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000凯法斯凯恩系列小说--帝国精英（节译二）

本文节译自Sandy Mitchell所著英文小说《THE EMPEROR'S FINEST》，仅用作个人娱乐与交流用途，不侵犯原著任何合法权益。 

第二章

 

仓促间我别无良策，只得跟随德拉蒙前往舰桥。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准备坚称作为联络官，自己的职责乃是实时了解任何意外的事态发展，不过说实话，我只是认为舰桥是查明遇袭真相的最佳位置。我这一生参与太空战的次数远超任何防卫军士兵的想象，而在绝大多数此类战斗中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坐等运兵船中弹。至少待在舰桥上能让你通过全息投影仪了解到局势的演变，当一个个加入战斗的图标施展浑身解数展示它们那攸关生死的舞蹈时，你能清楚地感觉到影像呈现出的那种奇怪的超然。

 

然而这一次没人跳出来反对我赖在舰桥上的权利，这倒是一个令人愉悦的惊喜。事实上，唯一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德拉蒙到达之前，根本就没有阿斯塔特在舰桥上坐镇。

 

“技术军士。”能看得出这艘船的“captain”出于某种原因对自己那“船长”的头衔颇感欣喜，【注：大概是因为“captain”同时也是星际战士的军衔，而将其授予一介仆役，即便是在不同的语境中，也可能会造成混淆。（译注：“captain”在不同军种里对应不同的军衔和职务。为译文行文需要，故直接引用。）】他走下指挥席，毕恭毕敬地低下了头。（负有全船统领大权的男人竟然在战斗正酣时出于礼仪的缘故而放弃了他的职责，这委实不是海军能够欣赏的行为，但当我开始逐步深入了解星际战士战团时，发现他们在很多事情上都抱有不同的观点。然而即便再过几十年，我也仍然没法完全理解两派之间的理念差别。）

 

“继续你的工作，船长。”德拉蒙用自己那近乎无法觉察的点头回应了他的问候。船长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立时便再度沉浸在铺满整个显像屏的大量信息之中。这个寂静而又灯光昏暗的房间的四周排列着不少操控站，透过负责调整瞄准系统的技术专家的轻声吟唱与他们燃香生成的烟雾，我发现其中一个操控站上空无一人，而当身形魁伟的技术军士出现在它面前时，我意识到它比其余同类要更高，足以让两米开外的巨人能够舒舒服服地站着操作。身着类帝国海军制服的战团仆役占据了剩下的诵经台，尽管只有徽章不同，但无疑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他们的隶属关系和地位，只是当时我懒得费心询问这方面的细枝末节。

 

“发生什么事了？”我开口问道，德拉蒙略瞥了一眼我的方向，似乎我的存在让他颇感诧异，随后他便用那带着防护手套的手指继续拨动着数据诵经台上的一众按键。纷至沓来叫我应接不暇的大量信息通过技术军士面前显示器的反射，在他脸上翩翩起舞。

 

“我们承受的损伤极为轻微。”他的这句保证让我长出了一口气。上次搭乘遇袭船只的我最终只能在真空环境下苟延残喘，万幸这样的境遇只持续了不到几秒钟，但在尤根和我两个当事人看来却又像是经历了永劫。然而“还魂者号”采用的制造材料要远胜过那艘载我前往佩里亚的老旧运兵船，它的设计使其能够抵御前线战舰的攻击，周围有条不紊的嗓音也显示出了一种令人心安的镇定。

 

“是谁发动的攻击？”我锲而不舍地追问道，而即便德拉蒙对此感到恼怒，礼貌也迫使他把这份情绪藏诸心底。作为回应，他激活了附近的一个显像屏，面对那略有些模糊的图像，回过神来的我发现自己正盯着一艘星系防卫部队的轻型护卫舰。

 

“维利迪亚船只，这里是阿斯塔特下属感化者战团的攻击巡洋舰‘还魂者号’。”船长的声音短促有力。“立刻停火投降，否则我们将以帝皇之名摧毁尔等的座船。”

 

“他们正在转向，”一名仆役说道，他的报告同样讲求实际。“看架势是要发动下一轮攻击。”

 

“各炮位准备，”船长说道，随即瞥了一眼德拉蒙，想要获得他的批准。

 

