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命运之书：暗天之难（EP·3）
【盖亚星域 战后纪元 803年3月】
我的名字是阿扎尔•唐•尼德霍格，如果这个名字对各位来说过于拗口，也可以用我在军中的称号——“霸绝玄龙”来称呼我。
我原是龙族角斗场里的斗士，也是一位“处刑人”。和许多宇宙中的其他种族不一样，龙族的角斗场并不是奴隶和战俘之间搏命的娱乐设施，而是龙族的平民们登上强者的台阶、罪犯们索求赦免的机会的，重要的设施。在这里，我曾年复一年地用我的力量，为那些努力争得功名的平民们提供“试炼”、为那些企图逃脱惩罚的罪犯施加最严酷的“考验”。
直到有一天，我得到了龙族的二皇子——暗夜殿下的赏识，从斗士和“处刑人”晋升为他的贴身侍卫。自此，我见识到了龙族上层的腥风血雨，并对这些懦弱的贵族们愈发蔑视。
他们用自己的权柄和血统，对我们最英勇的战士们发号施令，是我们为他们打下了江山，也是我们替他们泼洒了鲜血；然而，最后他们却令真正立下功劳的暗夜殿下，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情。
我和一些同样英勇的战士们，追随暗夜殿下离开了龙族。自那之后，我们随着殿下南征北战，直至暗夜殿下变成了龙王陛下，直至宇宙间的势力格局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这一天，我又像往常一样，接收到了一条来自陛下的命令。只是这一次乃是一条“密令”，我只可以带领最精锐的一支小队，越过封锁线、潜入泰坦星域——那时它还被称作“盖亚星域”——的冥界，与在那里接应的冥王势力汇合。
我虽然不清楚，与我们长期敌对的冥界究竟出了什么变故，但我相信陛下的判断——当然，身为将军，也要以服从陛下的命令为天职。
【盖亚星域 战后纪元 803年4月】
在经过一段有惊无险的跋涉后，我们来到了冥界的中心地带——一片被称作“冥河”的地带，在盖亚星域的传说里，这是整个星域亡魂的集散之地。在那里，我们与被称作冥王·湮光的友军会合，并大致明白了要做的事情。
这次行动，我们的目标是协助冥王·湮光的队伍，帮助他的主公，也是冥界目前对峙的两大强者之一——修罗，回收一个被称为“逝者巨樽”的东西。
这件神器是前代冥帝，也就是那个曾让我们的军团吃了苦头的女人遗留下的法宝和权力的象征，掌握了它，便掌握了冥界至高统治者的名分。虽然以我的头脑，无法理解为什么这样的东西可以凌驾于任何武力的优势之上，但命令就是命令，我也没有多想。
我们已经越过了修罗的对手——罗刹的军团的封锁线，此刻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片广阔的大峡谷。我们昼间潜伏、夜间行进，经过一周的时间，来到了冥王·湮光所说的目的地。在那里，我看到了在曾经的许多个征战过的星系、星球都没有见过的奇景——
那并不是任何我所知道的矿物或泥土构成的山体，它们更像是某种在宇宙间十分稀有的金属，漆黑、光滑、缺乏自然形成的形态，反而有着仿佛某种工匠精心雕刻的、规则而繁复的花纹，上面寸草不生。就是这样仿佛战士的铠甲一样的山体，绵延了数十里之远，巨大而高耸，甚至让我和我的部下们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感觉。
我知道，在此处停留是没有意义的，只能跟随湮光的指引继续向前。在这些光滑的山体之间行进并不容易，我们用上了事先准备好的装备，借着那些勾回的纹路攀登，一步步深入山谷。最后，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片巨大且令人不安的盆地——远远地看去，似乎被白色的沙滩或是盐碱滩填满；然而，当我们从山崖上滑落、落在地面上，才发现那是无数不同种族精灵的森森白骨。我并不是没见过惨烈的战场残骸，但简直可以称得上“雕琢”的，“精细”处理过、一尘不染的，如此之多的，殉葬坑一般的骸骨，确实是我平生仅见。
我们就这样一路前行，呈现在我们眼前的东西越来越诡异、越来越难以理解，幽深的洞穴、长到无法看到尽头的台阶，我们一步步走入地下，一步步接近某种让人不安的东西——湮光带来的几只冥界猎犬都疯狂地吠叫着，而我的部下们也感受到了一种极其明显的威压，不安的气氛在队伍里越来越明显，我厉声斥责着那些畏惧不前的士兵，他们本来随我征战沙场、从未畏惧过包括死亡在内的一切，此刻却莫名其妙地懦弱起来。
