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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子

2021-09-13 00:36 作者:我吃两条水库鱼  | 我要投稿

  (上)

有一个地方,它离这里很远很远。那里到处都是遮天蔽日的葱郁树木,它们的枝干质地甚至比石头还要坚硬,宽度也足以让在此处居住的人们在上面放心地行走——枝干都如此巨大,更何况树干呢。于是居民们便在树干内造起了足以容纳二十几个人的树屋:一张小床,一张小桌子和椅子就成了每个树屋内的固定搭配。

他们每天也像这里的人们一样,早早起床开始一天的工作,在临近午夜的时候就上床睡觉。由于树大招风,他们晚上都有得风好吹,再加上树屋没有门,这风也吹得更猛。

你问他们为什么不弄个门?因为他们身上的羽翼会被风吹得无法展开,这样一来也就无法从一根枝干飞到另一根枝干上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里的犯罪率低得惊人。居民之间也都挺和睦。

不过,这都是人类发现这里之前的事了。

人类发现这里后,这里富饶的资源让他们欣喜万分。再加上这里的居民和睦久了,对来人也很友善,他们便开始为所欲为。

于是,羽翼和脸都长得好看的女孩,带走;那些飞到树顶不肯下来为奴的居民,往往在烈焰中和自己所居住的大树化为了灰烬;有些古树还不算太粗,便被人锯断带走,而那些粗的就只能被火光吞没……人们仅仅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让这片已经存活了几千年的大森林成了一片覆着木灰的木桩地。


这其中自然也有反抗。可无奈森林里的居民平时就不太起冲突,偶尔用来判刑的武器也都停留在原始阶段,哪里比得过人类的真刀实枪?那些反抗的人,大多都死在了抗争里,而有一小部分则隐居了起来,仅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去接触人类的生活圈。


可最近又有人传言说,羽翼人在筹备一件大事。


———————————————————


女孩是听着这种故事长大的。她起初还很感兴趣,会东问西问,有时候问得她的母亲都找不着北,而现在她却对这种事感到好笑。


应该是把鸡当成人了那些人。


她在心里这么确认道。


比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女孩还是更加喜欢去离家不远的那条溪流旁散步。溪水不急,很清澈,湖底的石头和游动的小鱼都可以很轻松地看到,除非那天的太阳实在太猛,照得水面晶光荡漾,不然她都可以拿这条小溪当镜子使。

不过河边清爽的体感还是次要的。最吸引女孩的并不是这条溪流,而是被这条溪流隔住的对面那片森林。她早上来的时候,总会听到悠静的笛声从对面传出。


这笛声可以给人心灵上的宁静。女孩只要走到这里,坐在河边凸起的石头上,闭上眼静静吸收这声音,就是再烦躁的心情也会化为一池静水。


有时女孩会想,

这笛声究竟是什么人吹出来的。因为她的邻居也有人学笛子,但当那个人手中的笛子吹响时,她只感到聒噪。

 

可她又想,或许不明白对方的来头才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女孩就每天早上来散散步,在河边驻足听一会笛声后,再去忙活其他的事情。

那座有些破旧的木桥在她眼中也似乎成了摆设。

 

———————————————————

这天,女孩照常来到了河边。她抹开了石头表面的一些小石粒,一如既往地坐了上去,默默算着时间。

 

3,2,1。

笛声像是与女孩约定好了一般,准时响起。它仍旧是那么悠扬宁静,这周围的任何声响此时此刻也都成了它的陪衬。

 

可女孩刚听见这笛声就觉得不对劲。

 

以前应该没这么大声。而且,这笛声也不会越来越大。

 

她转过头去。

笛声戛然而止。

 

一个看着与她差不多大的十几岁的少年正看着她。他的手里握着一支竹笛。尽管少年的素色的衣服有些破旧,但竹笛却特别干净——看得出它的主人有每天都擦拭它。

 

“就是你在吹吗,每天的那个笛声。”

见了真人,女孩没有太失落。这长相素净的少年和他那悠静的笛声倒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少年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在女孩身上抖了一下,又落到一旁的花草上,许久才从微启的口中飘出一个“嗯”。

 

“挺好听的啊。”女孩对着少年笑笑,她的兔牙在轻笑间不经意露出,“听着很让人舒服,你是自己学的吗?”

