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玄】债（叁）
聂舟自请去烧水沐浴，师青玄站在卧房就犯了难，总共三间房，一间灶台，一间柴房，一间卧室。之前孤身一人倒是够用，忽然添了这么大个人，也不知该安顿在哪。 正发愁，聂舟也进了屋，他身量高，本来挺宽敞的卧室立马显得有些局促了。 风青玄暗暗责怪自己思虑不周，略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开口，聂舟先道：“我睡柴房。” 那怎么行？？ 人是自己留下来的，师青玄决意好人做到底，道：“聂兄长途跋涉想必疲惫不堪，不如这样，聂兄若是不嫌弃我这塌，就先睡塌，我打个地铺就成，明日我去集市再打一张。” 聂舟摇头，道：“阁下收留我，那有鸠占鹊巢让主人睡地上之理？” 这人还客气上了。风青玄抬手想拍拍人肩膀，但面前人有些高，拍起来略有些刻意，于是转而拍了人胸口一下，笑道：“这有什么，我便是乞丐窝也是睡过的，聂兄若是拿我当朋友就不要再推辞了，也不必一口一个阁下称呼，忒疏远了些，喊我青玄即可。” 聂舟闻言抿着唇看着不太乐意的样子，风青玄抢先哈哈道：“就这么定了。” —————————————————— 风青玄睡前洗过澡，吃了东西简单盥洗后飞快打了个地铺，在床尾凳上留了烛火，就躺进被窝里闭目养神。 正值昏昏欲睡之际，木门作响，睁眼一瞧是聂舟洗完澡回来了。 聂舟没穿那身玄色劲装，只着白色中衣，身上也白的很，几乎和衣服一个颜色，乌发湿哒哒搭在肩上，眉眼又冷漠，若不是胸口有起伏，在这昏暗的室内，活像个刚打河里上岸的大水鬼。 此时正值秋末，夜里很有点冷，风青玄往被子里缩了缩。这被子也是上任房客留下的，虽说不脏，只是在柜里时间久了没晒过，着实有些潮冷。风青玄猛一呼吸还有股淡淡的霉味儿。不过他也没太在意，盘算着明天起早拿出去晒晒。 算算风青玄也有许多年未曾与他人共睡一房，颇有点新鲜，一双眼就跟着聂舟动作来回转，只觉得此人十分有趣，落魄至乞讨为生还能端得一派文生的儒雅，丝毫不显局促。 聂舟被盯得久了，也看了回去，对上那双黯淡的眼睛。 “青玄何故看我？” 风青玄嘻嘻一笑，翻身改为侧躺，道：“聂兄气质非凡，有大家风范，可曾走过科举？” 闻言聂舟收了目光，片刻后才答：“才疏学浅，未曾考上。” 风青玄心念一动，暗道不好，又说起人家伤心往事，白白惹人伤心一场，忙道：“聂兄不必挂怀，人活一世哪能一帆风顺，出人头地也不止科举一条路可走，好好活着最重要。” 聂舟凉凉道：“你倒是想得开。” 风青玄有些心虚，一翻身又平躺在地铺上，双目直视房顶，淡声道：“想得开才能好好活，若是耽于往事，不就一辈子被锁住了？何必自苦。” 良久无人接话，风青玄扭头再去看他，聂舟只是吹熄了烛火，翻身上床轻声道：“睡吧。” —————————————————— 一夜无梦，风青玄睡得晚，这一觉直到快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刚睁眼，是在自己那张架子床上，窗幔间投进的阳光有点刺目。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左右环顾，屋里就剩自己一人。 起身批了件外衫，风青玄赤脚在门口望了望院内，正好碰上聂舟回来，两人撞了个照面。 他今天精神好多了，虽然面色依旧苍白，但看着也没有昨天那么虚弱，想来是睡得不错。风青玄心下想着，看到了聂舟手里挎着一小竹篮，背后还背了个竹竿，杆子上挂一块矩形白布，上面书了几个字，虽距离略远看不清内容，但风青玄也能感受到那字遒劲有力，游龙惊云。风青玄以前也练过书法，只是对此并无甚兴趣，虽不至于难以入目，但与之相比还是落了下乘。 聂舟皱眉看了看风青玄的赤脚，风青玄也反应过来，脚底确实有些寒冷，忙回去趿拉了双鞋迎了出来。 风青玄凑近瞧了瞧那布，一块簇新的粗布， 边角被裁的整整齐齐，上面书着： 家书扇面，字画文章。 这是去卖字了？ 风青玄心下了然，想必是他不肯白住，自行找了个营生。这位仁兄虽落魄，但存文人傲骨，不由得多了几分敬意，经过昨夜两次口无遮拦伤了人心，风青玄按下心中好奇没出口问话。 不知聂舟早起有没有吃饭，风青玄进了灶房，想着把昨夜剩的面条热热。一揭开锅盖，里面刷的干干净净，连自己吃剩的那碗也没了，不知是被吃了还是给倒了。 ——————————————————— 这时，聂舟已经净了手，把小竹篮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在院中的桌子上。 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花，一笼猪肉大葱馅的小笼包，还有一碟脆美甜酸的糖蒜。分量不大，足以垫垫肚子，也不耽误午饭。 风青玄还想着问问聂舟做点什么来吃，从灶房探了个头，就看到一桌精致热气的早点。 聂舟把篮子挂在树枝上，回身温声道：“我吃过了，给你带的。” 说完聂舟低头搓了根麻绳，一端绑在树上，另一端牵进了卧房，夹在窗子上。再出来抱着风青玄昨天睡的有点潮的被子，搭在栓好的麻绳上。 风青玄早点一贯爱吃包子，尤其是刚出锅的，倒是正对胃口。执着竹筷夹了一只咬下，丰腴滚烫的肉汁在口中爆开，把他烫了个机灵，嘶嘶吸气。 另一边聂舟晾了被子后，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只灰扑扑的钱袋来，放在桌边。风青玄咽下嘴里的豆腐花，疑惑看他。 “今日收入还成。”聂舟把钱袋向风青玄推了推道。 风青玄眨了眨眼，提起那轻飘飘的钱袋手里颠了颠，又一捏，应当是个一两的碎银子，并几个铜板，短短半日能赚到这个数着实不少了。 再看聂舟神色自若，一时起了调戏之心，促狭道：“我听闻只有丈夫领了工钱交给自家娘子的，聂兄这是...” 聂舟哪里看不出风青玄的戏弄，眉毛一挑：“哦？青玄是想做我娘子不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