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雷基斯的灾星-第二十四章-至少，像英雄一样
他父亲很不安，泰格里斯看得出来。当然，在这种情况下谁不会这样呢？自己年老的父亲见证了奥苏安自第一次混沌入侵以来后规模最大的一次入侵。毫无疑问，父亲见过他认识的精灵被杀害，整个村庄都荒废了。就像其他所有经历过这些黑暗时代的精灵一样，他有理由心情郁闷。不过，泰格里斯怀疑这并不是困扰他父亲的原因。
“怎么了，爸爸？”他问道。他父亲只是看着泰格里斯。父亲目光黯淡。他看起来比泰格里斯一生中见过的更悲伤，这还真是一个奇迹。他的父亲摇摇头，示意泰格里斯走进他的帐篷。
在帐篷里面有一个像棺材的大木箱。尽管他父亲的手上持有着强而有力的符文压制魔法，泰格里斯立刻感觉到了潜藏在内的强大魔力。他父亲走到箱子前，用撬棍打开了它。当封条被打破时，一股强大的魔法力量像从一扇打开的烤箱门里冒出来的热气一样席卷了泰格里斯全身。这股魔法的力量几乎超乎想象，但是其中有一个黑暗的污点藏匿其中，泰格里斯对此嗤之以鼻。
那个像棺材里的尸体一样躺在木箱里的东西就是初代凤凰王艾纳瑞昂的龙甲。它现在看起来和父亲实验室里那存放了几十年的那件古老、沉睡的盔甲大不相同。龙甲现在闪闪发光。它散发着神奇的能量。现在的它看起来新鲜明亮，就好像刚刚被锻造出来一样。它看起来很壮丽，像是他父亲作为法师的高超技术和古代那位超绝法师的高超技艺的完美融合。龙甲的力量不停地燃烧着翻腾着，泰格里斯可以看出它比所有其他盔甲都能更好地保护任何穿上它的战士免受伤害。不仅如此，强大的附魔符文会增强穿戴者的力量、速度和战斗技巧，使其变得难以置信的强大。
但这些都不是让泰格里斯感到棘手的事情。在龙甲上还有其他的东西，某种共鸣，某个精灵的个性印记，令人感到非常不安。有一种几乎是压倒性的愤怒和一种对死亡的渴望。一看到龙甲，泰格里斯就想咬紧牙关，然后对父亲的愚蠢行为大喊大叫。他自己也是个法师，清晰认识到了这股魔法的庞大魔力。泰格里斯迅速地用一道魔法屏障把自己和父亲围了起来。泰格里斯看到父亲脸上的愤怒表情也随之迅速消失了，他松了一口气。
“你看到了吗？”父亲问。“你能看到我做了什么吗？”
“艾纳瑞昂的龙甲，”泰格里斯说道。“这可能是这世界历史上最伟大的修复魔法壮举。”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成功的壮举。其实我失败了。”
泰格里斯用他的精神力检查了盔甲。他能看出父亲的工作是完美无瑕的。龙甲中的咒语被一个知道该做什么并且已经尝试过的法师完美地、充满尊重与爱意地重新创造出来了。他父亲没有犯错误。那些愤怒与死亡则是另一回事。
“父亲你的修复很完美，”泰格里斯说。“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父亲说：“我不认为龙甲的原貌应该是这样的。我阅读了现有的每一个相关记载，但没有提到类似的东西。”
泰格里斯回道：“我认为我们刚刚看到的是艾纳瑞昂的影响。他的力量非常强大，可以说是个凡间之神。他足以在龙甲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我还怀疑，凯恩神剑也可能在龙甲上留下了印记，沾染上了自己的气息。艾纳瑞昂持有凯恩神剑与龙甲有过很长一段时间。这可能不仅仅只影响了艾纳瑞昂本人，也可能影响了龙甲。”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的孩子。”父亲说。“问题是这会对穿盔甲的人造成什么影响。”
“父亲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们俩就光是看着龙甲就有什么感受了。我可以想象，如果有人穿上盔甲，和它内在的魔法网络相连，可能影响会更糟糕。龙甲可能会影响穿戴者的性格，扭曲并改变穿戴者的情绪，除非此人意志非常坚强。”
“你不认为我们有什么办法可以净化龙甲吗？”