“……我父母教我的。”

说完他也不等女孩回答就急忙背过身去,微弯了腰又顿了一下,直起身往不远处的木桥快步走去。

 

“等下,不再聊一会吗!”女孩忙追了上去,刚与对方齐肩,他却干脆跑了起来,连脸都是别向另外一边,大概是很不愿意和女孩说话了。

 

女孩伫在原地,不解地看着那抹白色渐渐远去。

但这个不解很快就消失了。

 

大概是不想暴露身份的厉害人物吧。

 

———————————————————

自此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女孩每天都一如既往地去往河边,坐在固定的那块大石头上,静心听着经过了森林洗礼,夹杂着泥草气息的笛声。

 

那少年偶尔也会出现在这一边。但他每次看到女孩,都会隔出一段距离,再在那个距离之外横起竹笛,静静地吹奏。

女孩也没有再上前去和他打招呼。毕竟,她想听的是笛声,又不是少年的家事。

 

然而,在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一个多月后,却有了转机。

女孩这天也是很早起床,趁着太阳还没上来就小步跑去了清晨的溪边。

 

当她跑到可以看到不远处树下的一抹晃动的白色时,便知趣地停在原地,随地找块石头就坐上去,等待着又一场独奏。

 

往常来说,笛声应该会在女孩刚坐稳的同时响起。而今天在女孩耳畔回绕的却是另一种声音。

 

“你真的很喜欢听啊。”

类似鸟儿翅膀拍打的声音伴着这一句话传入她的耳内。当女孩带着疑惑看向少年的时候,他收拢了身后的白色羽翼,蹭着嫩草轻轻落下。

 

他脸上挂着微笑,映着女孩惊愕神情的双眼内透出的满是善意。

 

“……没想到,真的有长着翅膀的人存在。”

女孩的余惊还未去,少年倒开始惊讶了。

 

“你之前不相信?”

 

“是啊,我觉得那些传来传去没有一个是有依据的。”女孩说着,视线情不自禁地溜向

少年背后的羽翼,“这个是真毛吧?”

 

少年听完女孩这番话顿时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敢情自己之前对她的提防和观察都是自找罪受,连羽翼人都不知道的人类还会对自己有什么企图吗。

 

“是的。”

“哦……你们平时出去都是飞着的是不是,会不会很累?……”

 

女孩一连串问出的问题和少年心目中人类会问的问题完全扯不上边。他本以为人类会绕着弯子打听他们种族的消息,而面前这个人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想知道自己的生活作息的粉丝罢了。

也因为这个,少年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些许,面对这一堆问题,他很乐意地回答了全部。尽管其中牵扯到了当时那场战争的事,但他也只是很粗略地带了过去,女孩看起来也并没有注意到。

 

他很久没这么轻松地和一个人类聊天了。所以当周围的鸟叫声渐渐稀疏时,少年才意识到适合他活动的时间已经过去。

 

“时间到了,我得走了。”话音未落,少年背后的羽翼便展开来,倒飞着对女孩挥了挥手。

 

“明天再继续解答你的疑问吧。”

 

他弯起眉目,在女孩的眼中匆匆印下一个模糊的微笑后就隐进身后的森林中。

 

当几片羽毛划过女孩的脸时,她才从刚刚的惊叹中反应过来。而她现在再看过去,也只能看到对面树丛外掉落的几片树叶。

 

在阳光下发着几点晶莹的光的翅膀,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若是他们种族内人人都长着这种翅膀…那她从小到大听闻的所谓战争也就不奇怪了。

 

对于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存在,要是身上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很多人都会不择手段地去夺过来吧。而且是第一次见面,也不用顾及着人情,多好啊。

 

女孩现在明白少年之前一直跟她保持距离而现在却开始接近她的原因了。

 

她站在原地,盯着对面的森林好一会,身旁才开始有脚步声响起。她转过身,看向陆陆续续来到河边开始新的一天的这些人们。他们脸上已经布满疲劳的深沟,即便是看着眼前这条充满生机的河流,他们的眼中也看不出任何神采。

 

“大概只有钱掉到他们面前时那双眼睛才会有点光——又或是长着羽翼的人。”女孩这么想着,内心的另一处也暗暗地下了决心。

 

少年既然决定与自己交流,那自己就绝对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她不想看到少年失望。

 

 

———————————————————

 

在这之后,女孩早上就又多了一件常规的事情。

那就是和少年唠嗑。

 

至于唠的什么内容——大到人类命运,小到日常饮食都有。不过还好,少年不是那种难以相处的人,每次女孩提出的各种疑问或是观点,他都会很有兴趣地接收——而且也不止话题,连女孩的恶作剧他也不会太在意。

 

比如躲到树后装消失这种小技俩。

但这所谓的“小技俩”也只是少年口中的说法。每次女孩做这种小技俩的时候,她都会因为少年过于夸张的反应笑得前俯后仰。

 

“你真的不经吓啊。”

 

每当这么一句话从女孩忙着笑的喉咙中晃出来,少年表面上也只能无奈地附和着她。

 

但内心呢?

