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分歧，无处不在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种可能：”哈迪斯冲着电子会议室公示出的塞壬调度趋势图和动态预测图扬了扬下巴，“一是它们准备绕过我们，以尽快谋取内地的战略目标。当然据以往塞壬的行为规律来看这个可能性很低，但为了咱们的小命着想，还是别把我们面前这群带入传统模型的好。”
趋势图没有吸引到多少目光，会议室窗口里那一张张眉头紧皱的脸更多的还是在盯着另一张——动态预测——图思考，这张图简明扼要地概述了塞壬接下来最有可能的动向：右满舵画过一条四分之一圆弧直至绕到奥德修斯基地正东方。
顺带一提，经过短暂的讨论后大家决定今后把这类图表尽量简化来适应安克雷奇那不太灵光的脑袋瓜——尽管老容克Z23对此颇有微词。
“而另一种可能则严峻得多：塞壬坚持它们那套逢敌必战的低级生理需求，一旦它们——少说两百艘各型战舰——与我们的两支舰队连成一条直线，届时不论是想在远处用炮弹把整条海峡犁上几遍还是直冲过来把我们像堵住下水道的——抱歉——那玩意儿一样从另一头捅出去，结果都会对我们相当不利。”
在Z23的及时提醒下发觉自己险些在小孩面前失言的哈迪斯叹了口气，最后总结道：“站在舰队的角度，第一种情况无疑是更优的结果。因此我提议，优先对可能性二的处理问题进行讨论。接下来，有序讨论、发言。”
奥德修斯舰队有着深厚的军事民主传统，绵延半年之久——也就是从建制完成注册直到现在——而从未间绝。表现在实践方面就是这群人哪怕急的火窜房梁了也要开个会来讨论后勤供水与现场灭火的工作分配和责任关系……无疑这种作风在哈迪斯眼里纯粹是急需改造的形式主义糟粕，但奈何虽然同志可以来自五湖四海，但五湖四海毕竟没有统一规范。他手下的这些老兵油子在训练章程、战术习惯甚至武器规格上都大相径庭，别看一个个平时亲的跟一个妈生的一样，真要打到上了头那是谁也不服谁。再者“哈尔·埃德斯司令”这个身份的资历又实属浅薄了些，作为秘书帮助他协调下属关系的Z23既是个一根筋还镇不住场子。所以每当紧要关头，第一时间确定大家意见的公约数也就成了首要的任务——“会议室里茶水还没凉透呢，您想翻脸不认账可就太没有契约精神了吧？”
在一个组建未久的集体里如何尽快建立基本的默契，是舰队当前的主要问题之一。
“既然司令这么说，我就先不客气啦。”克利夫兰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抢到了发言权，作为初来乍到的新人，她的表现确实一点都不算客气，“我的看法从始至终都是：固守基地只有死路一条。我们不能用十六个舰灵外加一位舰灵指挥官的命去换塞壬的这些大铁疙瘩。但鉴于我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撤离时机，我建议——现在、立刻从海峡西侧撤出，趁塞壬还没完成调动，我们可以在开阔的大洋上和它们拉开至少十海里的距离，利用距离带来的命中率优势，我们可以很轻易地拉开战损差距。即使最后只能……额，战略转进，也能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嗯。”克利夫兰说完后，哈迪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在观察所有人的反应，而现在所有人的脸上，都不存在“抗拒”这种神态，“我的看法与克利夫兰一致，舰队真正的基石是现在的诸位，如果因为不明智的决策而造成各位的牺牲，那是我这个司令的失职。仗打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们也已仁至义尽，该为自己找条出路了。”
肉眼可见，不少人的脸上都松了口气。
“哎，我能说两句不？”像是一直在碎碎念什么的华盛顿第二个起来。至于这位姐的表情，排除了气色不好那就只能是心情不爽，“我不是不同意克利夫兰的想法哈，我就是说，扛不住集火的轻型舰灵可以先走，我和南达科他能不能留在海峡出口断后？塞壬舰队通过海峡的时候是阻击的绝佳时机，给我们一个小时，不半个小时，我们两个足够干掉它们中的五分之一……哎，苦脸婆你也来表个态啊？”
