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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客丛书》 宋 王楙(三十五)

2023-10-09 19:26 作者:三步一颠  | 我要投稿

此陛下家事 唐高宗想废了皇后立武昭仪,当时褚遂良、长孙无忌等大臣皆反对,并以死相争。 皇帝将这事问李绩,李绩说“这是陛下的家事,何必去问外人的意见。”皇帝于是下定决心。 之后,唐明皇也因为武惠妃诬陷太子,他想废了太子瑛等。张九龄等人,也是极力反对,认为这样子不合适,只李林甫说“这是陛下的家事”,这句话让唐明皇下了决心,因此造成唐朝皇室的灾祸。人们以为李林甫这句话与李绩所说的很相似,皆以“这是陛下的家事”当托辞,不肯介入纠纷,于是造成皇室祸端的基础。 我个人考究,发现李绩这句话是有依据的,读后周宇文护想废去闵帝,他将大臣召集来,问他们的想法,有人说“这是您的家事,我们不敢不听命。”宇文护于是废了闵帝拥立明帝。李绩的话,难道不是出自这里吗? 再往上推,魏文帝想赐甄后玺书,他问周宣意见。周宣说“这是陛下您自己的家事。”后周大臣的话,又出自曹魏。 化鹤二事 有相似的二件“化鹤”事。在《续搜神记》说:辽东城门有华表柱,某天忽然飞来一只白鹤,说“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载今来归;城郭皆是人民非,何不学仙冢累累。” 又《神仙传》:桂阳人苏仙公,踏云成仙去。后来飞来一只白鹤,停在郡城楼上,有人拿弹弓弹白鹤,白鹤用爪书写“城郭是,人民非,三百甲子一来归。吾是苏君,弹我何为?”《洞仙传》认为这位苏仙公便是苏耽。因而黄鲁直的《次韵苏翰林公山遨诗》里面的这句“人间化鹤三千岁,海上看羊十九年。”正是用到苏仙公的故事。 颠倒用事 李湜撰的《东林寺舍利塔碑》说“庞统以才高位下,遂滞题舆;陈蕃以德峻名沉,初膺展骥。”按照事件,展骥是庞统,题舆是陈蕃,为何颠倒到如此,怎么错误到这个地步?这舍利塔碑是开元十八年建造。 韩退之文章 唐朝的文章,到韩退之便已经成熟了,再无瑕疵可挑。后辈学者,于是以韩退之文章为准则,但韩退之的文章体式不一,一篇文章有时开始讲两件事,到结束却只说一事;有时开始是述一意,到最后成为二意。比如《为人求荐书》说“某闻木在山、马在肆,匠石过之而不盼,伯乐遇之而不顾,然后知其非栋梁之材、超逸之足也。以某在公宇下非一日,又辱居姻娅之后,是生于匠石之园,长于伯乐之厩也(大意:我听说木头在山林、马在市场,要是匠人路过不瞥那木头一眼,伯乐走过,不回头看看这匹马,大家可以知道这木头不是栋梁之才,而马也不是超级能跑的马。我在门下已经不是一天了,而且是您亲家的后人,我这算是生在匠人花园的树木,成长在伯乐的马厩中的马。)”,这是利用木头、马这二事作开始,在结束时说“昔人有鬻马不售于市者,知伯乐之善相也,从而求之,伯乐一顾,价增三倍,某与其事相类,故终始言之耳,是弃木而说马也。(大意:以前有个马贩子,他的马在市场上卖不出去,他打听到当地有位叫伯乐的人善于相马,于是前去求伯乐,伯乐第二天来到市场,经过马身边时回头看一下,此马顿时成为抢手货,价格也涨了三倍,我和这件事类似。)”从开始到结束,韩退之弃木而说马。 再比如《送孟东野序》说“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大意:一般情况,事物无法获得平静时便会发出声音)”,接着又说“其在唐虞咎陶禹善鸣者而假之鸣。伊尹鸣殷,周公鸣周,周衰孔子之徒鸣之,屈原鸣楚,李斯鸣秦(大意:在唐尧、虞舜,咎陶、禹非常会说话,于是借他们的嘴来表达。伊尹是殷朝时期最会讲话的人,周公是周朝时期最会讲话的人,周朝衰落的时候,孔子这类人是最会讲话的人,楚国屈原最会讲话,在秦朝最会讲话的只能是李斯了。)”又说“天将和其声而使鸣国家之盛邪?抑将穷饿其身,思愁其心肠,而使自鸣其不幸邪?是则鸣者,盖有出于自然者矣,岂可谓专不得其平邪?(大意:上天是和应他们的话语而让他们讲述国家强盛?或是让他们贫穷、饥饿,整天愁眉苦脸,讲述自己的不幸呢?)”若是,有些人会讲话,完全出于自然而然表达,怎么可以专指无法获得平静呢?这是刚开始述一意,以两意结束。 拗句格 《禁脔》说:黄鲁直有换字对句法,比如这句“只今满坐且尊酒,后夜此堂空月明”,还有“田中虽问不纳履,坐下适来何处蝇”,以前从未有人作句,从黄鲁直开始。 苕溪渔隐说:这种作句方式出自老杜,比如这句“宠光蕙叶与多碧,点缀桃花舒小红。”就是,现在人们称它为“拗句格”。 我个人以为此体式并非出于老杜,与杜甫同时的王摩诘更多写这样的句子,比如“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燃”,还有“劝君更尽一桮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我怀疑还有更早的,像张说的诗句说“山接夏空险,台留春日迟”,这也属于拗句格。 避高祖讳 有人读晋潘尼举孔子的话,说“一言而丧国(原文:《论语·子路》:“一言而丧邦,有诸?”)”汉朝为了避高祖讳,将这句给改了,到现在还在流传。 我个人以为原本承袭就是这样,不是为了避讳。