 

——“等我哪天也来吓吓你。”他暗暗想道。

 

后来他的确吓到她了。

可情形跟想象中的有点不太一样。

 

  

(下)

“这是什么?”

两人一如既往地坐在树下,聊得甚欢时,女孩突然止住了笑意,目光只落在少年袖口那隐约露出的绷带上。

不等对方回答,她就毫不客气地褪上对方的袖子。

 

顿时,一条被绷带缠满的手臂伴着药水味呈现在她的眼前。绷带看起来还很新,应该是刚绑上不久。

“你去做什么事了包得整个手都这样?”

女孩一改刚才轻松的语气,神情严肃地问道。

 

“嗯,发生了点事。不过没关系的。”少年的目光不自然地移到地上某处,故作镇定地让手臂再次隐在袖子下,“比起这个,要听听我最近的事吗?”

 

“现在并不太想。”

女孩仍旧看着少年的手臂。

 

“跟这个有关的也不听?”

 

少年知道以她的性格肯定不会罢休,幸好他自己心里也打算跟她说关于这绷带的事。

毕竟……以后时间久了,想挡也挡不住,到时要处理还会更麻烦。

 

听到对方这句话,女孩的眼睛亮了些许。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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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得这么激烈……你还被波及到,真的是,下次要注意别凑太近。”

女孩听完之后,语气里尽是不平与无奈。

“为了一颗糖果能打成这样,你邻居家的小孩子未免也太过分了。自己家里也有这种东西吧,为什么非要抢比自己小三四岁的小孩啊。”

 

“我也不理解。”少年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而且他们最近总是在我家附近打架,已经成了他们的日常。”

 

“就不能阻止一下他们吗?”女孩看着对方袖子下隐约露出的绷带,担心地问道。

 

“男孩打起架来,拦都拦不住。”少年苦笑道,“更何况我也不是他们的监护人。”

 

“那你也可以代替他们——”

 

女孩刚要站起来手脚示范一番,又被少年摆着的手止住了。

 

“不成大碍,没事。咱说说别的。”他说着拿出藏在身后羽翼里的竹笛,向着对方晃了晃,“我学了首新曲,听不听?就当转换下心情。我这个是小伤,很快就会好的。就当给我个面子。”

 

女孩一开始还是有些犹豫的。要是天天都是这样的伤势对他也很不好吧。但是当事人却又一股没事的样,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但是如果事态再严重的话……

……希望不要再严重下去了。

想到这里,她的内心莫名其妙地涌出几丝不安。

 

“喂?在吗?”

 

少年的一声叫喊把女孩叫回了现实。她连忙拍拍脸,正起坐姿认真地看着他。

 

“吹吧吹吧。我听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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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扬的笛声又响了起来。女孩静静看着眼前这个闭上眼睛专注着捕捉音符的羽翼少年。他头上翘起的几根头发和羽翼上的羽毛在微风中晃着,朝阳从他右侧照来,照亮了他的脸庞。

 

一曲将落,少年惯例地睁开眼睛。墨绿色的双眼在阳光下闪着点光,女孩每次看到都不禁会感叹这人眼睛的清澈。

 

“今天就到这里吧。”他收起竹笛,眯起双眼对着女孩笑笑,“明天记得再过来啊,我会跟你重播一下今天下午他们约定打架的盛况。”

 

“谁要听那种东西啊。”女孩觉得有些好笑,“好好看路,别再倒飞了!”

 

她看到少年的翅膀又要碰到树干,连忙叫道。

 

“好的好的,你回去也小心!”

 

“当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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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这条平凡的小溪就成了少年的战况重播现场。在一段飘扬的笛声后,响起的就是少年如临其境的解说声,这其中还时不时会夹杂着女孩被逗笑的笑声。

 

“悠着点啊,你都快掉下去了。”

“有翅膀,不怕。”

 

少年事实上也一直没有掉下去。

除了今天这次。

 

“男孩就抓过对方的糖果,跑到了临近一棵树下,正要打开糖纸一看究竟时,对手突然‘哇’一声——”

与此同时少年立在石头上,手指弯着像只虎爪,嘴巴也张得特别大——好像他口中的不是一个小孩,而是野兽一样。兴许今天他是太激动了,有一只脚也跟着抬了起来,而剩下那只就顶在石头上,成了他的根基。

平时他也这么做过。

 

女孩正忙着笑的时候,眼前这个张牙舞爪的身影却伴着一阵水声,消失在了她的视野内。

她连忙站起来跑到溪边。这个长着翅膀的天使神情有些扭曲,手上揉着刚支撑着他的那只脚。

 

水打湿了他的翅膀和衣服,看着还莫名有些像女孩认知中的落汤鸡。

 

“……你还好吧?”

