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Story着魔（40）
兜兜转转，倒也没进死胡同，就是面对十字路口反而迷茫了，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无论看哪边，都觉得很熟悉。这下就有些尴尬了，原本邵逸辰是要带江劲腾去看看他小学的母校的，还夸下海口说就算这么多年没回来，那条来来回回走了数千遍的路闭着眼睛都能找得到。
“你还说你认识路。”江劲腾双手环抱胸前，事不关己的站在马路边，幸灾乐祸的轻声笑着吐槽道。
“我当然认识啊，我小学都在一个学校，这条路每天来回都是我自己走的，怎么可能不认识。”邵逸辰向前，后退，这样徘徊数遍，“这里以前应该不是这样的，”又看了看路牌跟别人家的门牌，毫无头绪，难不成连路牌都改了！
顾及脸面，邵逸辰也有些着急，左右来回踱步，就是没敢轻易下决定，万一把人带到山沟去了，地方小，走出来是没问题的，主要是耗时问题。手机没带出来，不然还能看看导航。
“你小时候真的住这？”江劲腾不慌不忙的踱着小步来到邵逸辰身旁，同他一起站在别人家门口观摩着墙上的门牌，门牌上写着：春风路317号。
“跟你说了那么多遍你怎么还不信，小学的时候都住在这里，初中就不在这了。”对现在的邵逸辰来说，这个地方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自从搬到城市生活，就再也没回来过，只有妈妈每年还会回来探一两次亲，也许是一次，也许两次，邵逸辰也记不太清了，她从没具体说过回去见谁，大概是因为说了邵逸辰也不认识吧，对于亲戚，邵逸辰没认识几个，认识的也早就不在这生活了。
“真的这么巧？”江劲腾靠在别人家门口外墙上，跟邵逸辰对视，表情看起来很惬意，也不知道是故意嘲笑邵逸辰，还是真的不太敢相信邵逸辰小时候真的住在这里。
“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把我带回老家了。”邵逸辰晃晃头，也觉得这个巧合太巧。
“这叫，缘分。”江劲腾脸上堆满笑容，黑溜溜的眼珠亮得像头顶上的路灯。
“缘分？”邵逸辰琢磨着不应该管这叫巧合吗？
“对啊，你不觉得我们两个很有缘吗？”江劲腾微抬起下颌，挺起了胸膛，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大概是孽缘吧。”邵逸辰不小心吐露出心声，当下没发觉，直到江劲腾靠近揪住他的耳朵。
“邵逸辰，你说什么？”江劲腾眼里盈着笑意，却故意装出一副蛮横的样子，“跟我怎么是孽缘了？”
邵逸辰抓住江劲腾的手腕，避免被江劲腾拽疼耳朵，更想救回自己的耳朵，好声好气的哄着，“孽缘也是缘啊！”
“良缘也是缘，你怎么不说？”江劲腾玩笑似的埋怨道，另一只手揪住邵逸辰另一只耳朵。
“刚脑袋里先飘出来的就是孽缘这两个字，就顺口说出来了，别跟我计较嘛。”邵逸辰就差举起双手投降了，真不是耳朵被揪得有多疼，主要是大街上的，人来人往，太丢脸了。
“不计较可以，”江劲腾放开邵逸辰的耳朵，朝着邵逸辰伸出手，“那，没我的同意，你不能放开我的手。”
闹半天原来还在为这事生气呢。邵逸辰也想大方的跟江劲腾手牵手走在大街上，但心里总有顾虑，万一待会撞见妈妈要怎么解释，这地方离他家老宅可近得呢，这种突发事件还是能避免就避免吧。况且这种事早就发生过一次，对于妈妈的态度邵逸辰心里是清楚的，所以跟妈妈坦白这件事需要循序渐进，急不来。
“劲腾，我也不想，但万一撞见我妈妈怎么办？”邵逸辰嘴上这么说，还是主动把手轻轻的搭在江劲腾的手掌心里。
“差点忘了阿姨也回来了，”江劲腾抓住邵逸辰的手，放回到邵逸辰的身侧，“先欠着，以后一并还。”
怎么就“欠”了，算了，看江劲腾这么“懂事”的份上，欠就欠吧。
“好。”邵逸辰无奈的说。
“找不到路，就随便逛逛，我也想去看看你的母校，毕竟是你生活过的地方，记忆的一部分，不过我们可以留到明天再专门去一次，现在走到哪是哪，就算迷路也挺好玩的，当重新熟悉这里，说不定误打误撞就找到地方了呢。”江劲腾说。