技术军士再次点了点头。“所有武器都已装填完毕，随时可以开火。”他向全体船员保证道，那洪亮的声音轻而易举地传遍了舰桥上的每一个角落。

 

“准备好了就开火。”船长的声音冷静得就像是刚点了一杯咖啡。“等候锁定目标。”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长得令人窒息，攻击我们的船只在我面前的屏幕中变得越来越大，直到心惊胆颤的我以为将要看见如狼似虎的能量光束激射袭来的画面。

 

“已锁定目标。”舰桥上的另一名船员说道，他的语气显示出了同样好整以暇的轻松，我这才意识到正是德拉蒙的存在使他们表现得如此冷静高效。没人想要让他们的主人对全体船员失望，所以他们全都选择了按部就班，没有贪图捷径和在冲动的驱使下破口大骂，而这后一种景象我在光弹横飞的战场上自己统带的防卫军士兵那里屡见不鲜。

 

片刻之后，随着我们右舷炮组那透皮剖骨的攻击，来袭的轻型巡洋舰瞬间像是风中的种子穗一样四分五裂，只留下一团缓缓消散的碎片孤寂地漂浮在太空之中。

 

“不过，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老实说我并不期待自己的这句提问能够获得回应，不过鸟卜仪操作员还是体贴地给出了答案。

 

“敌我识别信标显示那是本地星系防卫炮艇【注：这一通用术语指代所有不具备亚空间航行能力的轻型战船。】部队的‘海琳女士号’。”

 

“那他们该是我们这边儿的才对呀。”我开始察觉到事态终究不会那么单纯。若是星系防卫部队中的一部分人参与了叛变，那么他们在行星防卫部队中的同事也会有相当一部分人选择跟风附逆（或者更有可能是“率先垂范”）。

 

“明白。”德拉蒙低声说道，一时间我还以为他是在回应自己的评论，随后我才意识到此刻的他正全心全意地倾听着微型通讯器里传来的声音，根本就无暇旁顾。“我会通知政委。”

 

“通知我什么？”我问道，心里已有大半认定自己并不想要得知这个问题的答案。而他回答的第一句话就足以证实我的猜测。

 

“局势严重恶化。”他语气中的克制委实值得称赞。“根据我们截获的信号，这个星系业已陷入全面内战的状态。”

 

“真他妈太好了。”我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必要去约束自己的情绪表达。“格里斯上尉对于平乱有什么建议吗？”

 

到此时为止，我对德拉蒙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十分笃定此刻他脸上一闪即逝的表情乃是一丝不易觉察的惊讶，这样的表现甚至都不需要我的刻意安排。“即刻出面干预。”他说完顿了顿，倾听着耳机里的声音，而后继续说道。“我们谈话的当口，上尉正赶往机库，并邀请你与他在那里会合。”

 

不消说，这是一份我无法推脱的邀请。职责要求我与这位感化者战团下属部队的指挥官时刻保持联络，而这意味着无论格里斯去哪儿，我都必须要与其同行。至少在帝国防卫军到场之前我无力改变这样的局面，不过等那之后，我总还能找些似是而非的借口，跑去他们那里赖着不走。

 

“荣幸之至。”我只希望自己的这句回应听起来像是发自肺腑。

 

……

 

由于我是通过传送登上“还魂者号”的，而且当时还人事不省，所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艘战舰的机库。伴随金属相互摩擦产生的尖啸，密封舱门在我身后关闭得严严实实，而我对门里的第一印象就是一派目的性十足的繁忙景象。一大群战团仆役正在少数几名同伴的监督下往来奔走，尽管这几位“监工”身上制服的图案对我而言依旧十分陌生，但我看得出这些家伙表现出的举止和态度都显得有些卓尔不群。令人感到吃惊的是，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装有引人注目的改造器官，这要么说明他们的工作伴随着相当程度的危险，甚至超过了在战舰上服役的标准，要么表明他们是自愿接受强化，以便对自身的工作有所助益，而这一情况我先前只在机械神教的成员身上见识过。我怀疑其根本原因更有可能是后者，我从“欧姆尼西亚的馈赠号”上那些斯基塔里那儿收集来的信息显示，感化者战团成员与机械神的侍僧们存在着某种协议，但此时我无暇去思考这个问题。远处格里斯及其随行人员的身影已然清晰可见，那挺拔魁伟的身姿在周围一众船员的映衬下显得鹤立鸡群，我全速穿过我们之间那大得足以产生回响的金属平原。