在《左传》里引用《周书》说“大国畏其力,小国怀其德”,也引了《周诗》说“克长克君,王此大国”。而且在那当时,并没有实行避高祖讳,将“邦”改写为“国”也是出于偶然,不是有什么深意。但依然有避讳的地方比如《汉书》的“尧亲九族,以和万国”,和“善人为国百年,可以胜残去杀”,王嘉的这句“无教逸欲有国”,蔡邕的《石经》更是将所有“邦”字用“国”替代,如此的才可以说为了避讳啊。为什么?因为他们都是汉朝人。不是汉朝人将“邦”改为“国”,不能称为避讳。 以鸟对僧 贾岛的诗句说“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有人以为这一句对得极好,但以鸟对僧,还有什么比这更过份的吗(原文是“无乃甚乎?”,无乃甚乎,出自《晏子答梁丘据》“据之防塞群臣,拥蔽君,无乃甚乎?”大意:梁丘据阻塞群臣,蒙蔽君王,还有什么比这更过份的吗)? 我个人读贾岛的诗,说“声齐雏鸟语,画卷老僧真。”还有“寄宿山中鸟,相寻海畔僧。” 再看薛能的诗句,说“槎松配石山僧坐,蕊杳含春谷鸟啼。” 杜荀鹤的诗句,说“沙鸟多翘足,岩僧半露肩。” 姚令的诗句“露寒僧出梵,林静鸟巢枝。”还有“幽药禅僧护,高窗宿鸟窥。”更有“夜钟催鸟绝,积雪阻僧期。” 陆龟蒙的诗句,说“烟径水涯多好鸟,竹床蒲倚但高僧。” 司空曙的诗句,说“讲席旧逢山鸟至,梵经初向竺僧求。” 从这些例子里,可以知道唐朝人很多以“鸟”对“僧”,不止贾岛一人。 我个人又考究,僧不但对鸟,还有对虫、对禽、对猿、对鹤、对鹿、对犬,这不更嘲戏了?苏东坡在《佛印语录》也说“时闻啄木鸟,疑是扣门僧。” 规仿古诗意 《石林诗话》说:江淹模拟汤惠休的诗,写了句“日暮碧云合,佳人殊未来。”古今士夫皆认为是佳句。但谢灵运的“圆景早已满,佳人犹未适”,谢玄晖的“春草秋更绿,公子未西归”,也是这意趣。 我个人读《古乐府》,里面说“黄云暮四合,高鸟各分飞;寄语远游子,月明何未归。”这才是江淹的意趣;江淹两句,古乐府是四句,江将碧云替代原诗的黄云。 我个人曾以为宋时期的诗人的诗,虽然规模不同,但里中的意趣超脱不出先王三百篇的意趣;其实根本没什么自己独创的意趣,比如江淹的一些诗,即是《毛诗》“君子于役”的意趣而已。《毛诗》说“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牛羊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难道江淹的诗不是出自这意趣吗?再比如张孟阳的《四愁诗》说“佳人遗我绿绮琴,何以报之双南金?佳人遗我锦绣段,何以报之青玉案?”,也即是《毛诗》“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的意趣啦! 鲁直荼{艹縻,蘼?}诗 《冷斋夜话》说:前辈作花诗时,大多拿美女的形态比拟花的娇艳,比如说“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俗尘啊!黄山谷作《荼{艹縻}诗》说“露湿何郎傅汤饼,日烘荀令炷炉香。”这是用美丈夫作为比拟,特别出类拔萃。 我个人以为,黄山谷的这一联句,是出自李商隐的意趣,而经他一翻写,还可以而已;李商隐的诗句是“谢郎衣袖初翻雪,荀令熏垆更换香。”此联句与黄山谷那联句一作比较,真不侔矣。 杏花雨 前辈认为这句“深院无人杏花雨”极佳,这“雨”字不是读风雨的“雨”,应当作去声读。 我读此句,是承袭南唐潘佑的意趣,潘佑有诗句说“谁家旧宅春无主,深院帘垂杏花雨。”潘佑两句所表达的意趣,此作一句表述出来。但潘佑的“雨”作上声读,不是读去声。因为之后的两句是“香飞绿锁人未归,巢燕承尘燕无语。”难道这“语”字也应当读去声吗?唐朝的《花间集》也有一句类似的,说“红窗寂寂无人语,黯淡梨花雨。” 河间传意 有人讥讽原涉说“子本吏二千石之世,结发自修,以行丧推财礼让为名,正复雠取仇,犹不失仁义,何故遂自放纵为轻侠之徒乎?(大意:您本是二千石官吏世家,刚成年便懂的修养自己的品德,而且行丧礼时退还财礼,您的礼让谦恭人人景仰,即便您因为报仇而与人结仇,依然是位有仁义的君子,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您如此放纵自己,成为人人看不起的侠义之徒呢?)” 原涉回答说“子独不见家人寡妇邪?始自约敕之时,意乃慕宋伯姬及陈孝妇不幸一为盗贼所污,遂行淫佚,知其非礼,然不能自还。吾犹此矣。(大意:难道您没见那些平民家的寡妇吗?最开始她们还能自我约束自己,原本也是下定决心要当宋伯姬以及陈孝妇这样的人,但现实残酷,不幸被盗贼奸污了,从此她们便开始放纵自己,其实她们也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但已经回不去了。我也是,已经回不去了。)” 我个人以为,这正是柳子厚《河间传》的意趣。《史记 吕不韦传》里面所讲的太后等等,《河间传》也用到里面的话。从其可了知古人写文章他们很注重出处,即便是秽杂之语,也不能没有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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