她忍住了笑的冲动。

 

“还行还行。”少年有些尴尬地笑着伸出了手,“拉我一把。诶哟疼死了。”

“腿磕到了吗。”

女孩低下身帮着让少年上了岸。后者一上岸就开始甩水,看着越来越有落汤鸡的感觉了。

 

“没有,弄到的是屁股……诶哟。”

他口上说着,手却还在捂着腿。

“那你怎么……”

“要你想的话,抽筋痛还是磕到痛啊。”少年皱着眉毛勉强提起嘴角笑着,手上揉了揉腿后就又撑着树干站起来了,“来来来继续吧。还没讲完呢。”

 

“多补钙。”

女孩又坐回原位,抱着膝盖再次投入到了争夺糖果的战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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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今天是他们的最后一战了。”

少年讲到快结束时突然又插了这么一句话,一下把女孩从战争内拉了出来。

“这样啊,也挺好的。继续说,快点。”

 

她最近有些沉迷这个争夺战。尽管事后回想会觉得这个战斗怎么那么傻,但当少年一讲起来时,这个战斗瞬间就从小孩的打闹间成了一场宏大的战役,让她欲罢不能。

 

在少年结尾惯例的笛声中,她则又静了心思。默默回想着今天内容的同时,她忽地又想起少年在中间生硬插入的一句话。

 

“你说这是最后一战?为什么?”

女孩在少年收起笛子要离开时又抓住问道。

“争夺久也会累的呀,而且那个大孩子被告状了哈哈哈哈,他父母终于来插手了。”少年的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笑容,眼底的愉悦尽显,“这样那小孩也不用总是被抢了,我看他打得也挺累的。”

 

“哦……挺好的。”

“不过我还听说那大孩子要再和那小孩打个最后一次。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而已,要是我恰巧碰上了就跟你说说。”

他揉了揉女孩的头发,之后却不像平时那样展开翅膀,而是跟人类一样走向那座木桥。

 

“好,别忘了啊。”

女孩对少年挥了挥手,少年也倒走着对她挥了很久,直至消失在她的视野内。

 

女孩转过身,那些平时用这条小溪的人果然来了。不过却比平时稀疏一些。

 

可能今天比较早吧。

 

她习惯性地弯腰捡起少年掉下的羽毛,揣在怀里后就往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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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早上。

人们都习以为常地向小溪边进发,他们几乎都不用思考就把手中的衣物扔到搓衣板上,浸入水中,机械般地搓了起来。

但人终归是人,人手有时也会因为外界因素卡一下壳。

比如今天没有回去的那个女孩子。

 

女孩在这里等一上午了。

她的手不停地揉捏着被她拔下的野草,嘴噘得老高,看着好像都可以挂个水壶上去。

 

那傻子是睡过头了吗?还是被那两个孩子打傻了忘了过来了?

但就她在这里等的时间来说,对方不像是会因为以上的任何一个理由而不过来的人。

可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别的了。

 

她直到刚才都是抱着一点希望的。

然而,在人群悠哉地出现在她的视野内时,她只能不甘心地灭了心中那团小火。

 

也许是今天有事呢。

 

所以女孩第二天又跑了过来,期待少年会给她一个合理的交待。

可是她连一个影子都没看到。别说影子了,羽毛都没见着一根。

她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于是之后,第三,第四,第五,第六……天数多得女孩也懒得去数了,反正就是很多天之后,他还是没有出现。而女孩却还是每天都跑到小溪旁边。

 

反正这本来就是个习惯。即使没有少年,她每天仍旧会过来这里散步。

 

——就是少了点音乐,有些无聊罢了。不过还好,身边这些鸟啊虫的还在。每天也可以听听这些。

 

习惯就行。

女孩每天都这么对自己暗示道。

 

———————————————————

 

或许真的是暗示发挥了作用,女孩现在已经能够适应自然的声音。她仍旧是坐在石头旁,闭眼静静享受着生物与环境交织在一起奏出的旋律。

 

也只有大自然才会有这么和谐,这么有节奏而从未间断过的旋律。

 

只要没有人为加入什么东西的话。

 

是的,没有人为加入什么的话。

 

但此时传入女孩耳朵内的声音偏偏就变得不和谐起来。不仅不和谐,还很刺耳和大声。它直接盖住了已经烙印在她心里的自然声音,无情地侵占了她全部的心思。

 

她心里现在还未被侵占而幸存的只有一句话。

 

他回来了。

 

———————————————————

 

“对不起啊我迟到了!”