 

就像我曾经到过的每一座机库一样，这里边空间广阔，但它的规模却给人一种奇怪的慰藉感。自打登上这艘船后，我还是第一次摆脱了从它身上其余部分感受到的那种挥之不去的陌生，那些地方的走廊与舱口是为容纳体型远超凡人的星际战士而特意设计出来的。这地方之所以显得与众不同，是因为它的尺寸更趋向于正常。然而相比于我进出运兵船时穿越的船坞，眼前这片广阔的空间在效率方面显然要更胜一筹。所有为此时停放在机库中的两架雷鹰补充燃料和弹药的设备都被堆放得整齐有序，而且这里明显没有那些胡乱摆放的货物托盘以及其它各式各样的杂物。

 

雷鹰本身也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我靠近它们时不禁略微放慢了脚步。虽说它们在尺寸上不如帝国防卫军常用的排级登陆艇，更不及我偶尔搭乘的可以容纳整个连队的庞然大物，但那结实的块头一眼看上去就令人感到安心。那厚重的装甲无疑能够吸收大量来袭的炮火，而且根据机身上悬挂的弹药量推断，貌似它们也具备投放同等火力的能耐。雷鹰被漆成了黄白相间的颜色，这一点与正在登上我要去的那架穿梭机的阿斯塔特的盔甲相同，他们踩在装卸坡道板那网格金属表面上的脚步声听起来就像是鼓点，而且这源源汇成的韵律竟给人一种初次亮相的新鲜之感。在略微了解到传统之于星际战士战团的意义之后，我毫不怀疑这些巨人战士们比他们外在表现出的形象更加值得尊敬，他们甚至可能已是几百岁的高龄，这完美的健康状态要归功于德拉蒙以及他统带的仆役机械师们。不得不承认这场面让我也鼓起了勇气，因为属实难以想象有什么敌人能够对抗这艘如此强大的舰船。

 

我紧跟在身着盔甲的巨人战士队伍后面，小跑着登上了坡道板，随后便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载员舱之中，它与阿斯塔特使用的其它东西一样都是同等巨大的构造。只有一半座位有了主人，我爬上了一个空位，而当我摸索着防冲击安全带时，有些奇怪地发觉自己就像是个坐在成人扶手椅上的孩童。我的双脚艰难地悬在甲板上方，安全带的紧实状况也不能够令人满意，但起码我不用像在帝国防卫军的登陆艇上那样必须从武装带上解下自己的链锯剑。

 

“政委。”格里斯那转向我的头盔很容易辨认，因为它与上尉身着的盔甲有着同等华丽的装饰，而且上面缀有一个绿黑相间的纹章。“你准备好了吗？”

 

“承蒙圣恩，我准备好了。”我回答说道，随后又搬出了自己通常拿来避免给出承诺的陈词滥调，我觉得在周围这一众人类典范面前稍微表现得虔诚一些也没什么坏处。机舱里总共有十五名阿斯塔特，这包括了格里斯的指挥小队，我很高兴地发现肖勒尔赫然在列，他左胸上的医疗箱随时可以投入使用。此外还有十名战术士兵，他们已经被分成了两个战斗小组。大多人都携带着我通常只会在装甲车上见到的爆弹枪，可眼前的巨人战士们对待这些强力武器就像是拿着光枪的防卫军士兵一样轻松自如，而他们的另两名同伴则携带着重武器，依常理而言，这些大家伙往往需要一队士兵才能在战场上发挥效力。其中一人扛的是一具导弹发射器，在他腰间的装备包里还装有几发备用弹药，而另一人则随意地托举着一门“单兵便携式”激光加农炮，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它不带支架的模样。他们的头盔面板与防护手套同为黄色，不过从反射的光芒来看，上尉的那套明显镀过金，而不似下属们使用的是颜料。

 

“愿陛下守护我们所有人。”格里斯吟诵着给出了回应，可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他此时比划的竟然不是天鹰，而是我在机械神教成员身上司空见惯的钝齿轮手势。

 

