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 《白夜》(番外)“铁窗后的乌萨斯(1)”

把之前写的番外重新整理通顺了一下,改成了一个相对完善的连贯故事,也算是正片的一个补完。

1099年9月。
喀山公爵因为其本人在内的家族多人涉嫌协助哥伦比亚与维多利亚情报机构,全家在骏堡被逮捕。
第二天,同为哥伦比亚间谍团伙核心成员的沃尔日斯克伯爵和约什卡尔伯爵家被查抄,作为维多利亚间谍系统“中间人”的弗拉基米尔公爵于同一天落网。
由此,几个各涉及了数十个个贵族家族的巨大情报网络浮出了水面——
最可恨的是,这些人中的大部分不单单是“拿钱办事”,居然是“自备干粮”,拿着从地方搜刮来的财宝帮助扶持哥伦比亚势力。
而作为网络中心的喀山,这个公爵的“独立王国”,更是藏污纳垢之地,也是农民逃荒潮最汹涌的地区之一。
这可把费奥多尔气坏了,和之前相比,他的行动明显快了不少,很快责成相关部门控制了所有责任人——就连徒步
至于哥伦比亚方面,费奥多尔没有给任何的面子——毕竟他们的几十万大军刚在卡兹戴尔被包了饺子,顺势打掉他们的间谍团伙并没有什么问题。
而维多利亚——两次手下败将有什么大声说话的权利吗?
“不服可以再打——”这是塔露拉在与维多利亚和哥伦比亚方面谈判时得到的信息。
解决完情报网络,就该处理地方问题了。
毕竟搞情报渗透是需要大量的金钱的,而钱自然是这些“自备干粮”的贵族们出大头——这还不算他们自己的“私活花费”——当年为了杀柳德米拉而向W支付的250万维多利亚金币中可是有相当的一部分来自于喀山。
而这些人实际从他们治下的土地和人民中搜刮了多少,那可就是天知道了
至于事件的核心地区喀山这个烂摊子,费奥多尔则交给了柳德米拉收拾——责成她处理处理喀山公爵、沃尔日斯克伯爵与地方小贵族和官员等地方势力勾结,以及由此造成的喀山地区产业凋敝,民众生活水深火热的问题。
皇帝明白乌萨斯的窘境是他一手造成的——当年他哪怕硬气一点点,维特的改革也不至于被完全荒废,地方贵族也不至于变成一个个独立的王国,
而现在,他依旧是那个缺乏手腕的皇帝,还把维特的热情消耗得一干二净——这位早年被费奥多尔当作“替罪羊”流放差点丧命,之后常年给乌萨斯政坛擦屁股的名宿已经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热血与旺盛的精力。
于是,费奥多尔只能指望新人了。
当然,在处理地方事务的同时,她的任务中还有另外一项——调查与喀山公爵有关的一些特殊事件——包括发生在两年前,令无数人震惊的“喀山克里姆林爆炸案”。
克里姆林教堂的屋顶被炸开,落下的屋顶结构把当时在做礼拜的信徒埋在了废墟之下。
其中的十二人被瞬间砸死,有四个人直接变成了肉酱,另有三人在送医之后不治而亡。
共有十五人在这场爆炸案中丧生,另有多人受伤。
当时,这件事被认为是感染者所为,并由此导致了喀山贵族对于感染者变本加厉的大规模报复,包括但不限于将感染者的尸体悬于城墙之上,把砍下的人头插在大门附近等等。
但在喀山公爵失势之后,越来越多的小道消息声称这其实是公爵自己的首笔——为的就是挑起矛盾,加深民众对感染者的仇恨。
不光是这次,这几年还有很多针对喀山地区稳定的破坏活动,都逐渐被市井认为是公爵的手笔。
于是费奥多尔派柳德米拉在处理政事之余去调查这一系列的事件。

此时正值十一月,大雪纷飞。
但柳德米拉一到这里,就开始投入百倍的热情进行工作。
毕竟是是长期浸淫于谍报部门,柳德米拉的情报特长很快变现为了实际的成果,那些勾结在一起的贵族、官吏、富商和黑社会组织被连根拔起,全部按费奥多尔的意思打包送到了卫队的手里——
当然,落到卫队这种“专业杀戮工具”这儿,他们的结局也是可以预料的。