“好。”邵逸辰刚想伸手去搭江劲腾的肩膀，却被江劲腾躲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合着这是还要让人哄呢。
邵逸辰小跑跟上江劲腾的步伐，两人并肩走着，步伐逐渐一致，手臂在两侧前后摆动，邵逸辰看准时机，手指有意无意的擦过江劲腾的手背，要不就用食指去勾江劲腾的小拇指，即触即放。江劲腾刚开始还不爱搭理邵逸辰，傲娇得很，到后来也很热衷这种无聊的小游戏，有几次还故意弹走邵逸辰要伸过去的食指，痛得邵逸辰剜了他两眼，不过邵逸辰也是乐在其中。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这种暗戳戳的互动，让邵逸辰心里甜滋滋的，这种感觉比刚上初中那会，上课在书桌底下跟同学传小纸条还刺激，不过长大之后才发现这种刺激感只存在自己的想象之中。
睡眠中错过的大雨，让这个夜晚焕然新生，空气很清爽，不沾染一点尘埃的掠过鼻腔，比提神剂更让人神清气爽。两人绕着这个小镇瞎逛了一圈，在一个小吃摊上随便吃了点，路过饼摊，江劲腾又点了一份杂粮煎饼，啃了几大口，煎饼全咽下肚，还意犹未尽的连同手指上残留的油脂都舔了个干净，最后点评了一句：“味道很丰富，但真的爱不起来。”
“你一直都是这么说的，”邵逸辰嘀咕道，从衣兜里掏出一包手帕纸，抽出一张递给江劲腾，见江劲腾没有要接过的意思，便主动抓过他的手胡乱擦拭起来，顺带把他的嘴角都抹了个干净，“不是才刚说饱了，干嘛还买？”
“不知道，就是经过看到想试一下，”江劲腾从邵逸辰手里掏出被揉成一团的面巾纸，丢进身旁的垃圾桶里，“其实是见过你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所以想试一下。”
“见过？”邵逸辰肯定现在的江劲腾没见过。
“梦里啊。”江劲腾笑得跟个痴汉似的。
邵逸辰听到这，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吃？”江劲腾问道。
“喜欢的。”邵逸辰如实回答，毕竟那是学生时代的味道，不是说多美味，但就很怀念，工作之后，邵逸辰搬了家，那个早餐摊的老板也退休回去养老了，后来邵逸辰也没在这种常见的食物里找到原来的味道，就也不再吃了。
“那怎么没见过你买？”江劲腾又问，兴致颇高的样子。
“是你天天吵着要我给你煮东西吃的。”邵逸辰无奈的说。
“嗯，我果然是明智的。”江劲腾缓慢的往前走着，眼睛扫过一排挂着充斥着节日气息的摊位，各种挂饰，年画，对联样式多变，琳琅满目。
“要过年了。”江劲腾漫不经心的，目光停留在邵逸辰脸上。
“是啊，不知不觉的。”邵逸辰回以微笑，心里也不由得感叹时间过得可真快，突然发现，今年终于不是一个人了，有妈妈在。
每到过年，江劲腾都会被催着回家去应酬，纵然他总会赶在凌晨到来前回到邵逸辰身边，但好像也没差，最后邵逸辰干脆谎称要去李慕白家过年，让江劲腾在家里住多几天，不用每天来回赶这么累。
“到时候，你会在我身边的对吗？”江劲腾的语气里有一种自信，自信得让邵逸辰不忍心说个“不”字。
有时候邵逸辰觉得现在江劲腾就像个好奇宝宝，问题多到没完，邵逸辰之前烦他总是咄咄逼人，一有问题就非得刨根究底问个明白，跟审犯人似的，现在却很喜欢。
“你不用回家看看家人吗？虽然你失忆这件事他们还不知道，但总归还是要告诉他们的。”邵逸辰跟随着江劲腾的步伐绕过一个接一个卖年画的摊位，看着在这些摊位里，江劲腾对年画更感兴趣一些。
“没关系，他们以后也不会知道，先混过这个年，反正有我没我也没差，更何况他们对于我而言就是陌生人，你让我去陌生人家过年，我也不愿意。”江劲腾很随意的从卖手工小风车的摊贩手里挑了个棕色的小风车，很快速的付了款，玩没两下就丢给了邵逸辰。
“你不是已经想起你爸爸了吗？”邵逸辰吹动风车转了起来。
“不记得啊。”江劲腾理直气壮的说，好像并不在乎能不能想起来这个人。
“他不过是我恢复的那一小部分记忆里一个称作“爸爸”的人。”兴许是见到邵逸辰困惑的眼神，江劲腾解释道。