不过我无暇深思这个问题，因为这一刻雷鹰已开始收起坡道板，引擎的转速震得我双耳嗡嗡作响。这对于阿斯塔特而言可能没有什么影响，毕竟他们的脑袋都被严密地包裹在了头盔之中，但我却感觉极不舒服。然而即便有人能够听到我的声音，抱怨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只得尽量拉低自己的帽子，暗下决心要在下一次搭乘雷鹰升空前给自己弄到一副耳塞。

 

“看看你左侧的储物柜。”离我最近的感化者战团成员说道，他的声音刚好盖过了引擎的轰鸣，甚至在头盔内置的扩音装置的帮助下还展现出了一丝凌驾其上的气势。我有些吃力地遵从了他的建议，因为周围的每样东西都是为远非我可以比拟的长臂准备的，最终我找到了一套头戴式通讯耳机和一个带柄的扩音麦克风。我感激地戴上耳机，而后发现噪音几乎立时便降低到了可以勉强忍受的程度。

 

“谢谢。”我回应道，感觉这场面略微有些滑稽。

 

“这是我们的主要目标——”格里斯启动了一个显像屏。看来自打我们进入星系之后，他的某位参谋人员并没闲着，而是在这相对短暂的时间里设法收集到了大量的信息。“行星首府费德利斯，目前共有三个主要的反叛派系正围绕它展开争夺。效忠当局的部队正在政务院回廊、大教堂区、机械神教圣祠以及总督府等四处设防坚守，毫无疑问，他们希望各路叛军能够彼此展开厮杀，自行削弱己方的力量。”地图上上尉指出的几处地标闪烁着绿色的光芒。“我们将会从总督府开始展开部署。若是我们能够确保总督的安全，那么应该能够在短时间内重塑帝皇陛下的统治秩序。”

 

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这个男人此时仍还活着。如若不然，并且他在逝世前考虑不周，没有指定明确的继承人，那么围绕总督宝座的争夺所导致的混乱将会使得本就棘手的局面再恶化上十倍。

 

“我想这表明你有充足的理由相信他仍然掌握着总督大权。”我说这话主要是为了展示自己有在关注他的发言。格里斯以近乎无法觉察的幅度向下倾斜了下头盔，肯定了我的推测。

 

“他在五小时前拍摄了一段视频，呼吁民众保持冷静，并承诺会惩处所有继续忤逆帝皇意志的人。叛军对此的反应可想而知。”

 

“他们在炮轰总督府？”我问道，上尉再次重复了之前的动作。

 

“考虑到这座建筑迄今为止的受损程度，我们可以推断出他理应能够安然度过最近的一轮炮击。”他调整了显像屏里的图像，总督府和它附属的庭院迎面向我们冲了过来，继而霸占了整个画面。要么是“还魂者号”携带了某种我曾经见识过的最先进的远距离传感器，要么就是德拉蒙设法侵入了行星防卫部队的轨道网络，因为图像角落里的时间标记显示这是一幅实时画面。能够看出总督府的本体上有大面积损毁的痕迹，一侧丢了屋顶的厢房已被彻底烧毁，而建筑的其余部分则布满了重型武器留下的弹痕。好在外墙在设计之初便考虑到了这种意外状况，显然它们已经抵受住了数次攻击，并在一些部位上得到了支柱的支撑与加固，令我感到欣慰的是，我没在那上面发现任何被敌人攻破的痕迹。旧日的规则式庭院此时已变成了两片乱七八糟的荒地，上面交叉排列着战壕与装甲车履带留下的压痕，几十台“肇事者”就停在附近。若是仅此而已的话，那么这还算是个好消息，因为倘若当真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怪事，导致同行的星际战士折损殆尽，我总还有大批忠诚的行星防卫部队守军可以用来抵挡枪子。

 

格里斯着重标示了堑壕线与主建筑之间的一块空地，常识和经验告诉我，至少要从两个方向布置武器才能覆盖住这片区域。“这便是我们的着陆区。”他说道。“我的小队和政委将会去问候杜潘亚总督，特洛斯克中士的班则即刻出发，确保大教堂以及欧姆尼西亚圣祠安然无虞。

 

上尉口中的这位中士——我已经通过这人屁股上的链锯剑鞘以及另一侧的爆弹手枪皮套辨认出了他的身份——从外表上看不出有任何确认命令的迹象，但他的声音却立时给出了回应。“一支战斗小组应该能够保证一个目标地点的安全。我的小组负责护住圣祠，韦伦的小组前去保卫教堂。”

