哨兵之咒。她们身上散发着月神那珍珠般的光芒，驱散黑暗的同时也为惊恐的战士们构建起一座避难所。在坚定的祭司队列之后阿克蒙-霍特普瞥见了她们的高阶女祭司，卡莉芙拉（Khalifra）正在向她的女神祈祷和献祭。在更远的地方，他看到摩穆奈特与佩特拉祭司们聚在一起，正与苏克特带领的法克斯祭司进行着激烈辩论。

         远处响起一阵公牛般的吼声，令逃兵们心生踌躇。哈什普拉，如铁塔般健壮的盖赫布大祭司正在向铜甲军的士兵们大吼。

         “黑暗之力来来去去，但大地永远坚定不移！稳住阵脚，如群山般屹立，盖赫布将赐予你们击败敌人的伟力！”哈什普拉严厉的声音与令人生畏的形象鼓舞了士气，阻止了他们轻率的逃窜。军纪正在缓慢而稳定地重整，但这一切是否还来得及？

         奇怪的、超自然的呻吟声从黑暗中升起，亡灵潮到达了由奈鲁祭司们投下的月光屏障。这些东西仿佛犹豫了一下，接着便举起血淋淋的手臂以保护它们的脸不受光线照射。它们嘶叫着，哀嚎着，但已无法继续前进了。阿克蒙-霍特普向天后祈祷致谢，随后指示他的御手带他去见摩穆奈特。

         当祭司王靠近时太阳和天空的祭司们暂且将犀利的言辞搁置到一边，但阿克蒙-霍特普可以看到他们面色铁青。

         “感谢诸神全家，你收到我的讯息了。”他上前说道，摩穆奈特迎了过来。

         “讯息？我们没收到什么讯息。”

         “当我们望见释出的黑暗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召见，”苏克特插嘴进来，“但我们没料到篡位者竟然会使用如此渎神的巫术。”

         “我明白了，”阿克蒙-霍特普低声说，“这邪恶的暗影，你们能驱散它吗？”

         “我们只能阻止它继续蔓延，”苏克特厉声面露嫌恶，“那东西不像一般的云或者尘土或灰烬，更像是一种活物，可能是一群甲虫或蝗虫在被恶魔般的意志所驱使。它御风而行，无法被轻易吹散。”

         “那伟大天父的光芒呢？”阿克蒙-霍特普转而询问大神官。“你能祈求佩特拉将天上这些邪恶之物烧尽吗？”

         “你觉得我没试过吗，兄弟？”摩穆奈特阴沉地说。大神官脸色苍白，他瞪大的双眼中透露着恐惧。“我请求过，我献祭过。我把我的贴身侍从投入火堆但佩特拉没有回应！”

         阿克蒙-霍特普摇头：“你说的根本不合常理，伟大契约——”

         “大神官的意思是我们受到了干扰，还不清楚他们是如何做到的。”苏克特忧虑地望向远方的山脊，“有某种法术正在那里运作，不同于我所知的任何一种。那是最糟糕的魔法，是恶魔的杰作！”

         “那就用你能调动的所有力量攻击它！”阿克蒙-霍特普喊道，“召唤闪电！用佩特拉之火燃烧天空！将诸神的全部怒火倾泻在篡位者头上！”

         “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要求些什么，”苏克特虽然这样回答，但仍有些被祭司王的要求所动摇，“那种力量要付出的代价——”

         “付出它！”国王下令。“不计代价！神佑之地必须摆脱此等怪物！他屠戮我们的城市，恐吓我们的人民，掠走我们的宝藏，如果我们今日在此落败，你们觉得纳迦什会满足于黄金或青铜作为赔款吗？你们忘记了在我们父辈的年代他对赞迪里的所作所为？那些暴行与他即将对我们展开的报复相比都将相形见拙。”

         “但是预兆，”摩穆奈特恳求着，“我之前就试着警告你，在阳光之下我们所向无敌，可现在——”阿克蒙-霍特普向自己的哥哥迈出充满威胁性的一步。

         “那就让阳光再次闪耀！”祭司王咆哮了起来。

         大神官正要抗议，但突然间，一阵微弱而尖锐的声音在喧嚣中逐渐变得狂野而清晰，回荡在沙丘的西方。人们转头望去，寻找着声音的来源。拜神所赐，苏克特的听觉更敏锐，他专注的抬起头：“号角，但不是铜号，是用骨头做的。”

