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福源小哥

    阴雨一阵后，十月的小阳春总算来了。秋光明媚，凉都的天空很蓝，下面飘着些白云，高高的，薄如蝉翼，慢慢游走。钢城花园下来的钟山大道两旁，银杏金黄满身，经秋阳一照，熠熠生辉，恰如金光闪闪的鳞片，美得让人流泪。秋风吹过，叶片飘洒下来，堆在地面，依然金黄的样子。然而我万万不料，福源餐馆的小哥，三十不到，也被这秋风突然卷走。

    我是在丹桂飘香餐馆吃饭时，得知这不幸的消息的。与饭友无意中提到常去的福源餐馆，这家老板便凑过来。

   “福源餐馆老板家那个儿子，在县医院住了几天，后来转到市医院，没多久就死了。”丹桂飘香的老板小声说，似乎是经历生死较多的人，表情并不难过。

   “死了？唉呀！怎么就死了？年纪不大啊！唉！”我只感觉胸口一堵，有些难过，盘里炒着的豌豆，也不再有味道。这并不是我和福源小哥有多亲，只是我光顾他家餐馆有六年了，他对我的客气，他的每次微笑，和免费赠送我的豆花，始终烙在心头。

    不消去餐馆，从亲人那悲伤的神色确认这不幸的消息，只留心卷闸门意外地关闭了一个多星期，我也知道这对于生意人来说，意味着什么。福源小哥大概的确是走了，丢下一个三岁的刚上小班的虎头儿子，和一个二十多岁漂亮和善的媳妇，当然，还有六十多岁的双亲。

    我到现在也还不敢相信，一个二十多岁的壮小伙，经常背着夹背送火锅的小哥，竟然就这样没了！打听说他住院，到现在，也不过半月。古人虽云：“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但不满而立之年，始终微笑着的和善的小哥，理着短发，动作干练的小哥，竟被这般急急收走，着实让我错愕不已。韩愈不信刚强的十二郎突然离去，我也不信福源小哥走得这么急。

    记得从13年上班开始，就喜欢去福源就餐。收费并不高，虽说是盖饭，然菜饭分开，加上菜充足，其实相当于炒菜了，价格也不过十五元。早些年他家生意很好，学生、工人常常坐满。后来凉都大道被挖开埋管，沿路立起高高铁皮墙，便极大影响他家生意了。我也是隔了一两年等围栏拆开后才去的，去后如久别的熟人，相见依然热情。那时小哥开始主厨，也兼顾采购和送餐，由此对他的印象也深起来。每次去时，他或在后厨忙，或坐在火炉旁玩手机，见我后，总会说一声：“老师来啦。”，面上总带着笑意。随即吩咐他母亲给我炒喜欢的“青椒肉片”、“豌豆肉末”、“花菜肉丝”或者“莴笋肉片”等盖饭，有时他亲自动手，炒上来的菜味道还不错，可见小哥厨艺不差。近年来，他家生意不太好，每次我去时，食客不多，他们一家就常为我一人服务，给我准备的饭菜都很充足，还送我免费的豆花。但是，每次我都主动多付三元，权作豆花费用。付款时会上演有趣的一幕：小哥和家人拼命阻止我多付钱，我则想方设法在微信上把该付的付了。

   “哎，不用付啦，是你吃不来酸菜才给你打的。”小哥急啦。

   “我知道，但你你们豆花也是要成本的，肯定得付。”

    如此体谅对方，次数多了，彼此也就超越了简单的生意关系，滋生一种熟人间或者老乡间的温馨。每每吃完饭后，我们会谈起几年前租住楼上的老师们的近况，比如大星，比如周婷。他们问起我的马拉松和房子，甚至婚姻大事。也许，大家都是从外乡落脚水城的缘故吧，又或许是我们始终彼此尊重，这种谦和温馨的交流方式，自然渐渐增进了感情。尤其是小哥，和我年龄相近，他常常打听我学校和教学的事，我则爱给他出出投资的点子，我们之间聊得轻松自在，聊得无所顾忌，这是另一种场合另一个人不能取代的。这样的聊天，大概有一年多了吧，我们算是成了朋友，在路上偶遇，也会同时招呼的。

    然而，我竟不料，他会突然走了，丢下了年迈的双亲，年轻的媳妇，和顽皮的虎头儿子！还有，我这个混熟了的伙伴……。

    呜呼，生又何欢，死又何惧？尘世间的一切恩恩怨怨，蝇营狗苟，又算得了什么？“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多看些书，多走些路，善待每一个值得善待的人，才是活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