 

“那么雷鹰呢？”我一心希望它会留在地面，保持引擎运转，以接应我们带着伤员仓皇撤退，但我也清楚现实极不可能让自己称心如愿。

 

“搜寻并摧毁敌方目标。”格里斯的回答合情入理。由于本地效忠当局的部队都在四处已知的地点掘壕固守，除此之外，几乎所有看起来和军事沾边儿的东西都是叛军，只不过各自归属不同的派系，直到此刻兀自吵闹不休。对于我们这架盘旋的炮艇而言，他们都是可供捉弄戏耍的对象。“向叛军宣示我们的存在。”

 

考虑到我在登机时见识过的丰沛火力，这并不是件难事，于是我点了点头，佯装自己发自肺腑地赞同这一决定。“这倒是一个精彩的亮相。”

 

格里斯再次操纵显像屏的控制装置，屏幕上显示出了外视图，根据叠加在上面的目标判定图形推断，图像来自于火控系统的某一部分。虽然我们此刻仍在高空，但不可否认已经进入了大气层。【注：正如凯恩在自己回忆录中经常做的那样，他明显是为了达成戏剧的效果而刻意加快了事件描述的进程，因为即便是以全速行进，雷鹰也需要几个小时，乃至更长的时间，才能从“还魂者号”返回实体宇宙时所能选择的最靠近目标行星的位置飞抵维利迪亚。】当冒着滚滚浓烟的费德利斯从远处的地平线上现身时，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幅令人目瞪口呆的破败景象，我不由自主地试图找出格里斯在简报过程中着重标示过的几处地标。其中大教堂最是容易辨认，尽管它的尖塔大多已经倒塌，但它仍然牢牢地把持着所在区域的主导地位。有了它在确定方位上的帮助，我很快就找到了政务院塔庙那空空荡荡的侧板，以及机械神教圣祠的抛光金属镀层。然而总督府又是另外一回事，它在高度上逊于其它建筑，而且还隔着一段距离。远远望去，它就像是一只带着幼崽的雌性格洛克斯兽一般被一群小号的豪宅以及它们的庭院围在了中间。随着我们的靠近，能够清晰无误地看出那其中的很多房子都能未能逃过被人焚毁与洗劫的命运，这样的景象让我想到的是乱民的暴行，而非战斗的损毁。

 

随后浓烟散去，我们掠过了总督府庭院的外墙，高速飞行的雷鹰让地对空火力根本来不及锁定，守军和围攻者那一张张仰起的面孔上都罩着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惊讶表情。【注：这里的描述显然是采用了夸张的戏剧手法，因为以雷鹰飞行的速度与高度，根本就不可能辨别得出地面人员的面部表情。】当飞行员开启制动火箭，切断了我们前进的动力时，防冲击安全带猛地箍住了我的身体，随着飞机的急速下降，我的胃都浮了起来，好似急着要和身体道别。我暗自庆幸尤根不在身边，因为哪怕一切都顺风顺水（这一次的降落显然不在其列），他也非常容易晕机。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一只兽人尺寸的靴子狠狠地踢中了我的屁股，而引擎的噪音又下降到了近乎可以忍受的水平。我们终于来到了地面。

 

“准备下机。”格里斯说道。缓缓下降的坡道板放进一股打旋儿的潮湿空气，能够嗅出那里面带着些许着陆推进器烧灼植被而产生的焦味。特洛斯克的火力小组【注：这是在用帝国防卫军的通行术语称呼同等规模的星际战士战斗小组。】率先离开了雷鹰，他们跑下坡道板，谨慎地保卫着着陆区，这令我十分满意，尽管我们是去会见友军，但他们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片刻之后，中士向我们保证一切都平安无事，随后格里斯和他的指挥小队也跟着走出了机舱。我看不出有什么继续迁延的理由，而且坚信倘若真想探明叛军可能埋伏在周围的步兵，那么手持爆弹枪且身着陶瓷盔甲的人墙无疑是最为坚实的掩体，所以我也小跑着跟在他们身后，努力把脑袋挺直到接近他们肩甲的高度，摆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架势。

 