         “篡位者的又一个诡计？”摩穆奈特问道。

         “不，这次不是。”阿克蒙-霍特普脸上露出狂喜的笑容。“巴格亲王们终于到了！”

         一公里之外，在篡位者的不洁阴影中，四千名骑兵跃出昏暗的沙漠加入战斗。巴格的贸易亲王们派出了每一个可以打仗的人来帮助他们的盟友对抗纳迦什，而他们也是神佑之地最好的骑士。巴格人在古代曾经是强盗，经常抢劫尼赫喀拉商队并像幽灵一样溜回茫茫沙漠，但到了赛特拉的时代，他们已被驯服并受到了帝国的欢迎。从那时起他们就成为商人经营起繁荣的贸易，但他们也从未忘记那段尚武岁月。

         巴格的骑士了解大沙漠就好像一个男人了解他的发妻。他们每个人心中都藏有“私货”：关于如何应对沙漠的善变与暴烈，以及如何寻找隐没的宝藏和秘密。然而，当他们骑马前往卡-萨拜的时候，却被猛烈的沙暴和错误的路线所困扰，这使他们在热沙中浪费了宝贵的数日，直到侦察骑兵看到地平线上蔓延的黑暗。他们恐怕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因而在炽热的沙漠中狂奔，将战马的体能逼到极限。

         勇者沙哈德•本•阿尔卡扎（Shahid ben Alcazzar）领导着他们，领阵在前的他被族人们称为“红狐狸”。沙漠骑兵无畏地冲入平原上蔓延的超自然阴影中，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群威胁着铜甲军左翼的敌方骑兵身后，于是便呼号着祖先的灵魂，气喘吁吁地奔向战场。排头骑兵从膝盖垂下一根根短而带钩的标枪，并将它们掷入前方拥挤的重骑兵集群里，而排后面的人则手持强大的复合马弓和红羽重箭，强力的一击可以在四十步外射穿木盾，巴格骑兵知道如何使用它们来达到致命效果。

        突袭在敌军队伍中造成了死亡和混乱，重骑兵中队在猛攻面前散开。沙漠掠夺者像群狼一样敏捷，转头撤回了来时的方向，在充满血污的土地上留下一百多具敌军骑兵的尸体。之后在大约一百米开外的地方，他们停下来转身再次冲向敌人，毫不费力地躲闪着重骑兵的同时将对方骑手射下马鞍。当愤怒的喀穆里骑兵开始试图追赶，游侠们便缓慢地将敌人吸引到战场以西，远离那些陷入困境的长矛连队。

         阿克汉在冲锋刚开始时便听到了沙漠骑士的号角，随即意识到他的战士陷入危机。如今他们被两面夹击，如果卡-萨拜战车重新集结并再次向他的手下冲锋，他们很有可能在冲压之下崩溃。战争之潮毫无预兆的转而对抗起了喀穆里。

         伴随着毒蛇般的嘶嘶声，维齐尔冲向雄狮苏塞布。而铜甲军的冠军勇士也命令他的战车向前，并举起了手中强大的镰形剑。战车上的弓箭手想要拉弓射箭却被苏塞布用令人生畏的目光制止了。这将是场英雄间的决斗。至少苏塞布是这么想的。

         随着他们之间距离缩短，阿克汉开始念咒。他感到黑暗力量在血管中沸腾，随后伸出左手，向车上的乘客们轰出一道黑色闪电。当他与急转的战车镰刀擦肩而过时，战车成员对其报以怒吼。

        相错十多米之后阿克汉掉转马头，看到冠军的披甲战车停了下来，御手躺倒在苏塞布脚下，身体已化为一副冒烟的皮囊，而雄狮正努力试图从尸体手中取出缰绳。与此同时，冠军的弓箭手从战车后部跳下，站在阿克汉和他的目标之间。维齐尔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大笑起来，并再次催动坐骑。

        这弓手是一名英勇之人，他已怒发冲冠，但动作依然冷静利落，他贴面搭起一根长长的芦苇箭，直击突进中的不朽者。阿克汉在千钧一发之际猛拉缰绳进行规避才让这一箭错失目标，仅仅是射穿了他的左臂，而非心脏。