 

女孩忙站起来看向小溪的对岸。当那个背着巨大羽翼的白色身影再次出现在她的眼中时,视野内的事物渐渐模糊扭曲。

 

“你也太慢了!让一个女孩子等这么久你还真的好意思啊!”她吸了下鼻子,口上埋怨着就走向那座木桥,而那抹白也渐渐地移动起来,就是慢了一点。

 

“哈哈,看小孩打架太入迷了没办法嘛。我这不是来给你转播了?”

另一阵比女孩慢一些的脚步声在木桥上响起。闻声,女孩急忙抹去泪帘,可还未看清楚眼前来人就有一股浓重的药水味进了她的鼻腔。

她眨了眨眼看向少年。

 

——他往日白暂的皮肤大部分都被绷带覆住了。连他的头上也是斜绑着大绷带,一只眼睛也恰好被遮住,而他的脸也贴着几块创可贴。不仅如此,他身后的翅膀被包扎了不少地方。如果少年还再扶着拐的话,女孩怕自己真的就要哭出来。

 

“怎么回事?!”她连忙上前扶住来人,少年却摆摆手背靠在了桥的扶手边。

 

他看向女孩,嘴角却扬起,转身依在扶手上,看着桥下流过的水,口中慢慢说着。

“我去看那最后一战了。大孩子和小孩子打架……小孩子赢了,尽管小孩子伤得很严重。但从此他们就会和睦相处,不会再抢糖果。”

他笑出了声。

“两个小孩和好了。以后我就不用再给你转播,也不用在他们的石头中躲来躲去,多好啊。是吧?”

 

“什……”

 

刚开口一个字,女孩突然懂了她当初听少年的转播时内心不安的原因,不由怔在原地。

 

“怎么,看到我话都不会说了是不是。还是太久没和我说话,变傻了,嗯?”少年伸出一只尚能自由活动的手,在女孩眼前晃了晃。

然后他收获了女孩的拍手。

——女孩对少年在自己眼前晃的手拍了下去,又惹得少年一阵叫唤。

 

“蠢的是你吧。”女孩手上刚拍完又帮忙揉了揉对方被拍得发红的部位,“快裹成木乃伊了还出来晃,想死啊?”

“房间闷死了,不出来晃晃不舒服。”他嘿嘿笑着,“而且我还得给你转播。不转播完全就很不敬业,我还怕被你举报然后被炒鱿鱼呢。”

 

“要你真是个转播的,现在你已经歇业在家了。”女孩听着这说法有些哭笑不得,但脸上很快就紧绷了些,“你以后怎么打算?”

 

“一样啊。”他看到女孩的表情,朝一旁歪了下头,“你干嘛那么严肃。”

“没有没有——”

 

女孩刚想开口再问少年一些事情时,身后就传来了人们越来越近的说话声。她下意识地推推身边的人,手腕却被对方轻轻握住。

 

“我刚才说过,我不用躲石头了。”

 

女孩的目光又从河边的人移回到身边的少年上。

尽管他的绷带在阳光下显得更加苍白,但在这些苍白中尽情展开来的少年的笑容盖过了所有的无力,在他身上一直跳跃着的活力似乎也因为阳光而渐渐回来。

 

一瞬间,女孩仿佛忘了对方身上绷带的存在,手习惯性地往对方的肩上拍去,刚刚才成型的笑容此时又扭成一片。

 

“小心点啊我还是个伤患!”

“习惯了习惯了哈哈哈哈哈。”女孩边打着哈哈边帮对方轻搓了搓被打的部位,“对了,你要去我家看看吗。这么久你还没去过吧,我也不好意思带着一个伤患到处浪。”

 

“啊那个——”少年下个字刚要到喉咙口又被他强行收了回去,“可以可以,我还没去过人类的家。”

 

“走。”

 

少年不由揣紧怀中的竹笛。他随着旁人的脚步细细看着周遭忙碌的人们,盯着那些人的一举一动。

他们好像都在干自己的事情,虽说有些人会抬起头来看几眼,可并没有人会走过来。

他就这么跟着女孩走了一路。

 

———————————————————

 

一会的工夫,女孩的家门口出现在了他俩的视野中。

 

“对了你那笛子有带吧。”

“有的。”

 

少年轻轻拍了拍不知何时被他挂上腰间的竹笛,对女孩自信地扬起嘴角。

 

“我已经准备好大显身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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