我那踩在实地上的靴底发出了嘎吱嘎吱的轻响，脚下满是焦土和兀自冒着轻烟的烂泥，我不慎吸入了一大口烟，努力抑制着想要咳嗽的本能反应。由于没有其他人“率先垂范”，我委实不想让自己成为那个破坏庄严气氛围的“反派”。

 

走下坡道板的格里斯停住了脚步，他的两位同伴分列左右，紧跟在上尉的身后。瞬间的惊讶让我也停了下来，险些便一头撞进格里斯的后背。我和其余四名阿斯塔特站成一排，当然，从正面完全无法发现我的存在。

 

“欢迎光临维利迪亚。”某个家伙说道，我向侧面微微挪动了下身子，想要藉此改善自己的视界。为了迎接我们这些备受期待的救星，当局特地组织了一支代表团：仪仗队士兵那华而不实的制服此时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他们举着光枪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最近才发现那些家伙什儿的真正用途。严阵以待的仪仗队把一个男人围在了正中间，那家伙身上的长袍华丽得过分，即便对方不主动自报家门，仅凭这近乎滑稽的穿着便基本可以断定此人的身份。“鄙人杜潘亚，忝居总督一职。”而后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他竟然单膝下跪。“诸位的光降令我等荣幸之至。”

 

“请起。”格里斯头盔里的扩音系统体贴地为主人抹除了他语气中的惊讶与戏谑。“我们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讨论，无暇在仪式上浪费时间。”他举起双手，取下了头盔，面对上尉那突然进入视野的面孔，杜潘亚明显放松了紧绷的神经。那张脸并非什么全息影像，而是布满了各种改造装置和疤痕，但起码比一块带着凹痕且又毫无表情的陶瓷面甲要更加亲和友善。“我是感化者战团的格里斯上尉，这些是我麾下的战斗修士，还有这位是……”他转过身来，猛地惊觉我就近在咫尺。“凯恩政委——我们与帝国防卫军特遣分队的联络官。”

 

“帝国防卫军？”杜潘亚反问了一句，他遵照命令直起身子，给了我能够正式打量这家伙的机会。他似乎刚刚步入中年，但我很了解贵族们对于延寿手术的钟爱，明白即便是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总督，也不能够太过依靠外表来进行判断。这个身形微胖的男人眼神颇为锐利，紧盯我的目光中带着审慎。“我没接到他们抵达的通知。”

 

“他们还在亚空间里。”我回应的语气中透露出了些许懊悔的成分，毕竟我本可以推迟自己出发的时间，和他们一道启程，那么就能给自己省去大量的麻烦，而且事实会证明无论洛克里斯想把我拖入何等疯狂的白痴行为之中，它们都无法与我从因特利图斯主星那群可怕的金属怪物手里侥幸逃脱的惨痛经历相提并论。

 

“若是帝皇开恩，他们理应会在一周内到达这里。”事实上，如果亚空间潮流与我上一次听到的评估结果保持一致，没有发生明显的改变，那么他们在接下来的两天内就能到场，然而只要与混沌的领地扯上关系，就没有什么事情是确凿无疑的，所以在这方面我宁愿倾向于谨慎。我稍微抬高了嗓门，想要盖过雷鹰再度响起的轰鸣，韦伦的小队跟随我们下机后，飞行员重新发动了引擎。“但这里也许不是讨论作战事宜的最佳场所。”

 

“的确如此。”格里斯表示同意，他的声音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周围的喧嚣，便仿佛这干扰不过只是微风吹过树林的低语。“既然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那么站在一个能被迫击炮和狙击枪侥幸命中的地方高谈阔论显得有些不够明智。”看来总督并没有想到这一层，但值得称赞的是，他貌似对这样的可能性不以为意。尽管如此，但他还是转过身子，为我们充当起了向导，当仪仗队重新进入一片稍显坚固的掩体时，护卫人员明显长出了口气。格里斯及其随员跟在他们身后，而我在两队人之间摇摆不定，凭借礼仪上的纽带与双方都保持着联系，但又时刻维持着自己那超然的地位。

 

当一行人通过厚重的木门进入总督府时，我回头望了一眼雷鹰，发现它此时正在升空，宛如猛禽一般开始搜寻猎物。下面的特洛斯克和韦伦各自带领小组向着围墙走去，分别选择了离自己任务目标最近的大门。我松了口气，默默地感谢帝皇垂怜，让自己能赶在战斗正式打响前进入坚固的掩体。我毫不怀疑阿斯塔特很快就能找到横在他们与任务目标之间的叛军分子，但双方初次交火的战场很可能会过于靠近我们的位置，进而导致殃及池鱼。