        在弓箭手再次拉弓之前，阿克汉已近到身前。他的弯刀嘶鸣着划破空气，弓箭手的无头尸体应声倒在了尘土之中。

        然而，弓箭手的死为雄狮争取了所需的时间，他怒吼着拉动缰绳，战车再次开始行进。苏塞布熟练地操纵着战车急转弯，但阿克汉已然来到眼前，他的弯刀划出一道弧线，但这一次却是弯刀在阿克汉手中被震的发颤，仿佛刚刚砍到的是一块结实的木头。这头狮子似乎颇受大地之神青睐。

        尽管阿克汉速度很快，但他仍感到苏塞布的战车镰刀正划过仅距自己身后一寸的空气。他在与冠军勇士交锋后不到三米的地方停下，拼命回拉缰绳。他的战马愤怒地回头，马蹄刨地，载着维齐尔再次冲锋。

        苏塞布仍在挣扎着想用单手控制战车，同时还要留意身后的阿克汉。他终于将这架战争机器掉头，但还是太慢了。阿克汉带着恶魔般的冷笑攻向勇士背后，将弯刀高举过头。他再一次开始吟唱，刀刃上卷起一缕缕黑烟。

        雄狮几乎是以放空的姿态眼看着维齐尔从背后逼近。但在交锋的最后一刻，阿克汉看到苏塞布松开了战车缰绳，他的胜利感瞬间被恐惧所取代——上当了。冠军勇士突然化作一团模糊的残影，以脚后跟为支柱转体一周抡起双手巨刃，反手挥出一记重击。

        阿克汉仅靠着自身超自然的反应速度才免于一死。他猛扯缰绳及时停止冲锋。苏塞布的战刀划出一道闪光的弧线擦过阿克汉，没能直接砍穿他但却切过了那动物厚实的脖颈。战马的无头躯体蹒跚地向右倾斜，坐骑和骑士一齐猛撞向雄狮的战车。木头的碎裂声和金属的撕扯声一同响起。阿克汉以断骨的力道撞到了战争机器上，失去了意识。

        当巴格的战争号角响起时，被围困的铜甲军欢呼起来。盟友到来的时机恰到好处，阿克蒙-霍特普心中涌起希望：他们或许可以力挽狂澜，反败为胜？

        祭司王再次看向摩穆奈特和苏克特。

        “你们看到了吗？诸神还没有放弃我们！现在轮到我们证明自己值得他们的援助了。召唤他们的力量，让我们一举歼灭叛军！”

        当苏克特听到阿克蒙-霍特普的要求时，他脸上露出了可怕的表情，但还是点了点头。

        “就这样吧。”他低声说道，随后便带领自己的祭司们走向稍远一点的地方准备施法。

        祭司王转而问向摩穆奈特，“那么你呢，大神官？伟大的天父佩特拉是否会在我们需要的时刻伸出援手？”

        摩穆奈特走近祭司王。

        “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弟弟。”他的声音很低。“你没听到苏克特说的吗？诸神不是待命的士兵，不像你的战士。他们会因为付出了那样的力量而要求重酬，到时候付出代价的将会是我们，而不是你！”

        祭司王不为所动。

        “如果你害怕召唤你的神，摩穆奈特，那就去向纳迦什屈膝。现在我们面前仅剩这两个选项。”

        摩穆奈特立时怒不可遏，他的愤怒如此突然和强烈以至于乌沙比特们开始向国王保护性的靠拢，他肥胖的手攥成了颤抖的拳头。大神官愤怒地紧咬牙关，但当他开口说话时却并没有继续顶撞祭司王，而是开始用热烈的声音吟唱咒语。

        阿克蒙-霍特普看到汗珠聚集在摩穆奈特的圆脸上，随后感到冲击着自己皮肤的热浪化为一股气旋，并很快就变成了一股旋转不定的风。头顶上的黑暗发出噼啪声，像暴风雨中的大海一样搅动着。狭窄而猛烈的阳光刺穿了翻滚的黑暗，在阴影合拢吞没它们之前照亮了大地。阴燃着的黑色物体洒落在阿克蒙-霍特普和他的战士们周围，犹如一场持续不断的细雨。国王意识到这些“雨滴”是墓地圣甲虫，每一只都像成年男子的拳头一般大。

