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之战简装本小说-第二十一章 象牙塔
万智牌简装本小说-兄弟之战
第三部分 轨迹聚合(29AR-57AR)共13章 13-5
第二十一章 象牙塔
阿基夫的学者罗兰,在佑天沦陷之后的第五年来到了泰瑞西亚市。整趟旅程既漫长又曲折;她先从潘瑞冈一路直达寇利斯,再往西搭乘近海的小船通过暴风肆虐的禁地海,往北折向托玛库,最后又往西乘着骆驼横越沙漠,才在初夏时节来到这个城市的边缘地带。
罗兰后来想想,要是她早知道从阿基夫到泰瑞西亚市之间要走这么远的路,她就不会丢下家人自己跑来了。其实行前已经有很多贵族朋友拼命劝阻她,可是她在潘瑞冈实在也待不住;战争的狂热已经掳获了贵族们的心,就像是一种传染病似的,恐惧的阴影笼罩在人们的脑海中。这些染了战争病的人都相信,克撒绝对是他们惟一的救赎,因为他曾经失去过佑天,他不会再失去阿基夫。
罗兰没那么确信,可是她这种怀疑论却在潘瑞冈的议会厅里遭到漠视和嘲讽。她几年前曾经和一个修道院的主教通信过一阵子,所以当那位泰瑞西亚的学者邀请她去的时候,她便决定接受。现在,历经长途跋涉之后,她终于站在这座象牙都城的大门前。
泰瑞西亚市位处高地,四周都是耕作得十分精巧的田地,所以从远处便能一望见之。
整座城市看起来就像一颗宝石,镶在一个巨大的白石环上:都城的屋顶全都是用玻璃和水晶做成,所以当阳光照在上面时,不只是天空显得灿烂夺目,就连市街地上都看得到反射出来的彩虹。向导还告诉她,冬天是此地的雨季,大雨倾盆时,清脆的声响简直就像在摇铃鼓或敲钟琴似的。
城墙也全都是由白石砌成,那些白石则是从遥远的可甘山地运来,矮人和巨人族的奴隶们南来北往地替他们切割石材;不只是城墙,还有城中的高塔也是,高高低低的环绕着城市。罗兰看着这一切,觉得泰瑞西亚市仿佛是哪个神明遗落在人世间的一方棋盘。就连这些白石塔本身也是艺术品,上面精饰着可爱的浮雕和塑像,神话中的谜兽、有飞翼的狮子,还有大象等等。

罗兰要去见的那位“象牙塔的秩序女王”,也就是与她通信的泰瑞西亚市主教,便在这其中的一座塔中。但是这里的每座塔中都住着一名学者,她也不清楚主教住在哪一座塔里,只是对方信中请她先来到城门下。
城门下有个身材高壮的男子,肩膀极为宽阔,留着大把络腮胡,头戴宽扁帽,拿着一根手杖。罗兰走过去,心想先请他传个口信说自己到了,然后再找个旅店安顿下来。这男子正用一条粗手绢擦去额头上的汗时,罗兰一叫他便回头。
“你要找塔城女王?”他问道,“来,我带你去。”
这人便转身走了几步,罗兰这才发现他跛了一只脚。走了一会儿,他便靠在他的短铁杖上面休息,然后转过头来看着身后这个女子。“从口音听来,你是阿基夫人?”他说。
罗兰点点头,不解。
“你该不会就是罗兰,那个潘瑞冈的学者吧?”
“我就是,”罗兰回答,“但是我不记得您了。”
这人便转过身来,往她这边靠了靠。“我是费顿,”他一面说,一面对着她伸出去要扶的手鞠躬敬谢,“跟你一样,我也是个学者。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的?”

罗兰想了一下,“我想到极西一带恐怕没几个阿基夫人吧?”
费顿点点头,罗兰这又看到他留着一头长发被在耳后。这一带的气候温暖,怪不得这个大胡子男人汗如雨下。
费顿又说,“我们都在等你。来吧,我们一起去见主教。”
罗兰的向导还拉着骆驼站在旁边,她便倾身对他说,“我还得找个住宿的地方呢。”
“哦,让我来吧。”费顿说着,又向前跛行了二步,突然间吐出一大串又急又快的法拉吉语,腔调像是一种方言,可是罗兰听不懂。只见那名向导和善的回应他,费顿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爽快的扔给向导。向导利落的伸手接住,然后微微一笑,便一鞠躬。
“你就跟我住同一间旅店吧,”费顿说,“别担心,你那个向导人不错。要是他有什么二心,你也到不了这个地方了。跟我来吧。”说完他便自己往前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罗兰联想到一只熊。以前曾有过一只大熊在山间迷路,结果被人误以为是人类。她忍不住笑出来,随即便赶紧跟上去。他的脚步虽大,不过接下来的这段路却还满轻松,因为他没走几步就停下来擦擦汗,一面又抱怨天气热死人。
“你也不是泰瑞西亚人嘛。”罗兰说。
“我从北方高地来的,靠近冰河那里。”费顿答道,“大老远的跑来这里找图书馆,结果一点用也没有;没用的图书馆,找不到跟这个字一样的符号。”
“符号?”