 

好吧，也许雷鹰能帮他们清通道路。它在我们头顶上懒洋洋地盘旋了最后一圈，随后便在咆哮声中悠然远去，寻找可以射击的目标。

 

我目送它离开，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不由得暗忖道，无论怎样，自己都非得尽力守住这块滩头阵地，否则，除非穿越敌阵，不然自己将会无路可逃。随即理智开始接管我的大脑，它向我保证这里是维利迪亚上极为安全的所在，毕竟总督府还未陷落，而眼下又多了五名帝国顶级精锐的援护。外加上我的存在。我想必可以避开这里的麻烦。

编者按：

 

凯恩在叙述中顺便提到了维利迪亚对于整个星区的重要性，尽管他对这个世界以及该星系知之甚少，但这些情况确实充分说明了为平定该地区的叛乱值得专门部署一支阿斯塔特远征部队。尽管下面这段摘录和凯恩自己的描述一样，拥有浓烈的个人风格，但它的确能够填补足够的背景信息，方便读者在不牺牲可读性的前提下充分理解本文接下来的大部分内容。若是想要深入了解更多细节，还请参阅《达摩克里斯湾及其周边地区的营收概略》（节选）MCLXXIV卷17,2,378号以及3,452,691号附录，只要提交一式三份的申请表，就能在任何一座政务院档案馆里查阅该书。我说完了。

 

摘自《有趣山水无聊人：漫游者指南》，杰瓦尔·塞卡拉，145.M39。

 

农业世界维利迪亚【译注：维利迪亚（Viridia）可能是源自virid（翠绿）一词。】略微偏离达摩克里斯湾人口相对稠密的地区，但多亏了进出附近蜂巢世界的巨大交通量，旅行者可以异常容易地到达那里。这一便利条件使得它成为了一处有用的中转点，厌倦了田园风情的旅行者经由该处能够轻松抵达他们最终的目的地。

 

然而维利迪亚值得人们做短暂的停留，因为它以一种即便不是独一无二也是在帝国该区域不甚常见的方式，把乡村的质朴与城市的纷繁成功地融合在了一起。这在一定程度上要归功于巨大的运输量，富有进取心的谷物驳船船长们相互展开了激烈的竞争，想要从他们的进港航程中榨取到某种利润，这在客观上确保了各式进口商品的稳定供应，而该分区的其它地方极难拥有这等便利的条件。正如当地民谚所言，倘若你在维利迪亚难以觅得一件东西的踪影，那它很可能就不存在于人间。

 

所有这一切让这个世界变得颇为繁荣，让它有了一个甚为兴旺的商人阶层，那些人和世间所有的暴发户一样，把赚得的利润浪费在了宏伟的建筑以及不管是否出自本心都旨在改善工匠命运的慈善事业上。结果导致行星首府费德利斯遍地都是宏伟的公共建筑，它们近乎装点了居民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在各个建筑之间还分布着大量的公园与庭院。当地民众兼具勤劳与虔诚的双重美德，几乎每条街道都设有供奉帝皇的祠堂或是小教堂。饶是如此，他们仍会全心全意地投身各类庆典活动，其中专注于农业周期各个阶段的年度庆典尤其受人追捧。然而论及国教建筑的象征，那就必然要说到费德利斯大教堂，其规模和华丽程度较之人口远为稠密的世界上的同类建筑亦不遑多让，正是这一点引得维利迪亚星系各地的朝圣者云集于此。

 

与其它绝大多数农业世界不同，维利迪亚出口的不仅是食品。这一星系的其它地区拥有异常丰富的矿产资源，数百万生活在轨道、空间站和采矿区的居民与他们在行星地表挥舞草叉辛勤劳作的远亲一样，孜孜不倦地采收着自然的奖赏。事实上，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约有半数维利迪亚公民从未甚至永远也不会踏上这颗通常被他们称为“家乡”的行星。他们采集的原材料被源源不绝地送至临近星系的加工厂，就像谷物驳船之于产线工人一样，有效地缓解了生产线的辘辘饥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