        摩穆奈特的声音愈发洪亮，在呼啸的风中与苏克特的尖锐声音形成了鲜明对比。天空之神法克斯的祭司听起来十分痛苦。

        阿克蒙-霍特普的耳膜开始鼓动，随后他听到他的士兵们在恐惧和敬畏中呼喊，因为一道分叉的闪电击打在了遥远的山脊上。

        随后雷声响起，宛如末日来临

        阿克汉在这一系列噪声中睁开了双眼，雷声太大，以至于维齐尔一度以为有人要来袭击他。

        他正躺在敌人战车那扭曲残骸几米之后，战马死去时撞断了战车的左轮，沉重的车体因此失衡并翻到在地。拉车的四匹马已经在惊恐中挣脱跑远，它们身后还拖着一段折断的车轭。在他周围的黑暗中传来人喊马嘶，他的骑兵们正挣扎着以求生存。

        阿克汉咒骂着、挣扎着重新站起来。他的右腿虚弱而僵硬，稍后他才意识到，有一枚匕首大小的青铜碎片刺穿了他的右腿。他用左手将之拔掉，强迫自己直立起来。他感到内脏传来了熟悉而可怕的痛感，不寒而栗的感觉冲刷着不朽者。他的奋战与伤病已经消耗了太多主人所赐予的宝贵灵药，致命的无力感开始在四肢上蔓延。

        阿克汉不由得一阵颤栗，开始查看苏塞布战车的残骸。冠军勇士是否还活着？

        他看到了大堆的木材与金属，扭曲的青铜发出爆响与呻吟。这时，雄狮苏塞布的头和肩膀从残骸中挣脱了出来。

        维齐尔几近绝望的举起弯刀，开始咏唱召唤咒。变换无常的黑魔法由于他虚弱的状态而拒绝了他的控制，但还是有三名阵亡骑士的尸体颤动着站了起来。

        “杀了他！”维齐尔下令，刀指苏塞布。

        亡灵蹒跚向前。一名战士从它的胸中抽出标枪，掷向被困住的冠军。标枪击中了苏塞布左肩，刺穿了他的盔甲，却止步于被赐福过的肉体。雄狮怒吼着，加倍努力想要挣脱出来，他跪起上身，用右手从战车残骸上撕下一块参差不齐的铜片，猛力掷向最近的行尸，强大的力道将其碎颅击杀。

        阿克汉咒骂着与剩余的战士一同上前，希望在冠军勇士重获自由前将其斩杀。

        一名亡灵士兵冲到苏塞布面前挥斧砍下。石刃被雄狮的头弹开，只在侧面留下了一个浅浅的伤口。另一个行尸则用鲜血淋漓的双手抓住了冠军的喉咙。苏塞布抓起这个空手的怪物将它甩向持斧士兵，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两只笨拙行尸的骨肉纠缠在了一起，化为一个蠕动着的整体倒在地上。在它们挣脱开对方之前，雄狮抓起他那巨大的镰形剑将两具行尸一劈为四。

        热身结束。阿克汉跃进向前，砍向苏塞布的脸。冠军勇士看到他的动作并尝试规避，但弯刀还是在勇士的棕色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斜线。维齐尔嘲笑着雄狮的伤痛，但他的优势只是暂时的。雄狮的镰形剑闪耀着划破空气，不朽之人只得猛退几步以免双腿被斩。

        伴随着一声震天的咆哮，苏塞布蹬起强壮的双腿冲出残骸。他挥舞起巨大的剑刃编织出致命的图案，雄狮无情而无畏地攻向维齐尔。

        “邪恶的渎神的懦夫！”苏塞布怒吼着。“砍你这样的人对我的剑来说是一种玷污，但如果这能使世界摆脱你和你的同类，我乐意为之！”

        阿克汉迅速念咒，向雄狮射出一道死灵之箭，正中苏塞布的胸膛。冠军勇士发出了痛苦的叫喊，但仍在毫不留情的步步紧逼。

        又一道闪电击向大地，这一次受到攻击的是战线中心附近的喀穆里战士，随后的雷声则掩盖了他们迷惑而沮丧的哀嚎。

        随后，阿克汉惊恐的看到一束光芒刺透了主人的黑暗，雄狮之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业已冰冷的肌肉因眼前所见而颤抖，阿克汉第一次想到了战败的可能。

         一阵烈风向北冲刷过战场，呼啸出众神之怒。闪电像监工的鞭子般鞭笞大地、劈裂山脊，越来越多燃烧着的圣甲虫坠如雨下。更多的阳光冲破翻滚的黑云，击倒所触及的一切行尸走肉。