不过,相比在粮食走私风波中直接吊死责任人全家的费奥多尔,柳德米拉还是手下留情了——粮食走私案所有相关家族的成员中十岁以上的人几乎全员遵从费奥多尔的钦点被慢慢吊死,只有早已被抛弃被迫脱离家族的德维尔公爵彼得和她的远方妹妹,事件发生时处于罗德岛,最后在塔露拉等人的好言相劝中被赦免的娜塔莉亚两个人得以幸免,其他人全都被‘处理’了。
而柳德米拉好歹留下了所有的未成年人的性命——当然,他们中的有些人同样要受牢狱之苦,而他们的财产也基本上是被冻结并没收了。
与此同时,柳德米拉利用空降的内务部分局,重建了这里的地方秩序,清洗了执法队伍,裁掉了喀山公爵等人所建立的所有“养狗衙门”,也废除了大量的苛捐杂税。
地方人民的负担,尤其是农民的负担被大幅削减,之前的一部分因故背井离乡的农民也回到了这里。
由于柳德米拉出色的治理水平和其短时间内就聚集起来的巨大人望,费奥多尔干脆宣布她为新的喀山公爵。

不过,虽然在这些事情上很顺利,柳德米拉却长时间没有爆炸案的新线索。
虽然她每天都去当地的内务部分局,却总是一无所获——毕竟内务部并不是只有这一个职责,爆炸案这样的案子也不是他们的最高顺位——这几十年来。
11月14日,在柳德米拉抵达喀山两周之后,她照例来到了内务部分局所在地。
而今天内务部的负责人给了她一个新的线索——有人举报喀山公爵在爆炸案发生之后曾经追杀过一个小女孩,后来小孩就失踪了。
“我们提审了他的管家,他却说自己并没有杀掉这孩子,只是没找到……”
柳德米拉的眼睛一亮。
“嗯,只要我们找到这个孩子,就能得到当时的信息。”分局长对柳德米拉说道,“她大概率是目击者。”
就在几个人制定行动计划的时候,有人报告——
在大门口外的人行道上发现了一个倒地的小女孩。
由于之前的地方警察与地方权贵勾结,当地人对他们的印象并不是很好,于是内务部就负担起了收容流浪儿童的责任,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也会主动来找他们。
听到这个消息,柳德米拉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先去看了临时安置在工作人员休息室那个孩子。
几个人刚看到这孩子的时候就震惊了——
刚刚被放在床上的小女孩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样子,身体蜷缩着。
正值寒冬的日子,她却只穿着一件近乎湿透,遍布血痕和污渍,下摆几乎碎成布条的“白色”连衣裙。
她的双脚没有鞋袜,两只脚已经见不到血色,脚腕上是长时间被镣铐束缚所留下的疤痕,右腿的小腿上有两道超过20厘米的切割伤留下的长疤,而右腿大腿近膝盖处的大块伤口甚至还在渗血,混合着身上的黑泥和,染脏了休息室里洁白的床单。而大腿根部更是被肆意地伤害过,留下了深深的疤痕。
她的双臂很细,左右两臂各有三道长短不等的利器切割痕,右臂上最长的伤口更是直接露出了肌肉,和右腿大腿靠近膝盖的地方一样渗着血,手腕上有着和脚腕一样的痕迹,手指的部分白中带黄,已经基本上看不到血色。
至于这孩子的脸,发黄的脸上透着被冻伤的红色,左眼上有一道很长的疤痕,眉毛被烧去一半,整个嘴唇紫得发黑。
当然,这些痕迹中不包括疑似鞭子、棍棒和电击器留下的伤痕——因为他们多到根本数不清。
在这孩子的身上,就见不到一整块完整而健康的皮肤。
“可怜的孩子……”柳德米拉和其他前来看望的内务部成员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瘦弱身躯,默默流下了眼泪。
几个人给女孩的伤口进行了止血和初步治疗,然后给她做了全身清洁,换了一身新的衣服。
当然,在进行这一切之前,柳德米拉记录下了小女孩所有的伤口。
目的十分明确,留下这些血淋淋的罪证——
而这正好帮了她的大忙。