南达科他狠狠地白了老搭档一眼，起来只有一句：“我服从司令的安排。”
“嘿你这家伙是真不够意思啊……”
“咳，各位有序发言。”眼见秩序要乱，哈迪斯赶紧在这俩人真的吵起来之前出声喝止，“首先驳回华盛顿的请求，就算不捎带上南达科他，我们也不能把你一个扔在这种地方。我知道诸位脖子硬，没一个怕死，但战士的命不是用来这么挥霍的。”
于是华盛顿只能继续碎碎念：“啧，我就是不爽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服软……”
然而哈迪斯话还有半截：“但要照克利夫兰所说，什么都不做就一走了之也有不妥。”
“啊哈，我就知道长官识趣唔！……”
咣当一声巨响从华盛顿和南达科他的麦克风处同时传出，随后是长达十几秒的扭打声、怒喝、呻吟和窒息的嘶喊。当一切平息之后，南达科他起腰擦干额头上的汗水，冲着镜头歉意地一鞠躬：“长官，您继续吧。”
“其实你们也可以试试换个交往方式……”哈迪斯想了想也没主意说怎么个改法，干脆决定还是把这个话题截止为妙，“航速——各位，最终决定舰队能跑多快的是我们的主力舰们。南达科他的战斗巡航速度是我们当中最低的，只有29节，华盛顿稍高，也只有32节，而如果要让约克城放出飞机，就得把速度放低至20节。塞壬现在不能分兵是因为地理上受限，一旦到了开阔的水面上，它们完全可以分出两支高速舰队从侧翼包抄并最终包围我们。”
这时克利夫兰示意有话要讲，于是哈迪斯让出了发言权。
“司令说的问题我不是没有考虑过，我们当前最紧要的任务是保全自身，所以在……用中文怎么说来着？哦‘放风筝’的时候完全不需要战列舰那过剩的火力。到时候完全可以让她们几个待在阿金库尔号上，Z23、我、海伦娜加上安克雷奇的中口径炮组可以有效压制‘骑士’和‘主教’级巡洋舰，更快的‘卒’级可以交给哈曼她们。只要我们能优先打击塞壬的高速单位，在落日之前完全不需要担心被包围的问题。”
听到要被安排一份负责干瞪眼的工作，这下连南达科他都忍不住皱了皱眉毛，但她终究是没什么更多的表示，只是膝盖底下的力气不禁又加上了三分。
“脖、脖子……要断了咳……”
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但这样没办法在根本上解决问题。”忧心忡忡的声音，一直默默无言的Z23此时接过了话题，“是的，在日落之后我们可以获得暂时的安全，甚至有可能趁机跑出塞壬追击的范围圈。但再之后呢？这支塞壬舰群的规模实在太大了，不可能像之前那些战役一样等它们自然分散后再各个击破，这是一群有智慧和狂躁症的飓风，所过之处连螃蟹都不得安生，我们总归是得去解决它们的。而想要有效削弱它们的话，我们必须动用手头上的所有火力。”
“我们？拜托，如果这句话里的‘我们’还另包括一支整编特遣舰队的话那还称不上是个玩笑。”克利夫兰只是无奈地耸耸肩，于是被烧掉一大片的斗篷也跟着抖了抖，掉下一阵灰烬，“我们需要的是增援，而我相信增援总会来的，就这样。”
哈迪斯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两个舰灵的反应，来自两个阵营百年来截然不同的战略思维支配着她们，造成了当今的分歧。Z23代表的德意志海军习惯以各种战术牵制、削弱总体比自身更强大的敌人，最终集中精锐力量一锤定音地击溃对方主力，而她们也确实拥有全面的潜——水面——空三位一体作战体系和世界最顶尖的舰灵单兵素质；而克利夫兰身后的美利坚就直接的多了：打不过？一定是炮管子不够多！没有更强的对手！只有不够多的好兄弟！加钱摇人！用绝对优势碾碎任何敢于反抗的敌人！
不知道当年被迫一舰敌一国，用尽浑身解数坚持抗战的企业看到现在的USN会不会感慨一句“这盛世如我所愿”，考虑到她老人家仍然健在，或许可以让哈迪斯去问问本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