        喀穆里黑色大帐内，一群奴隶正扑倒在国王冰冷的黑色石棺前苦苦哀求，祈求他来解救他们。而在营帐深处的阴影里，篡位者的老奴则将他的瞎眼看向天空，发出了一阵可怕而低沉笑声。

        空气中响起石头挪动的声音，国王的石棺棺盖自行打开了。一团被折磨的灵魂尖叫着从棺中冒出，化为寒气穿过惊恐的奴隶们。

        不朽者纳迦什，喀穆里的祭司王，在尖啸冤魂的簇拥下从附魔棺椁中站了起来，生者之城的主人并没有注意到奴隶们的敬拜恳求。碧绿的火焰从他凹陷的双眼中冒出，魔力在他左手紧握的黑色金属法杖旁炸裂作响，法杖顶端有四具骷髅面朝向四方，杖头周围的空气中闪耀着巫术之力。

        国王英俊但有些许皱纹的面部与强壮的双手都呈现出雪花石膏般的颜色。纳迦什身着暗红色的长袍，头上则戴着一顶金盔，上刻不为世人所知的奇异符文。

        当纳迦什转向身旁较小的石棺时，奴隶们四散开来为不朽之王让道。在另一尊石棺上，雕刻着神佑之地一位宁静而美丽的初生女神。

        死灵法师薄唇微弯，露出一个冷笑。他伸出右手，四周环绕的鬼魂随之爬上棺材表面。大理石棺盖开始颤抖，然后慢慢地被拉到一边。

        一声微弱而痛苦的呻吟从石棺深处升起。纳迦什听着、品味着这声音。他的笑容变得残忍起来。

        "出来。"国王的声音伴随着朽烂肺部的喘息，模糊而刺耳。

        棺中人缓慢而痛苦地起身。她身着无价锦缎，头戴王后冠冕，脆弱的手腕上挂着耀眼的蓝宝石手镯，紧箍着其下干燥而多皱的皮肤。她枯槁般的手紧紧环抱着自己枯瘦的胸部，头则在王室头饰的重量下被压低。几缕褪色的头发从她头巾的褶边露出，蜷缩在她那凹陷、泛黄的面颊上。时间吞噬了她脸上曾经柔和的曲线，只留下锋利的棱角和一张几乎已无唇的嘴。

        明亮而美丽的绿眼睛如同绿宝石般在王后木乃伊化的脸上闪动，其目光中深深刻蚀着远超常人所能理解的痛苦。

        当王后走过时，奴隶们变得沉默了。他们把脸埋在尘土里，用手捂住耳朵，以阻挡她那可怜的哀鸣。

        纳迦什再次挥了挥手，帐篷沉重的襟翼即被掀到一边。他带着他的王后走入狂暴的战争之潮，毫不在意眼前诸神或人类的愤怒。死灵法师向战场上望去，他的微笑变成了充满恨意的冷笑。

        “让他们见识见识。”纳迦什命令着王后。王后则应声将她那枯干的手臂举向天空，发出了一声悠远而摄人心魄的尖叫。

        就连远在一公里之外的阿克蒙-霍特普也感到事情有变。狂风与雷电止于瞬息，事发之突然，以至于祭司王开始怀疑是自己的感官出了问题。这时，头顶上翻卷的黑云似乎开始膨胀，他的耳朵再次充满了嗡鸣，以及祭司们的哀嚎。

        方才，当摩穆奈特和苏克特开始施法召唤烈火与雷霆时，阿克蒙-霍特普便转身将注意力集中在战场指挥上。现在他却因那二人痛苦的叫喊回头，只见两位祭司双双跪地，他们脸上展露出纯粹的恐惧令祭司王脊背发凉。

        “那是什么？”他问道，“以诸神之名，到底怎么了？”

        有那么一会儿，似乎没人听见他说话。接着，摩穆奈特低声说：“我们完了。”

        “完了？”祭司王重复着这个字眼，渐增的恐惧感让他如鲠在喉。“什么意思？告诉我！”

        “太阳的女儿。”摩穆奈特几乎是呻吟出了这句话。大神官的皮肤还在微微发光，他的双眼也因热能而明亮，阿克蒙-霍特普甚至能感受到他周身所散发的热量。

        “尼菲丽姆（Neferem）？”祭司王吃惊地问，“她怎么了？她还活着吗？”

        大神官紧咬牙关：“他奴役了她！纳迦什束缚了她的身心！”