等到小女孩的伤口处理完毕,柳德米拉吩咐一个上夜班的内务部成员在这里照应女孩,自己则和其他人一起进行搜索布置去了。
第二天早上,柳德米拉接替了陪着小女孩一夜没睡的内务部成员。
大约半小时后,女孩儿醒了。
她揉了揉一下自己惺忪的睡眼,看到陌生的房间和床铺,有些不知所措。
“别怕,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的。”柳德米拉对她说道,“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吧。”
柳德米拉说完便走出了休息室,从外面端了一碗牛肉咖喱饭过来——由于方便快捷,这是内务部工作人员的专属夜宵之一,只需要事先准备好,要吃的时候拿微波炉热一下就行,或者干脆把凉咖喱浇在热饭上,对于他们这种“没有明确工作时间”的人来说,这是在是最佳食品之一。
当然,今天的咖喱是早上新做的。
“放心吃吧——”柳德米拉招呼女孩来到休息室的饭桌这里,“先把东西吃完了再说。”
“……嗯……”女孩点点头,从床上起身过来,端起碗小口地吞咽着。
而柳德米拉,就这样坐在一边,一边闭着眼睛“看着”她吃饭一边默默地流着眼泪——女孩身上的伤口让她实在不忍心和她四目相对。
“你叫什么名字?”柳德米拉看女孩差不多吃完了,递给她一杯牛奶。
“伊丽娜……”对面发出微弱的声音。
“你的父母叫什么名字?”柳德米拉知道乌萨斯很多的流浪儿是因为逃荒导致的失散——这是他们在救助流浪儿的过程中积累的经验——所以她决定先问一问对方是否还知道自己的父母,如果记得的话就有可能与其取得联系。
但女孩的话让她后悔了——
“他们……”伊丽娜低着头,轻轻地哭着,“他们大概好几年前就已经不在了吧......”
面对着眼前伤痕累累,连父母姓名都无从知晓的孤儿,柳德米拉鼻子一酸,把伊丽娜抱在了怀里。
“那你和姐姐走吧——”柳德米拉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她一边抚摸着伊丽娜的头发一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姐姐的爷爷是元帅,姐姐自己是军人和警察,你放心,我保证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了......”
“可我……”伊丽娜支支吾吾地说,“可我……不是来寻求帮助的……”
“那……”
“我是来自首的……”女孩对她说道,“克里姆林的爆炸案是我做的……”

听到这话的柳德米拉傻了,这孩子不是目击者吗?怎么变成“犯人”了?
她开始赶紧回忆这几天得到的信息——
“据守卫者说,爆炸案发生之前,并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克里姆林的所有摄像头都并没有任何的异样,录像本身也基本上不存在人为做手脚的痕迹,里面的所有细节和当时的情况都能对的上……”
“喀山公爵以此对感染者进行了大规模的清洗……”
“他在爆炸案发生之后曾经追杀过一个小女孩……”
“他们大概好几年前就已经不在了吧......”
……
柳德米拉一边整理自己的思绪一边看着伤痕累累的伊丽娜,忽然,她明白了什么——喀山公爵要杀她并不是因为她目击了这件事,而是因为她就是那枚棋子,那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摄像机不管用,以及没有人发现,是因为这孩子的源石能力就是隐匿。
而正因为她是感染者,公爵才能够把责任都推到感染者头上——毕竟伊丽娜是货真价实的感染者,要是真的败露就把她推出斩了就行了——还能再收一波感染者的人头。
想明白一切的柳德米拉,就问了一个问题,一个足以串联起所有线索和推理的问题——
“你之前是被喀山公爵囚禁了吧?”
