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洒的手势○邵宝健

     在孩儿巷长大的G君，文化程度相当于初中毕业，做过泥工、木工，卖过棒冰、瓜子、收购过破烂，蹬过载客三轮车。这段时间，G君在市图书馆做勤杂工。可以想见，他的这种职业，看看书、翻翻报纸，实属近水楼台，是极方便的。

     邻居们确实时常目睹G君下班回家，挟着厚厚的书籍，翌晨又挟着厚厚的书籍去上班，偶尔串门，也确实看见他在灯下潜心读书、做做笔记什么的。但据他的过往甚密的哥们儿透露，时下，G君已经非常熟练地掌握了一种现代味极浓的极其潇洒的手势——把厚厚的书籍横放在案前，两手飞快地翻动书页，就像点钞票的那种架势。

     一天，G君真的向邻居们表演了一阵那种潇洒的手势——一本500多页的书籍，全数点翻完，只需花30秒的时间，令人叹为观止。有一次，他点翻几本300来页厚的书，发现复核后的页数和实际页数有误差，究其原因，有一本是印刷厂装订差错；另几本是借阅者不文明的行为所致——为了留份资料或插图，撕下整页。这些情况被馆长知悉后，当众夸奖了G君，还叫他兼任出借图书的书页查找工作，另外加了他50元的月薪。

     过了一些日子，G君翻书页的兴趣更浓了，借回家的书籍也越来越厚。他有时会产生幻觉：自己变成大款了，而这些厚厚的书页则变成大面值的纸币。他点书页的手势，洒脱至极，操作时眼眸放光。那天，G君有机会参加图书馆偶尔举行的酒宴。当菜肴尚未上桌的空隙，他坐着，居然在空无一物的情况下捏动左右手的食指、中指与大拇指，扭动频率之高。实难形容。同事们问他这是在干啥？他傻笑，答：点钞票呀。同桌的人免不了说他想钞票想得拎不清了。

     世界真精彩，事情有时潜伏着戏剧性的变化。不久，G君和一位知心的好友南下。好一阵没有音讯。两年以后，他重返家园，右手拎着一位豪华密码箱。密码箱里装有一大叠一大叠的大面值钞票。

     亲友和邻居们终于知道G君做生意发了财，纷纷向他借款。他倒也挺慷慨的，一一予以满足。只见他飞快地点着纸币，准确无误地把求借者所需数目的钱分理清楚。

     至此，人们才恍然大悟。原来G君早预料自己日后准会发大财，就超前作了点钞训练，有趣！

     更有趣的事还在后面。G君向市图书馆捐赠5000元的同时，还当着图书馆全体工作人员的面，露了这么一手：拿过一本1000多页的新书，略加熟悉后，在300页、500页、800页上用手抚摸一下，随后，任意要他翻到第几页，他都能准确无误地一次成功。当然，这种绝活，是他在南方做生意之余，刻苦练就的。

     馆长看得目瞪口呆。

     有人要G君翻到第888页。G君点颔，一笑。书重新合拢。他用左手操作——大拇指压在封面上，食指尖在书上端的露面上轻轻摩挲，随后用中指一挑，书打开，左边的页码数字正是“888”。众人啧啧赞美：好潇洒的手势！

（选自《野草》1998年第三期、《小小说选刊》1998年第1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