泰格里斯考虑了一会儿。这股印记的气息非常强烈，留存的效果也很强。更何况自己对凯恩神剑的力量几乎一无所知，自己无法计算神剑的具体效果与影响。阿苏焉的圣火影响倒不是什么问题，自己之前就接触过。泰格里斯能感觉到圣火的共振和某些明显不是卡勒多驯龙者刻上去的魔力。他怀疑那是初代凤凰王穿过阿苏焉神殿后在他体内的圣火造成的。也许他们看到的是由圣火将艾纳瑞昂的力量投影到龙甲上。这点很难说清楚。此时此刻，泰格里斯看不出任何净化盔甲的办法。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没有这样的方法。但是这可能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做到。泰格里斯对他父亲说了同样的话。
父亲说：“我曾担心会发生这种情况。我对此不放心。真可惜，我花了那么多时间重新制作这件盔甲，花了那么多精力把它带到这里，现在它可能完全没用了。”
“龙甲本身将发挥其预期的所有功能。这是一个强大的武器，一个伟大的神器，现在是黑暗而绝望的时刻。精灵一族的命运悬而未决，任何能给我们带来任何希望的东西都会被抓住的。”泰格里斯这样安慰道。
“那伙贵族亲王会议就是这么说的。他们说为了给我们的冠军们一个战场上的战斗机会，可能需要龙甲。他们说，马雷基斯的力量势不可挡，我们需要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
“他们是对的，”泰格里斯说。“如果我们不能在这里获胜，黑暗将吞噬我们的人民，奥苏安可能会永远陨落。”
“我同意孩子你的看法，”父亲说，“但我还不能说服我的内心。”
“你不敢让其他人穿这件盔甲吗？”
“难道你会吗？”
泰格里斯说“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牺牲自己穿上龙甲。”
“我知道你会这么做的，但孩子你不太可能被要求穿上它。”
泰格里斯突然明白了谁可能会被要求穿上龙甲，他也理解了父亲的疑虑。“他们想让我哥泰瑞昂穿上龙甲？”
他父亲点点头。“永恒女王会在战斗开始前把龙甲送给他。贵族亲王们说这将鼓舞军队士气。”
“他们是对的，而且我怀疑这是结果精心计划的。泰瑞昂看起来太像艾纳瑞昂，大家都这么说。当看到他穿上这件盔甲时，就像是让初代凤凰王站在我们这边战斗一样。”
“所以你同意贵族亲王们的观点？你认为泰瑞昂应该这么做？”
“我怎么想都不重要，”泰格里斯说。“如果有人请我哥哥去穿，他肯定会去做的。他就是那种热血傻哥哥。”
“那我们能怎么办？”
“我们可以试试看是否能想出一些办法来减轻龙甲上气息的影响。”
“我们时间不多了，”他父亲说。
“那我们最好现在就开始。”
泰瑞昂检查了初代凤凰王的盔甲。看起来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他在童年时期几乎每天都能看到龙甲，成年后也经常见到。可是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活生生，充满着恶意，充满力量。在龙甲里面有一个他能感觉到的幻影，那幻影不停地呼唤着他内心的某种东西。
泰瑞昂突然想起了自己童年时代的一个瞬间。他记得自己站在父亲的实验室里，在寒冷的夜晚检查着龙甲。他父亲和科林屋子里的某个地方谈论着过去的日子。玛琳姑妈在她的房间里写着什么。他自己光着脚站着，看着盔甲，半是恐惧，一半是满怀希望地等待着发生什么，等待着某种奇迹的出现，等待着某种超自然力量来触碰他。当然，那时候什么事也没发生，他也很高兴。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他父亲经过长期的努力终于修好了这件古老的神器。父亲挥霍家产，忽视家庭，让自己的生活陷入毁灭的境地总算完成了自己的人生目标。龙甲活了过来。这是自己唯一能说的。它就像一个有生命的东西，有自己的情感与温度。
不，那不是真的。它只是有一个过去影子的回声，那属于一个很久以前就穿戴戴着它的精灵，艾纳瑞昂。现在，泰瑞昂对他的直系祖先有了一种直观的感受。泰瑞昂不喜欢他现在所看到的。这盔甲散发出一种恶毒与愤怒的气焰，有一种足以毁灭整个世界的愤怒。艾纳瑞昂在里面留下了自己的一些气息，而自己的父亲则成功地唤醒了它。