伊丽娜点了点头——这让柳德米拉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
“那你能不能带我们去那里看看?”看着眼睛里写满了害怕的伊丽娜,柳德米拉抚摸了一下她的肩膀,“放心,喀山公爵和他们的那帮走狗已经被抓了,你已经不会有危险了。”
但伊丽娜却没有回应。
“怎么了?”
“那个……伊丽娜是罪犯对吧……”伴随着有气无力的声音,伊丽娜把双手伸向柳德米拉,“罪犯不是应该被戴上手铐吗……”
澄澈的双眼和柳德米拉四目相对,就像拥有魔力一般吸引着柳德米拉,让她的眼睛无法离开。
这个受尽折磨、遍体鳞伤、被他人当作棋子随意处置的可怜孩子,在这时候居然还在忏悔那本不应该由她背负的罪行,柳德米拉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我不能因为你这样一个孩子的一句话就把你抓起来——”柳德米拉强忍自己的情绪,对伊丽娜说道,“你先陪我们过去,如果情况属实我再拘捕你。”
大约40分钟之后,内务部包围了这个位于城郊的单层平房院落——当然,这里实际上有用的房间都在地下。
一进门,众人就看到了各种用来制造源石炸弹的装置,以及大量的成品炸弹、起爆器和半成品炸弹。
很快,伊丽娜就指认了她当时安放炸弹的包裹和炸弹的起动器。
同时,在包裹里,他们还发现了另一个炸弹——
那是安放包裹时绑在她身上的炸弹。
虽然在这之前大家就明白伊丽娜是被胁迫的,但真没想到对方做的这么绝。
当然,这里还有着其他炸弹存在的痕迹——有一些是公爵方面的人自己用的,有一些则和炸克里姆林的炸弹一样是胁迫伊丽娜安放的。
伊丽娜一边走一边给众人做着“讲解”,而她的两只手则一直保持着十厘米以下的间距,就连指东西都是两只手一起——就像自己的双手已经被禁锢了一样。
在场的其他人不忍心看向这可怜的孩子,都咬紧牙关,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落在伊丽娜的身上,以免自己情绪失控。
当内务部把外面房间的物证全部取走,走进地下室深处的房间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地牢里污浊不堪,空气中布满灰尘,弥漫着尘土、铁锈和腐烂的味道,混合着排泄物的恶臭,有人甚至恶心得直接吐了出来。
这间地下室里摆的全是各种五花八门的刑具,墙上挂着镣铐、锁链、皮鞭和棍棒。
房间的最里面是一个被钢条隔开的小空间,里面有束缚脖颈和手脚的铁环,用粗铁链连在了地牢的墙上。
沉重的镣铐和铁索已经锈迹斑斑,地上、墙上、铁链上、刑具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
步入里面的时候,柳德米拉明显感到伊丽娜的腿有一些发软——
于是她赶紧把伊丽娜拉过来面向自己,然后把她抱在了怀里。
之后,柳德米拉指挥内务部人员进行拍照和实物提取,并对无法带走的地方留存的血样进行了采样。
里面的东西整整塞满了一个半集装箱,全部拉回了喀山分局。
而到了分局,柳德米拉才发现,由于缺少设备和人手,喀山地方的检测能力还不足——于是她决定将所有的证物和采集到的血样立马带到北地群岛的安全部总部技术部。
而就在柳德米拉忙完这一切的时候,伊丽娜走上前去,扯了扯她的衣角。
“怎么了?”柳德米拉摸了摸伊丽娜的头发。
“那个,姐姐……”柳德米拉花了不少时间才让伊丽娜对她开口叫姐姐,“你之前跟我说过的吧……”
说完,伊丽娜跪在了桌边的椅子上,把双手背了过去……

11月15日晚,诺夫哥罗德广场11号。
“你怎么带了个小孩子回来?”卡奈尔看着柳德米拉和她身边带着手铐脚镣的伊丽娜,略带调侃的说道,“这是谁家孩子偷东西被你给抓了?”
“你会这么对待偷东西的小孩子吗……”柳德米拉翻了个白眼,递给她一张纸——那是柳德米拉签发的伊丽娜的逮捕令,“这孩子可厉害多了。”
卡奈尔看完之后交给了身边的陈——两个人都傻了。
“你开玩笑吧!这孩子能干这个!?”