        祭司王瞠目结舌。

        “那不可能。她由圣约降生，她的精神通达诸神。”

        “别问我怎么做到的，”大祭司听起来就像一个吓坏了的孩子而非佩特拉的活化身，他向北方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我能感觉到她，兄弟！你无法想象她的痛苦。他对她所做的一切......惨绝人寰！”

        “那我们必须做些什么！”

        “我们的力量无法触及她，”摩穆奈特已经哭了出来，“诸神的祝福也无法与她对抗。看吧！即使月神之光也会在她面前消散！”

        阿克蒙-霍特普惊恐的将目光转向北方。摩穆奈特是对的，天后奈鲁的强大屏障已经崩塌，不死亡灵再次逼近。女神的侍者们已经撤退到高阶女祭司面前，她们的脸因震惊而苍白。卡莉芙拉正嚎啕大哭，她的手紧紧地捂着肚子，仿佛被刺伤了一般。

        祭司王感到自己的身体寒冷而沉重。他猛然意识到这是盖赫布的力量赐福正在离他而去。

        诸神已经抛弃了卡-萨拜众人。

        阿克汉正勉强格挡着苏塞布的巨剑，那力道足以让维齐尔跪倒在地。不朽之人被重重击倒，随即猛地翻身到一旁，险些没能避开苏塞布的斩首一击。在绝望中，阿克汉反手砍向冠军勇士的脚踝，但手中的弯刀却以奇怪的弧线划过苏塞布的小腿。阿克汉这才发觉他宝贵的武器已经在冠军勇士的攻击下弯折。

        阿克汉继续在地上翻滚，勉强避开了劈向肩膀的另一击。苏塞布，其迅猛强壮不负雄狮之名，拥有的神选之力可与乌沙比特一较高下。阿克汉迅速思考着，翻身抬手开始念咒。一道能量闪电从他指尖迸发，击中了冠军的胸部。苏塞布发出一声痛苦的咕哝，但他的步伐毫不动摇。维齐尔的力量几乎要耗尽了。

        “你无法轻易逃脱裁决，”雄狮咆哮着，“你死到临头了！”

        苏塞布一步跨到维齐尔眼前，手起刀落。阿克汉试图格挡这一击，但这次他的弯刀被彻底击断了。

        不朽之人将断刃扔到一边，挥舞着手臂。

        “我投降！”他佯装哭喊道，左手却摸向背后腰带上的匕首。“可怜可怜我吧，卡-萨拜的雄狮！纳迦什会为我支付任何赎金！”

        苏塞布的神情顿时化为正义的怒容，“你竟敢求饶吗篡位者的奴仆？如果诸神决定放你一马，那就让他们来阻止我吧！”

        雄狮举起手中的巨刃，但就在这一刹那，他懵住了，手中的剑突然比之前沉重许多。阿克汉看到了机会，他的左手自下而上抢先发难，一声闷响——就像一把刀深深地插进木头里。

        苏塞布顿了一下，他的嘴微微张开，目光垂落在胸前的匕首柄上。匕首锋利的刀刃由非人的力量所驱使，已经深深没入了他的身体。

        冠军向前走了半步，面部痛苦地扭曲出皱纹，他挣扎着试图再呼吸一次，但匕首已经刺穿了雄狮的心脏。巨剑从他手中脱落，冠军勇士缓缓跪坐在地。

        阿克汉露出一副邪恶的笑容。他故意不慌不忙地站起来，拿起苏塞布的战刀。然后弯下腰，轻轻地在雄狮的耳边低语。

        “看来诸神表态了。”

        当维齐尔向苏塞布的脖子挥刀时，卡-萨拜军中爆发出一片哀嚎。阿克汉已经如此虚弱，以至于需要砍两次才斩下冠军头颅。

        阿克蒙-霍特普听到了来自左翼绝望的呼喊，知道这场战斗已经输了。当亡灵再度逼近时，奈鲁侍僧们便已带着高阶女祭司仓皇逃离。祭司王的乌沙比特在他身旁围成一圈，纷纷亮剑待命。

        哈什普拉，盖赫布的大祭司来到祭司王面前。这位魁梧的祭司一脸受挫，棕褐色的脸颊上满是泪水，但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刚烈。

       “我有四支矛兵连队已经列队完毕，等您的命令，陛下，”他说道，“您希望我们做什么？”