邵逸辰没失忆过，体会不到江劲腾说的，但是他猜想，这种感觉应该跟做梦相似，就好像有时候梦里会出现的某张模糊的脸，清楚那个人存在在梦里的意义，就是怎么也看不清他/她的脸。
“要回去咯。”邵逸辰看了看前面那个准备收档的摊位提醒道。
但江劲腾并没有要调头回去的意思，一直往前走，“知道言毅为什么要带我回来这里吗？”
“他不是说为了帮你找回记忆。”邵逸辰把玩着手上的风车，乐在其中。
“这倒也是真的，他就怕我不敢回来，我要是不回来，就没人陪他担着这份痛苦了。”江劲腾还在往前走，邵逸辰记得路的尽头是海。
江劲腾的声音忽变得很小，后半句邵逸辰没听清楚，只是见江劲腾神色有些不对，邵逸辰风车也不玩了，让它随着垂落的右手一同在身侧安静的待着。
“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江劲腾踢了踢邵逸辰的鞋跟，笑笑的说。
“就，”邵逸辰纠结了一下，“你还想起什么？”
“这个地方的一切我都很熟悉啊。”江劲腾拍拍胸膛学着邵逸辰之前的样子大言不惭的说，步伐轻快，怎么看都觉得他现在的心情还不错。
“不过变化真的很大。”江劲腾接了一句。
“那有没有想起某个童年小伙伴？”
“哲刚？”
“没啦？”
“没了，我也没想起来，是他自己跟我说的。”
“那你都记得些什么？
“不要总是问我，说说你吧。”
“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很普通。”邵逸辰确实也没想到什么有趣的童年回忆，想来想去都是一些很平常的画面，就连跟人打架这种事都不曾有，关于童年时期，邵逸辰最遗憾的，就是没跟那个拿石头砸破他头的家伙打上一架，当时的他只懂得哭着等别的小朋友把爸妈找来，不过没等到爸妈来那家伙就跑了，后来也见过家伙两次，一次见他被两个人堵在小巷里打得鼻青脸肿的，一次见他在学校门口把别人打得嚎啕大哭。
“有多普通？”
“普通到童年里记得最清楚的事就是被人用石头砸破了头。”
“这么没用。”
邵逸辰瞪了江劲腾一眼。
“你有用，都为社会做了什么贡献？”
“小时候都是我打别人，哪有别人打我的份。”
“霸凌这种事说出来还挺光荣啊。”
“不想被人打就只能打别人，打到别人不敢惹你，不过后来不跟人打架，别人也还是不敢接近我。”
邵逸辰听江劲腾说着说着，心里开始琢磨，江劲腾这家伙到底都记起了些什么东西啊，盼望他记起的人跟事情没记起多少，有的没的倒是记起一大堆，打人都记得，童年的小伙伴倒是一个都记不起来了，这记忆还有断层的吗？不过关于江劲腾小时候经常跟人打架的事情，邵逸辰很久很久之前也听江劲腾说过一次，只是没这次听起来有趣。
“街头小霸王。”邵逸辰吐槽了一句。
两人散着步，逐渐跨入视线范围内无人的区域，未见大海全貌，海风便拂面而来，淡淡的海腥味扑鼻，抬头望，路灯之上月亮悬挂夜空，星星都没几颗，两只手也终于敢肆无忌惮的十指紧扣。
“明天晚饭后，我帮你叫好车先送你回去。”江劲腾说。
“为什么，你不回吗？”
“我留下来还有点事。”
“什么事？”
“说好不让我猜的。”邵逸辰见江劲腾没有立即回应，接着说道。
“因为过两天是言阿姨的忌日，”江劲腾笑着说，“你才请了两天假，不够的。”
这一刻，邵逸辰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他对江劲腾的记忆究竟恢复到什么程度感到好奇，那言阿姨自杀的事情江劲腾是不是也想起来了。突然，邵逸辰也终于明白言毅的“良苦用心”，确实是一个刺激记忆恢复的好方法呀，看着江劲腾脸上仍未消失的笑容，邵逸辰觉得自己好像无形中伤害了江劲腾一次。对于言毅或江劲腾来说，这几天心情应该都很沉重吧。
“我老板很好说话的，”邵逸辰从侧面拿脸蹭蹭江劲腾的肩膀，将下巴抵在江劲腾的肩膀上，“我待会发信息跟他请多两天假。”
“这两天算是送你的，免费哦。”邵逸辰重重的抱住了江劲腾。
“那我不客气了。”江劲腾侧过脸吻了吻邵逸辰，拿手揉乱了邵逸辰已经被海风吹凌乱的略长的短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