“这个啦!”费顿举起他的铁手杖,顶头扭成一个小圆弧形。
“这只是根棍子嘛。”
“不只哦,”费顿说,“你看看棍身上面。”
罗兰伸手接过这根不算长的铁杖。果然,杖上面有一长串记号——整根棍子上都有,看起来不像是刮痕,认得出来是某种刻意画上去的图形。
“这不是索蓝文字耶。”她看了一会儿,终于说。
“也不是矮人族或鬼怪族的文字,我们这儿也没人认得出来。”费顿说,“在冰河里找到的。我之前都在研究。”
“研究手杖?”罗兰问道。
“研究冰河!”费顿粗犷地大笑起来。“就是那条会滑进若纳湖的大家伙啦。你知道,冰河就是结冻了的河,它还是会动的,只不过你一下子看不出来罢了。冰河从山上慢慢的滑下来,河道上所有的东西都会被它刮干净带走。我就是在一条冰河底部发现这根东西的,我还在冰块中间发现过其它的。”
费顿继续对冰河发表演说,他们也一面绕着城墙走。过了第一座塔,来到第二座前便停下了脚步。此时费顿又对着塔前的女门警大喊了几句,这次他说的话罗兰连一个字也听不懂。那个门警向他们一鞠躬,然后就让罗兰和费顿进去了。
“苏米芬语,”他跟罗兰解释,“他们说的话音调很多变,而且对腔调又讲究得要命,有时候实在搞得人很烦。同一个字只要重音不同,会有好几种意思哪。”
“你也研究语言?”罗兰问。
“不研究冰河的时候。”费顿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其实我这是无心插柳啦。为了研究冰河,我必须去查很多资料,可是又看不懂那些古老卷轴上的字,到头来我只有去学了。你的专长是神器,对吧?”
“古代的索蓝神器。”罗兰说得更精确点。
“就像那二兄弟一样,”费顿咕哝着,“米斯拉跟那个叫什么名字的。”
“克撒。”罗兰补充道。
“神器真是个危险的东西。”费顿如是说时,语气里仿佛别有他意,罗兰不由得提高了警觉。此时他们已经走过会客厅,站在大堂里了。
塔里面的厅室远比罗兰想象的宽敞许多,里面还有一张大橡木桌。四面墙上排满了玻璃门橱,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卷轴、钟秤,和古董珍玩。塔的主人,也就是主教本人,已经往这里走过来了。
与其说走,倒不如说是滑行。这名主教一身白衣,瘦长的脸蛋显得格外苍白,她在磨石子地上移动的样子不像是在走路,倒像是悬浮的;一头长长的黑发就这样直挂挂的被在身后,让罗兰想起她自己少女时代留长发的方式。那时候她还在托卡西雅营地考古,现在想起来,简直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好费顿。”主教的声音轻柔,但是十分坚定。罗兰一听就感觉得出,她在说话的时候一定总是要求其他人安静。
汗流浃背的大胡子学者很努力的深深一鞠躬,然后转过身来对着罗兰。“高雅的主教,容我引见来自阿基夫的罗兰,索蓝神器的学者。她也是个很和善的小姐,在我滔滔不绝的说冰河时从不打断我的话。”
主教优雅的向罗兰行礼,罗兰也回敬她。“你能来真好,”白衣主教说,“我来为你介绍其他人。”所谓的“其他人”指的是一对光头的男女,坐在那张大桌子的另一端。男的个子矮小圆胖,一见她走近便立刻起身。罗兰要和他握手,他却双手交击在胸前,罗兰以为这是他打招呼的方式,便放下了手。费顿看着微笑不语,主教女士也没说什么。
“札夫拿,拉特南学院的创办人。”这名光头男子说。

一旁坐着的女人轻轻咳了一声,大概只是清清喉咙,不过罗兰和札夫拿都听得到,于是札夫拿也清清喉咙,“呃……之一。”这话又引来另一声轻咳,结果他只好再说一次。“拉特南学院校本部的‘现任’创办人之一。”他这才转过去看着那个光头女人,这次她只是微笑不语。“这是我太太,也是创办人之一,河鼓。”

罗兰行了一个礼,而河鼓也跟她丈夫一样,把手放在胸前回礼,不过她做得更轻柔优雅一些。罗兰盯着那个女人看。她的眼睛形状跟杏仁很像,裸露的双肩上有个奇怪的图案,像是纹上去的。
