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

我坐在大学附近一家餐厅靠窗的位置，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群，忽然在想每个人每天要吃多少东西，如果全世界的人将一天吃的东西堆一起会是多壮观的场面，想想不禁愕然。 这时有人在我眼前晃着手：“想什么呢？这么入迷。”他端着两份饭菜在我对面坐下，递给我一份，老样子都是我爱吃的，他一直都知道我的喜好。我对面的男孩原名叫蒋兵，中学时和我是同桌，我害得他掉了一颗牙齿，从此他就不依不饶缠着我，之后便成了好兄弟。认识的朋友经常说你一个女孩子整天和一个男生腻一块儿，小心日久生情哦。我每次听到她们这么说，半真半假的说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我总是爱开这种玩笑，但每次见朋友多问了又一本正经的打包票，开玩笑的啦！我们两个就是好兄弟，怎么可能在一起。 我一直叫他姜饼小子，西方圣诞节必吃的一种点心，一个胖乎乎的小人形状的样子，仔细看他们真有点像。我扒拉着米饭把我刚才的想法告诉他，蒋兵小子摸了一下着我的脑袋，半天说了句：“白痴。”他就自顾自吃饭，同时笑容灿烂摸着我的脑袋瓜而我被他摸得不自在就使劲瞪他。 大学毕业后我们去了不同的地方，我在一家物流公司做文员，这家公司规模还不错，开始不习惯后来慢慢熟悉起来。第三个月当我看到出现在公司门口的姜饼小子时，嘴巴惊得能吞下一个鸡蛋，我像往常一样熟练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问道：“你怎么来了？”他特夸张地笑了起来，那颗缺了的牙那里特别显眼：“我来这里工作啊，以后多多关照。”我白了他一眼“姜饼小子，不就一颗牙齿么，至于这么记仇么？您老行行好放过我吧。”好不容易过了一段没有他唠叨的日子，我不禁仰天长啸：“天啊！你这是干啥？”他过来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你就看开点吧。”我瞬间用眼神秒杀了他。 每次，看着他这颗缺的这颗牙，都想问他：“为什么，不把牙给补了，种植牙没多贵。” “我可以出资给你。” 蒋兵收起笑容，脸色有些冷，半晌，才说：“不用补，就这样挺好的。” 我鬼使神差的问：“你不会是想赖着我吧！” 蒋兵薄唇微启，似乎有话要说，他淡色的双眸紧紧盯咬住我的目光，一时间的四目相对，让我呼吸一滞，大脑短暂罢工，在他话要脱口而出时，我制止住了他。 这个时候，我一个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的单身狗竟然懂了。 往后的一个月里，我有意无意的回避他，他显然也是知道的，不过他好像丝毫不在意，我们之间这种尴尬的气氛。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跟我聊天，相处方式跟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每次，都让我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恋了，想太多了。 我很快，就放下这个小插曲。 某天我们一起在公司食堂吃午饭，他说：“珞珞，其实我一直喜欢你啊。”我刚吃进嘴里的米饭喷了出来，喷了他满脸都是饭粒，顿时尴尬地大笑起来，奥斯卡影后附身，笑得眼泪花差点出来。见状，蒋兵低着头，让我瞧不见他任何微妙表情他挠挠头：“有那么好笑吗？”我疯狂点头。他也傻笑起来说道：“我也觉得好笑。”他的样子特滑稽，我心里有一丝酸酸的，那天是四月一日愚人节，都说那天向喜欢的人表白被拒绝也不会太尴尬，姜饼小子，对不起啊，我一直认为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我们彼此太熟悉，从初中就混在一起，更像是亲人。 之后，我们的关系还是没变。 月朗星稀公园人不多，我和他一起走着，不同的是我歪歪倒倒烂醉如泥，他扶着踉跄的我步履艰难。“姜饼小子，你知道吗……我……我难受啊……”喝醉的我含糊不清地说着。下班回家看到因为出轨和母亲离婚的父亲，牵着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手，目光那般慈祥，那是他和别人的女儿，那是他和别人的女儿，这样的画面曾在梦里出现过多少次，而被牵着的却不是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爸爸妈妈以前是多么相爱，他们是青梅竹马，突然在脑想中我和姜饼小子也算青梅竹马吧！ 于是，出于情绪在作祟，一个电话打给姜饼小子叫他来陪我喝酒，他一直很少喝酒，倒是我大学时常常要他陪我喝，有时还取笑他：不喝酒没女孩子喜欢哦。然后换来他一记爆栗。 他要背我回家，我不听话。他说：“你的心痛我都懂，乖乖先回家好不好？”确实他一直都了解我。我摇头拒绝，满脸通红，在他背上前仰后仰的，说话的时候嘴里的酒气都往外冲。酒在胃里翻江倒海，我有些难受抬头看着姜饼小子越来越觉得其实蛮帅的，难怪学生时代有好多女生对暗恋他。 大脑迷迷糊糊的，酒精有没有居于主导地位，我不知道。蒋兵感受到背后少女圈住自已的脖子，然后一点一点靠近，热气率先拂过耳畔，最后，落在他的脸上。一时间，蒋兵像是被人下了定身咒，又像是早就被人种了情蛊。 温热湿润的吻，这是他想要了十几年——终于，他声音有些哽塞：“珞珞，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好~” 这条寂静无声，不止这条路，蒋兵走向陆珞珞的每一条路在此刻串联，成心动电路。