“我想变成这样吗，”泰瑞昂叩问着自己，“我真的有选择吗？”
总有人要穿上龙甲，去激励军队，给战士们一些希望。泰瑞昂知道如果他穿上龙甲，他以后就不会是自己原来的样子了。他一生都渴望荣耀，成为一个英雄。现在的泰瑞昂很惊讶地发现，他并不那么迫切地想要这些。他并不准备把自己的个性融入别人的中，还为之出卖自己的灵魂。
或者他内心真的渴望这一切？泰瑞昂已经知道他必须作出决定。
泰瑞昂感觉到永恒女王艾拉瑞丽到了帐篷里。他转过身来看着女王。艾拉瑞丽在灯下熠熠生辉，美丽动人。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永恒女王了。艾拉瑞丽到了安全地方以后一直很忙，忙于跟亲王和法师们交谈。
“泰瑞昂，你在想什么？她问道。
“我记得我在小时候就注视着这件盔甲。它看起来总是比原来要大得多。就好像穿着它的精灵是个比我大得多的巨人一样。”
永恒女王说：“这看起来好像就是为你打造的。还有你就像是为了它而生一样。”
“要知道龙甲的第一任主人可是初代凤凰王艾纳瑞昂。我觉得这么说好像有点放肆。”
“明天将是精灵们自他那个时代以来面临的最伟大的战斗，”永恒女王说。艾拉瑞丽走到泰瑞昂跟前，拉着他的手。“我们需要有人戴上它，给我们的人民带来希望。”
“你觉得那应该是我吗？”一时间，一种古老、强大而无情的东西从永恒女王的眼睛里望了出来。历代永恒女王的神通出现了，取代了艾拉瑞丽。
“我想不出还有哪个精灵更适合戴它。”她轻轻地捏了捏泰瑞昂的手。
“艾纳瑞昂呗。”泰瑞昂说。
“他不在这里，但是你现在站在这里。”
“事情总是这样的。当你真正需要英雄的时候，他们永远不会出现的。”
“可你就在这里呀，我们的英雄。”
“我只是一个渴望杀戮沉迷鲜血的精灵。我不是什么英雄。”
“你是唯一这么想的家伙。”
“难道我的意见就不算数吗？”
“看来你对你自己的看法异于我们。”
“我只是知道我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精灵。”
永恒女王摇了摇头。“我从没想过你居然这么谦虚，泰瑞昂王子。”
“我可不谦虚。但我确实不是初代凤凰王艾纳瑞昂。”
“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件好事？我们不需要再有一个艾纳瑞昂了。”
泰瑞昂笑了。“似乎我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人们都在拿我和他比较，因为我长得很像他。”
“你不仅仅是看起来像他。你有他的力量和优雅。相信我，我记得艾纳瑞昂。他不是那种你能忘掉的精灵。”
“你这说的我有点瘆得慌。”
“不过，你不是他。我觉得你是一个更好的精灵。”
泰瑞昂笑了起来。
“你没有他的残忍，或者是他的绝望，或是他的傲慢自大。”
“也许是因为我们给他加上了精灵一族的救世主这个头衔，他才会变成这样。”
“是卡勒多驯龙者救了我们一族。艾纳瑞昂则差点毁了精灵。现在我们不需要另一个艾纳瑞昂。我们需要你。”
“可是你却想让我披上他的斗篷，穿上他的盔甲。”突然间，那股远古的存在感消失了。历代永恒女王的神通回归了。现在是艾拉瑞丽面对着自己。
“我想让你穿上他的盔甲，因为它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远古神器之一。我要你回到我身边。明天会有一场艰难的战斗。我希望你能顺利度过难关，不论是你自己还是我们的人民。”
永恒女王看上去好像要哭了。泰瑞昂伸出手来抚摸她的脸颊。“我们一起同生共死过，你和我，”他说到。
“希望我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继续走下去。”
艾拉瑞丽伸出手，用双手握住了泰瑞昂的脸。泰瑞昂向前倾身，轻轻地吻了女王。艾纳瑞昂的龙甲在他们身后森然耸立着，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最后，在帐篷外面传来了军队准备开战的号角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