“就在这里了。”湮光打着提灯，指向台阶的尽头，并转过脸看着我。
我的眼前，是一个并不庞大，也并不华丽的，镶着金边的小杯子，就好像那些庆功宴席上王者和将军们端起来的酒杯一样，没什么奇怪的……然而，湮光回头看着我的眼神和脸色，却着实吓了我一跳。他仿佛见到了某个失散多年的亲人，带着某种错愕和不自然的欣喜，与眼前阴森诡异的场景极其地不协调。
“将军，我们成功了！现在只要把它带回去……”如释重负的我的手下们，看着湮光捧起那个小杯子，并谨慎地装进预先准备好的盒子里，并向我们走来。忽然，或许是长时间的紧张后松懈的原因，湮光的脚下一滑，那小杯子从盒子里摔了出来，落在我们眼前的地面上。
我伸出手想要将它捡起，就在我的手触碰到那个杯子的瞬间，我的头脑经历了一阵天旋地转的震动。当我回过神来，我的眼前出现的场景……即使是在我最可怕的噩梦里，或许也无法再次重现。
我知道……那并不是真实的世界，但在那一刻，我就处在它构造的“虚幻”之中……那是一片世间绝无任何精灵可以存活的领域，我所生存的宇宙的一切规律和法则，在那里都像尘埃一般一文不值……那是世间一切的邪恶和怨灵聚集之地，我甚至仿佛看得见那些死在战场上的部下、友军、敌人……它们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野兽一般扑向我，我挥舞着自己的流星锤，将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打散，不停向前冲锋着、寻找回到现实世界的道路……可是，眼前的一切越来越黑暗、越来越沉重，我也逐渐失去了继续向前的力量。
那些怨灵终于抓住了我，它们如同被黑色陨铁吸收的铁屑一样，从四面八方吸附到我的身上，将我拖向我绝对不想转身去看哪怕一眼的领域……
就在我眼前最后的光芒消逝前的一秒钟，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我已经低下的头又抬了起来。那股无名的力量让我脚下的一切开始崩塌，光芒从我的脚下再次亮起，我知道那是湮光的声音，他在尽力挽救我离开这领域。
我顺从地释放自己紧张的身躯，我身边的那些亡魂也逐渐被这光芒驱散，我的四肢也终于可以活动。就在我离开这恐怖的幻境的前几秒，我自然而然地抬起头，然后看到了头顶那本不该看到的景象——那绝不是我们的宇宙中的任何一个地方，甚至也不是幻境——从那只持续了几秒的景象里，我看见了一个对整个宇宙来说都全然未知的领域，那就是——
意识回归现实，湮光的力量似乎经历了很大的消耗，跌坐在我的身旁。他几乎用自己的全力剥离了那些入侵到我头脑中的亡魂力量，让我免于陷入癫狂——但我的一部分部下便没有这样的幸运，尽管他们的距离更远，但他们的抵抗力也更弱，一路过来早已心惊胆战、神经衰弱的他们，有至少一半都完全失控，我们不得已将他们杀死在了那里……这对他们来说，或许是最好的解脱。
望着已经被重新装进盒中的逝者巨樽，我用一种复杂的情绪看着湮光。我决定问点什么，话到嘴边没能立刻说出口，但最后还是说出了口——
“你的主人，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吗？”
“是的，他完全知道。但，这是唯一的方法。”
“是啊……湮光，我可以……我的陛下，他可以信任你的主人吗？”
我发觉我可能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但当时的我的信念非常坚定——我已经见识过了逝者巨樽里隐藏的、足以毁灭我已知的世界的秘密，如果在这个问题上，他展现出了任何的迟疑或是隐瞒，那么我会不顾他救我的恩情、不顾自己的结局，在这里拼尽全力，为陛下和他们同归于尽。
“当然可以。很快，大暗黑天将会迎来一位新的长老。”
我们回去后不久，湮光便去世了，而他身旁的那位年轻的侍卫继承了他的封号，继续投入冥界内部的战争里。时隔多年，当我再次想起湮光回答我时的眼神，仍然心有余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