主教请大家就坐,费顿也给自己拉了一张大椅子坐下。他摘下帽子,手里却没放掉那根铁杖。“我要谢谢您的邀请,塔城女王。”罗兰先开口,“还有我该先告诉您,虽然阿基夫的首席神器师没能一起来,不过我带来了他的学识。”
“就是那个叫什么名字的。”费顿说。
“克撒。”主教面无表情的说,同时举起手来召唤仆人。罗兰初见她时以为她比自己年轻,不过现在她才明白,这位女主教的年纪要大得多了。她的一举一动能够那么优雅,可见经过长年的练习。
另一个苏米芬仆人随即端上咖啡。空气中随即弥漫着一股蜜糖的香气,而且喝起来不像法拉吉的饮品那么浓稠,罗兰因此对这样的咖啡很感新鲜。
“此外,虽然没有正式的授权,”罗兰继续说,“不过我还带来了阿基夫人这几年来收集的索蓝文物报告,是从托卡西雅的考古成果中整理出来的。”她面向费顿,“托卡西雅就是教导我神器知识的老师,克撒和米斯拉也是她的学生。”然后她再转向主教,“可惜的是,克撒不让我带他自己的研究报告来,因为我这一路上会经过许多由他弟弟控制的土地,他怕这些资料会误入他人之手。”
“我了解。”主教说得很干脆,这倒让罗兰意识到,起码在这场会谈中,议题都不会牵扯到克撒的研究。“不过你还是带了很多有益于我们的知识来,”主教又说,“你自小就认识那对兄弟神器师吧。”
“是的,不过当时我自己的年纪也很小。”
“他们那时就彼此仇视对方了吗?”塔城女王竟然这么问。
罗兰沉默了一会儿,又想了想。“没有。我想他们只是互相竞争,就像其他的兄弟们一样。克撒比较聪明,或说是比较好学吧;米斯拉为人比较有亲和力,他跟其他人都处得很好。”
“这个米斯拉就是后来铲平萼城的那个米斯拉?”费顿的话里听起来有点讽刺。
主教却没理他,自顾自的又说,“所以你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还不恨对方喽?”
“不恨。”罗兰看着费顿,“可是他们后来就变了。托卡西雅是我们的启蒙老师,自从她去世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米斯拉了;但是我听说他变成一个残暴的沙漠领主,好像也成了阿基夫和寇利斯二国的大敌。”
“他是吗?”札夫拿问道。
罗兰摇摇头,“我也不敢说他现在怎么样,或是为什么变了。可是要我把从前那个会在火堆边讲故事的小男生跟这个萼城屠夫联想在一起,实在很难。”
“时间会把我们都改变的。”主教静静的说,“那他的哥哥呢?克撒是个怎么样的人?”
罗兰又摇摇头。“克撒受到很严重的打击,现在他整个人变得很畏缩。我只跟他谈过一次,就是告诉他我要来这里的事,他……他也不是冷淡,只是很给人距离感,好像每件事都要弄得很隐秘,只要有人掌握了正确的密码,谜底就会被人家解开了似的。”
主教欺身向前,“所以你觉得除非他们之间更进一步冲突,否则没有别的解决方式了?”
“对,”罗兰坦然的说,“我想是不会有了。我离开阿基夫的时候,他们正在边界建造一连串的塔,里面都是克撒设计出来的机兵。内地到处都在挖矿,大部份的河川都改道去提供水力了。后来我经过托玛库和赛根的时候,也看到到处贴满米斯拉的画像,那里的人民都觉得他能带领法拉吉迎向更伟大更强势的未来。没有别的方法了,除非发动战争,否则没有了。”
“我就说吧。”费顿说。主教皱皱眉头。
“那二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做什么跟我们这边有什么关系?我们在这块大陆上隔得这么远,”札夫拿刻薄的说,“八竿子打不着边嘛!他们爱吵就随他们去吧,既然他们觉得打仗比做研究好玩,那研究工作就交给我们哪!”
“你想得太简单了。”费顿说,“这种紧张情势是会扩散的;你看,先是法拉吉人跟佑天,现在又连阿基夫和寇利斯都被牵扯进去了。再过不了多久,你猜哪一方会先来拉拢我们?”
