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牌

雨下着，洗刷着上海滩的罪恶。一场雨，足够带走罪恶的灵魂，也足够结束人的生命。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当铺的胡老板对进来躲雨的路人说到。 “嗯？” 胡老板从眼镜盒里拿出眼镜，慢慢带上，眨了眨眼，眼神突然认真起来。 “…” “咳咳…唉，现在的年轻人” 胡老板从柜台里缓慢的走了出来，坐到路人的面前，伸出一只手。 “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右手？” “…” 路人慢慢抽出了手，放在胡老板面前，抬头看向了胡老板，胡老板眉头紧锁，抚摸着路人修长的食指，又抬头看了路人一眼。 “你真的很像他。” “谁？” 胡老板挥了挥手，缓缓起身，去柜台取了一个盒子。擦了擦上面的灰，放到路人面前。一打开，一股腥味扑面而来。 “咳咳…咳…” 两人只觉一顿恶心，眼前发黑，好长时间才缓过来。那是一张被染成黑红的黑底扑克牌，黑桃A。 “他已经死了，这是我最后的念想。”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我早年是黑帮的，他也是。” “咳咳…” “他偷走了老大的墨镜，逮住他的时候，他死活不认…我们就把他吊起来…咳咳…咳…拿着铁管子敲，他还是不认。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兄弟，我看不下去，我跟他说你认了罢…” 胡老板清了清嗓子，咳了几下，突出一口血沫来。 “老毛病…不要紧…咳……我现在还记得他那时的眼神，空洞。看向我时，他给了我一个微笑…吊了三天放下来，他已经快死了，老大叫我们把他治好，他躺在床上一个月，一句话都没说…他还是不认，老大对他说咱俩玩一把，你赢了我就放你，输了…把你千刀万剐。他同意了，发牌的人都是老大手下的，这是一场早已定出胜负的赌局…他被我们绑在椅子上…老大用砍刀一根一根砍下了他的左手手指，又砍下来右手手指，就剩一根食指和中指…他安静的可怕，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连呜咽也没有。老大又用手抠出了他的左眼…扔到下水道里。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微笑着，看着，老大一拳砸碎了他的鼻梁骨，他的嘴角流出血来，但他依然微笑着…鼻子也被割下来…眼睛里流出血泪…他死了。” “那，老大发到了什么牌？” “大王，小王，红桃A…他只有两张三，黑桃A ” “那天正下着雨，尸体被我们埋到了花坛里…里面都是假花，白玫瑰…” 胡老板愈发紧张起来。 “那墨镜…就…咳咳咳…咳…就在花丛里，他的尸体还在微笑…眼睛也眯着，眯成吓人的弧度…我不敢多想，到了晚上我就把头埋在被窝里。眼前总是闪过那可怕的笑容…晚上听到有人呼救，我爬出来…咳…老大已经死在了地上，被砍去了双手…挖掉了左眼，割掉了鼻子…面目狰狞，头上插着那张三…咳咳…咳…我一回头…看到他了…脸色苍白，衣服穿的整洁，手上，脸上打满了绷带，雨打在他身上…变成红色的落下来…血从他的眼角流下来…他就站在那微笑的看着我…他在哭吗？我吓晕了…我起来时喊救命…除了回声，什么也没有…他们都死了…死相都一样” “头上插着牌，凑起来少一张…少一张黑桃A，在我口袋里…是他放的…每到下雨的时候我都能看见他…帽子上插着一张黑桃A…仅剩的两根手指捏着一张空白卡，上面是两道血印…他就这么看着我…起码是朝向我…他的眼睛始终眯着…花坛里的尸体一直都在…这就是鬼罢…咳咳咳…咳！” “ 好几十年没见过他了…” 胡老板擦了一下眼泪，一睁眼，面前的位置上空无一人，盒子里的卡牌消失了。胡老板揉了揉眼睛，向雨中看去。路人的两根手指捏着一张空白卡，上面是两道血印，帽子上插着一张黑桃A，微笑着看着胡老板… “咳咳…走罢…我来找你了” 雨下着，洗刷着上海滩的罪恶。一场雨，足够洗刷罪恶的灵魂，也足够结束人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