“你别看,这孩子比泰拉绝大多数的源石能力者可厉害多了,隐匿自身行踪在她的眼里小菜一碟。”
“也就是说?”
“嗯,她是个感染者,还是个特殊的感染者。”柳德米拉这解说到,“这狗公爵真的不是人,要不是这孩子还算机灵,她就死在别人的刀下了——然后正好这些事情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变成‘感染者蓄谋破坏喀山’。”
“可她为什么……”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柳德米拉把装有照片的袋子交给陈,“看了这些你马上就会明白。”
然后,柳德米拉又指挥众人进行了证物及血样的交接,并拜托技术部进行血液身份和留存时间的测定——由于伊丽娜已经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就被关在那里,柳德米拉便想到依靠血液进行时间测定。
解决完这些,柳德米拉安排一同前来的内务部成员住在了附近的宾馆,然后带着伊丽娜进了监区——
由于伊丽娜是“光着身子”到的喀山分局门口,安全部那边也就依柳德米拉的意思没去仔细搜她的身,只是要求伊丽娜走个过场,在检查室里当着他们的面换衣服——当然,在这之前男同志们都被请出去了,在场的都是女性。
和泰拉其他所有的监狱都不同,伊丽娜收到的囚服用的是舒适的长绒棉,大小也十分合适,并没有过紧或者过大的情况出现。
当然,在换衣服的过程之中,伊丽娜身上遍布的伤口还是彻底呈现在众人的面前,让在场的人都感到触目惊心——其中一位更是在伊丽娜出来的时候把她抱在了怀里。
“怎么了?”伊丽娜看向那个同样年纪不大的女警。
“只是觉得有些心疼……”女警趁伊丽娜不注意抹掉了眼泪,“想抱抱你而已。”

换完衣服,做完信息采集,狱警给伊丽娜的左手腕戴上手环,重新铐上手脚,代表她正式被收押。
之后,柳德米拉亲自带着她,穿过四道隔离门,来到了她的房间——516,这是W曾经住的那个房间。
伊丽娜抬头打量着她的“新家”。
和这里的其他“房间”一样,从铁门进来,是一个被栅栏门隔开的玄关,栅栏门边上有递物口,用于投递食物、衣服或杂物。
走过栅栏门,玄关的尽头是一个没有锁的木门,打开之后是一个十来平方米的空间,
进门左手边是一组四分之三米高的长柜,柜子的台面上中间是电视,左边是饮水机、杯子、茶壶、一袋茶包和一袋糖。靠近门的柜子内有一个冰箱,里面有一些冰激凌、几盒软包装的饮料和牛奶。
正对门的是一个大窗户,窗户下面是一个配了椅子的长桌,和长柜连为一体。
桌子的右边是一张2×1.2米的单人床,上面是一套洁白的被褥和两个蓬松的大枕头。
最后,玄关门的右手边是卫生间的门,进去之后有洗手台、马桶、喷头和浴缸。洗手台上放着洗漱用品和毛巾。
眼前的景象让伊丽娜惊呆了——从记事以来,她就从来没住过这么好的房间。
“这真的是牢房吗?”伊丽娜拨弄着铐住她双手的手铐,小声对柳德米拉说道,“姐姐你不是在骗我吧……”
“这就是这里普通的牢房,和其他房间没什么区别——”柳德米拉卸下了铐在伊丽娜身上的手铐脚镣,拉着伊丽娜坐在了床上。
“可牢房不是为了惩罚像我这样的犯人的吗?”