“这个法拉吉的族长现在是对他的东方国家用兵耶,我们是在西方的,用不着担心吧?”札夫拿说。
“是吗?”费顿没好气的回嘴,“我今天早上才跟一个沙林斯的商人聊过。那个米斯拉的魔女助理,叫做阿士诺的吧,现在人就在沙林斯,跟他们‘交涉’那里的林产和矿脉资源。这很明显嘛,米斯拉一定会给他们二条路走:要不就交出法拉吉想要的东西,不然就等着大军进攻吧。”
“我倒想看他们拒绝是什么结果。”札夫拿插嘴。
“赛根人也是这么说的啊,”费顿语带讥讽,“现在人家成了法拉吉的殖民地,土地被榨得快干了。佑天还不是差不多。”
“那个族长的谈判代表也来过泰瑞西亚的议会了,”主教轻声的说,“只不过我方很有礼貌的回绝了人家。不晓得下次他们带着机器龙来敲门的时候会怎么样?”
“搞不好会去敲你的门哦,札夫拿?”费顿故意调侃他。
札夫拿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泰瑞西亚市是个很古老的地方,”主教对着罗兰说,不过她是在替札夫拿讲话。“城里有很多防御工事,那些绕着市中心的白塔就是其一。只可惜这些设备都很老旧了,恐怕不敷现代使用。本市的人民也已经习于久安,本性一点也不好战。”
“喜不喜欢又能怎么样呢?”札夫拿说,“就是有人要来跟你打,你能怎么办?”
“说的没错!”费顿猛然大吼。“我们就是要为此做准备!否则这么多的西方国家还有他们的知识跟学者都会一个接着一个被铲除的!”
“那你去跟克撒结盟好了,”罗兰说,“既然米斯拉也是你最怕的敌人。”
主教和费顿对望一眼,然后看着罗兰。
“那个叫什么名字的搞不好跟米斯拉一样可怕,”费顿说,“看看他防守佑天的例子就知道,不可取。”
“我们并不想为了防狼而引狼入室。”主教的声音轻柔但清楚。
听了主教的话,罗兰想了想。“很对,”她说,“看看寇利斯,现在恐怕已沦为阿基夫的一省了。它所做的很多决策其实都是潘瑞冈方面下的指令,美其名曰战事协防。”
“就是啊,”费顿又说,“我们得想第三种方法。”
主教又向前靠在桌子上,罗兰也觉得自己被拉了前去。“本市内聚集了很多学识丰富的学者,在大陆西半部也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我建议我们把他们集合起来,成立一个联邦,或是秘密集会,让这些知识的力量足以和他们兄弟任一方的机械抗衡。”
“我认识几个沙林斯的学者,阿士诺到沙林斯首都的那一天,他们就打算走了。”费顿说,“还有冰河区的几个巫师巫婆也可以出点力。”
“苏米芬最有名的魔颂师应该也愿意跟我们合作,赛根的流亡占星学家和神学家也是。”主教又接着说。
“不要,”札夫拿冒出一句,其他人都转而看着他。“不要。”这个秃头的男子又坚定了说了一遍。“这不是我们的事。拉特南够偏远了,我们根本不必须担心那些沙漠里的土匪。我们没兴趣。”
这时传来一声轻咳,轻得几乎没人听得见。札夫拿看看他老婆,原来又是她在清喉咙。费顿扬起半边眉毛,主教则仍然面无表情,只见札夫拿一个人犹豫不决起来。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会看情况,”札夫拿一面说,一面狠狠的瞪了他老婆一眼。“我持保留态度,不过我们会准备好我们这边的资源跟知识。”他做了一个深呼吸,胖胖的手指交握。“毕竟,我们也会从中学到一点东西。”
主教这时便转向罗兰,“你呢?潘瑞冈的罗兰?你要加入我们吗?”
罗兰没有立刻回答。她是来此地求学问的,但是这种用来对付那对兄弟的知识还能算是学问吗?她欠克撒或米斯拉还不够多?眼前这些人虽然是为了自保,但他们却是为了设法击败那对兄弟,才要研究托卡西雅的学识的;她究竟该不该把托卡西雅的笔记交出去?
她想起开挖得永无止尽的矿脉,还有已经盖满了她故乡土地的工厂,以及其他的贵族们;他们好像已经决定要视克撒为阿基夫的护国圣者了。又想起法拉吉人对米斯拉的崇拜。托卡西雅教他们这么多知识,真的会希望他们二兄弟这么用法吗?
罗兰深吸了一口气,“好,”她迟疑了一会儿,“我要加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