最后，变成蒋兵的全世界。 一秒的时间，在蒋兵的世界他像是跟陆珞珞过了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 他们结婚，生子，白头偕老，最后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准备下一世的重逢，相遇，相爱，一起逝世，如此，循环到他们重新相爱，在一起的时刻，也就是少女用软糯香甜的声音在他耳畔说：“好~”的这一刻。 下一秒，蒋兵背上的少女，大声呼喊：“好~，接着喝不醉不归。” 蒋兵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股脑的往心脏，心脏被瞬间灌满的时候，蒋兵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是什么的心情，又是什么样的…… 上一秒在天堂，下一秒在地狱。 一呼一吸，心口都在隐隐作痛。 蒋兵，在这一刻觉得自已是死了吧！ 很快，背上的少女，吐了吐在他衣服上，还不忘跟他道歉：“这位兄弟对不起啊——”嘴里还在嘀嘀咕咕着，随后迷瞪瞪的睡过去了。 我醒来时发现在自己家的床上，妈妈说是姜饼小子背我回来的，我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妈妈说：“这么大个人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让我多担心啊，幸亏小兵在你身边。”看到妈妈，我瞬间想起昨天的事，强忍住心痛，不忍心告诉妈妈昨天看到的事，心疼的抱着妈妈。 这个时候竟然没头脑的想姜饼小子懂心痛的感觉吗？体验过吗？应该没有吧！本来想着跟姜饼小子说她喝酒的原因。结果问出口的却是问姜饼小子还记得我昨天做了什么事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问，要说就是女人的直觉吧！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自已忘记了，或者说错话。 除了叫他喝酒其他我都不记得了，我看到他的眼神有一瞬间深深的失落。我不经在想，不会吧！真说错什么话了。 开口辩解：“以前我酒品挺好的，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才乱说说话的。” “没事，你也没说什么胡话，是我听糊涂了。”蒋兵说。 之后，是什么事在想我到底做了什么，想了好久也没想起来。 再后来我交了一个男朋友，我发短信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了，他很久才回了三个字：恭喜你！明明他就在隔壁的办公桌，我偏要发短信，自己也不明所以。我和男朋友请他吃饭，他也带一个女孩过来，我心里冒出一股复杂思绪。没琢磨清楚嘴里却说：“哈哈姜饼小子也有人要咯。”他还是老样子给我一记爆栗，嘴角抹笑，不承认不否认。 这期间我和他滔滔不绝的聊着天，有时很没形象的打闹，天知道我们的默契。男朋友和那个女孩看得目瞪口呆。后来男朋友送我回家，他说我和姜饼小子更像情侣，我面上恼火的骂他神经，心里竟然因为他这句话有些悦喜？可是为什么我男朋友的类型和姜饼小子如此像呢？可他明明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三月的天气还寒冷着，晚上六点多我哭得梨花带雨，在大马路上不顾形象的哭，拦了辆出租车要去找姜饼小子，坐在车上也一直哭，那司机大叔还以为我被坏蛋欺负了，差点要报警。找到他时我还在抽泣，鼻子冻得通红，看得出来他又着急又心疼。然后我像怨妇似的一边哭一边诉苦，路过的老奶奶来了句：“哎！现在的小情侣啊！”我突然想笑，老半天终于带着眼泪哭笑起来。男朋友说好今天陪我去看电影，我却看到他和别的女孩在逛街，于是心里那个委屈啊。后来我才知道姜饼小子坐车去把我男朋友揍了一顿。第二天男朋友满脸挂彩，告诉我那女孩是他亲妹妹，看着他的脸，想笑又不敢笑，差点憋成内伤。   后来的后来，过了多久呢？我也不记得了。我和男朋友要结婚了，我是最后通知姜饼小子的，我也奇怪，关系最好却最后通知。那天看到他和那女孩并肩走着正要过马路，我心里又冒出那奇怪的感觉来，好像有什么丢失了再也找不回来一样。摇了摇头理清思绪，我跑过去把我的婚讯告诉了他，虽然外人不易察觉，可我还是看到了他眼神里的又一次失落，像一根尖尖的刺，刺痛了我的心，可是我是那么倔强的人，又那么胆小的人。 结婚那天我在影楼化妆，透过玻璃我看到他在马路对面，他憔悴了很多，一瞬间眼泪就出来了。他打电话过来：“珞珞，你是最漂亮的新娘。”然后都不说话了，世界仿佛静止了一样，只有我俩的呼吸声，我将手机紧紧贴近耳朵，我听到了他压抑着的哭声，许久他开口说：“跟我走，好吗？” 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的泪越来越多……。 很久以后才知道他为了能去我那家公司托了很多人，我却怕他的唠叨。很久以后才知道他没有补牙是因为能有理由呆在我身边，我却以为他斤斤计较。很久以后才知道那女孩是他的表妹，我却固执的不承认内心的真实感受。如果我多那么一点勇气，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到你向我表白的那一刻，不，或者说更早，我一定会说：亲爱的姜饼小子，我也喜欢你哦！ 可是……，我也害怕，害怕走我父母的道路，我是胆小鬼，对不起姜饼小子。 对不起！你一定要过得比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