        在这超自然的黑暗中，祭司王感到自己是如此无助，他心中整个世界的根基只消一个上午就被撕碎，徒留凄凉。“逃命去吧，”他麻木地说，“吹号撤退。纳迦什赢了。”

        哈什普拉惊讶地退了几步，就像阿克蒙-霍特普攻击了他一般。大祭司开始抗议，但不可否认的灾难就在他们周围发生着。最后，他点了点头，传话给了号手。

        乌沙比特保护着祭司王回到他的战车上，朝绿洲方向加速行驶。摩穆奈特已经没了人影，想必是被他自己的祭司们搀走了。

        当马车经过时，阿克蒙-霍特普看到了苏克特的尸体。法克斯的大祭司仰面倒地，脸上仍旧残留着绝望的神情。正义之神的代言人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一小时后，阿克汉一瘸一跛地出现在岩坡上，前往主人的营帐。最后幸存的铜甲军已经在黑暗中杀出一条血路，抵达了绿洲的阳光下。纳迦什的亡灵仆从在阴影边缘止步，无法再继续前进。维齐尔怀疑整片平原上的喀穆里活人战士可能只剩不到百人。

        主人帐外，有一群皮肤苍白的人正在徘徊等待。当阿克汉无需通报便径直走入主人的营帐时，他们毫不掩饰的表达出嫉恨之情。

        纳迦什正等在里面，依旧被幽灵们围绕着，而王后和奴隶们正在伺候他。三位不朽者正跪在他脚边，微微颤抖着痛饮手中的金杯。

        阿克汉闻到了一股令他兴奋的香气，那是金杯中续命灵药的味道。他跪倒在地，爬到纳迦什脚边。幽灵攀上他的身体，用冰冷的手指划过皮肤，在他耳边低语。

         “我带来了您胜利的消息，主人。”阿克汉声音沙哑。

         “接着说。”纳迦什冷冷地说道。

         阿克汉鼓动起冰凉的唇齿。体内的每一根血管都在萎缩疼痛，他十分渴于喝下灵药，但现在只能尽力继续：“铜甲军正在逃离，巴格的骑兵们已被驱逐出这片区域。”

         “你的骑兵现在还在追逃。”纳迦什补充道。

         “如您所言，主人，如您所言，“维齐尔一边回答一边抬起眼睛望向国王。王后站在纳迦什右侧，稍稍靠后。阿克汉避开了她那令人痛苦的凝视。“我们应该在骑兵脱队太远之前召回他们。铜甲军正处于混乱中，他们正沿着在通往卡-萨拜的贸易之路逃离。至少有半数敌军死在了下面的平原上，如果我们追击，应该能彻底毁灭他们——“

        国王摇了摇头。

        “不要追击。全军必须立即返回喀穆里。阿斯崔（Rasetra）和莱巴拉斯（Lybaras）的祭司王也已发兵征讨我们，此刻他们的部队正穿过帝王谷前来。”

        阿克汉对这一消息感到震惊，有那么一瞬间连他那可怕的口渴都被忘记了。“我们在夸塔（Quatar）的盟友呢？“

        ”我已向祭司王奈姆哈里布（Nemuhareb）传信。”纳迦什回应，“他正向峡谷西端出兵阻截，想必他可以击退叛军。”

        维齐尔端详着主人的神色。

        “您并不确信。“

        “我们必须以铁腕对待这样的反叛行为。”死灵法师说道，”今日一役只是首战告捷。我预见到一场漫长而艰苦的战争即将来临。我们必须召集我们的盟友，为这场风暴做好准备。“纳迦什深暗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饥渴的光芒。”稍后我们再对付卡-萨拜。当这一切结束，整个尼赫喀啦将臣服于我们脚下，塞特拉的伟大帝国将会重现于世！“

        ”您所言天地可鉴，”阿克汉再次开口。现在，维齐尔只能露出笑容并问道：“您需要我做什么，主人。”

        “喝点东西。然后召回你莽撞的骑兵，我们黄昏时分前往喀穆里。”纳迦什说完，伸出手。

        伽兹德——纳迦什的瞎眼老奴——从帐篷远端的阴影中走出，手里拿着一只金酒杯。杯中盛着粘稠的深红色液体，当它靠近时，阿克汉的手痉挛般的紧握成拳。

        他将酒杯从疯奴隶手中抢来，贪婪地吞下了里面的东西，将所有关于战争和征服的想法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