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与海之城

“千万不要往海边走去！” 母亲从k出生的第一天便如此告诫他，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句话，直到他十六岁的那天，他从高塔上看见父亲坐着船回来了，带来了一瓶烈酒。 那晚，他听见一阵的雨声，整座山摇摇晃晃。他躺在床上，不敢入眠，火烛的曳影被风拽着起舞，把他的影子撕得破破烂烂倒在床头。此时，一位绿色头发的女子，静悄悄地站在窗边，风和雨的声音在触碰到她的一瞬便全然消失，整个房间显得格外安静。她用绿色的眼眸，注视着惊恐的k，“你可以把我当作这座山的孩子，我很好看吧。”她踱步到k的面前，用手抚摸着k的头发，她偷摸种下了一颗种子，嫩芽将k的心脏缠住，k也不再惊恐，只是如渴求阳光的植物一般，握住了山的手，将头靠进她的怀里。 山用手抚摸着k还存泪痕的脸颊，轻轻地说：“不下去看看你的父母么，当然，我会陪着你的。”k抓紧山的手，往楼下冲去。他看见父亲醉倒在地上，眼睛淌着血，母亲倒在一旁的桌上，紧紧地攥住那瓶烈酒。山从背后抱住k，用手捂住k的眼睛，“他们都喝了海的酒，所以会醉，不过放心吧，他们会醒的，不过海会从他们那里取走一份珍贵的东西。”k往山的怀里靠了靠，山放开捂住k眼睛的手，吻了他的脸颊，“不过，那不是你，因为还有我在你身边。”说罢，她领着k回楼上睡觉了，她就靠在窗边，挡着风雨，看着k一点点沉沉睡去。 当雨停歇之时，k多了一个瞎了眼的父亲和再也不能说话的母亲。“千万不要往海边走去！”变成了父亲对k的口头禅。他们都看不见山，也看不见k身体里肆意生长的绿意。 二十一岁那年，除了外表与常人无异，k已经被绿意充斥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k站在高塔上，大地开始摇晃，千只白色的海鸟盘旋在海岸上，鸣叫着，k突然抱住了山，吻了上去，“我要往海边走去。”山把手抽出来，放在k的胸口上，“那么，不要回来，山的孩子不会回来，以及，我爱你。” 当太阳从海边刚露出芽时，k便牵着山的手，顺着那条路往海边走去。k越攥越紧，直到用力到山的手变成了枝条与绿叶缠绕在k的手上。“海的酒，是什么？”“关于美好的回忆，但喝下它，一定会醉，海会趁你醉的时候，让鸟儿衔走珍贵的东西，然后海把这些东西都装在瓶子里面，用月的潮汐让它发酵，海的酒，很好看，跟我一样好看的那种好看。”“按你这样来说，那海的第一瓶酒，是用谁的珍贵的东西来酿的呢？”“海自己的啊。” “再往前，就是海的地方了，我只能到这了。”山温柔地注视着k，轻轻一推，把他送到了海的地方。 海鸟从波涛之中冲出，盘旋在k的上方，更有海鸟用爪子试探着k的身子。海鸟聚在一起，化为泡影，随着一阵浪涌，海鸟不再盘旋鸣叫，腿去的浪沫下，一位穿着白色长裙且有着白色头发与眼膜的女子，缓缓地向k走来，她用手勾起k的下巴，“我就是你从小就想着的海，你会好奇，为什么我是白色的么？” k的呼吸变得急促，他说不出话，只是呆呆地望着那个白色的眼眸，如深渊一般，将他所有的一切吞没，“起初的我，也是湛蓝的，但我用颜色换来了，所有人都渴望的一瞬间的快感，我能给予，但我更喜欢剥夺，月会给我披上纯洁的颜色，但倘若月不在，那我便是黑色的，那么，让我瞧瞧你的颜色。”说着说着，海将手往k的心口移去，狠狠地探了进去，绿色的枝蔓缠住她的手，“真是有意思，你在找我之前，还爱着山么？”k奋力地抓住海的手，却发现自己说不了话，只能奋力地摇着头。 海挣脱枝蔓和k的双手，用力地甩了一巴掌在k的右脸上，“现在，你会有另一种颜色，当然，那是属于我的颜色，也是你的颜色。”海的头发以及眼眸，突然被黑色侵染，“看来今夜无月，如果你愿意，我的船就在那，随我来，不过你得记住，海的孩子不会回头。”海慢慢地向着船一步一步倒退回去，k紧紧地攥住自己的心房，山伏在后面的树干上哭泣着，“千万，千万不要，山的孩子，一旦离开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k愣在原地，突然就转身往山的方向跑去。 “不要！不要回来！” “我已经说了，不要回头！” 山与海的声音，还未传至k的耳朵里，便化作一阵噪音，鸣荡在k的脑海之中，k还没来得及好好思考这一切，便被沙滩上冒出的钢筋贯穿了身躯。 山摊倒在地上，她的眼泪化作了花朵。 海躺在潮水中，她的身躯渐渐消散。 一根，又一根，不断有钢筋贯穿k的身躯，他痛苦，他无言，他死去。 左边的身躯迅速成长又枯竭，萎缩至一粒绿色的种子，向地坠去，右边的身躯崩塌又凝聚，汇成一只湛蓝色的飞鸟，衔起那粒种子，向着无月的方向飞去。 飞鸟跨越山与海洋，重重地撞击在一座高楼的窗户之上，溃散成一滩海水向倒霉的路人淋去，那粒种子坠落在夹缝之中，至今，没有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