“不是哦_”柳德米拉抚摸着伊丽娜的额头,“监狱并不是,也不应该是一个纯粹的惩罚机构……”

不一会儿,有人把晚餐送过来了——柳德米拉之前告知了这里她会和伊丽娜一起吃饭。
当然,虽然现在的柳德米拉无论是从权利、地位还是财富上看都属于“想吃什么都能有”的状态,但她的日常饮食却从没讲究过——这也是这票“老革命”的“光荣传统”之一。
而这次,她自己直接要了一份牢饭——
两碗牛肉饭、两碗洋葱汤、切开的带骨炸猪排和煎鸡排各一盘、一大份凯撒沙拉,一扎葡萄汁,这就是柳德米拉与伊丽娜两个人的晚餐。
伊丽娜坐在椅子上,柳德米拉坐在一边的床上,两个人就这么吃起来。
讲道理,这份食物对于柳德米拉来说只能算是平平无奇,完全算不上什么好饭,但对伊丽娜来讲,这可太奢侈了——
在之前的岁月里,她半年、甚至一年都吃不到这么多的肉类食物。
伊丽娜一边吃一边流着眼泪,任由泪水滴落在碗里。
而柳德米拉见状,则放下碗,用毛巾擦拭着伊丽娜眼角的泪痕。
“那个,姐姐……”
“怎么了?”
“如果……如果……”伊丽娜转过身面对柳德米拉,低着头一边哭一边说着,“如果我把自己的罪行都交代了,那我会不会被判处绞刑呢?毕竟伊丽娜的双手早就是……”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好吗!”柳德米拉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直接打断了伊丽娜的话,“伊丽娜不是主犯,只是被胁迫的可怜孩子,是不会就这样死去的,相信姐姐,好吗?”
“可是我,可是我并不是每次都是被逼迫的……”伊丽娜低着头,向柳德米拉讲述起了自己的“新罪行”。
柳德米拉听得有些失神——为了多吃一块面包而去杀人放火运送违禁品这种事,从整合运动的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弑君者当然不会觉得荒谬——何况对于这么多年以来饭都吃不饱的伊丽娜来说,这本身就是变相的胁迫。
真正令她惊愕的,是这孩子真的把它当成了自己全责的罪行——虽然在任何一个法官这里,这样的罪行都是可以被赦免,至少是大部分减免的。
而这孩子,还在认为这些足以将她送上绞架。
她上前一步,把伊丽娜抱在了怀里。
“先不要说了——”柳德米拉擦拭着伊丽娜的脸蛋,“不要说这些了,先好好地把饭吃完,然后洗个澡睡个好觉,好吗?”

第二天中午,乌萨斯国家安全部会议室。
“这TMD是什么人啊!!”会议室里罕见地出现了龙门粗口,“这群人渣就该被凌迟处死,千刀万剐!!”
就在这时柳德米拉走了进来。
“那孩子没事吧?”卡奈尔问道。
“没事,昨天睡得很好,现在比刚找到她时精神多了。”
“这是你们在哪儿发现的?”
“她爬到了喀山内务部分局的门口——被内务部的人‘捡’回去的。”
“这孩子也太惨了——”陈生气的说到,“不但受尽折磨,还被强行背上这样的恶名。”
“血液检测的结果怎么样了?”
“所有血迹共331处,有大量重叠血迹,都是同一个人的,和伊丽娜刚刚采集的血样DNA吻合。”可可顿了一下,“血迹时间上基本上没有断档,而最早的血迹——是八年前的。”
柳德米拉傻了——
这意味着这孩子不到五岁就被囚禁在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受尽了侮辱和折磨。
她手中的铅笔都被她攥碎了。
但她明白,现在不能意气用事。
“阿廖沙,你帮我初步整理一份材料,再把这些照片复制一份放在一起。”柳德米拉对一旁的书记员说道,“我明天要交给皇帝。”
“那这孩子呢?帮她做无罪辩护吗?”
“哎——”柳德米拉叹了口气,“不光是爆炸案,这孩子把之前的一些事情也都交代了,还说其中的部分事情并不完全是被胁迫而做的——她会承认自己的那些罪行,不会进行任何隐瞒。”
“这意味着按照正常程序她几乎不可能躲过牢狱之灾——而且这个结果反而会合她的意……”
听到了这话,会议室的众人选择了沉默。
就在这时,塔露拉进来了。
“怎么了,安全部的正副部长好久没那么齐了……”
“我们正在发愁伊丽娜的事情呢?”
“喀山的那个?”
“嗯——”陈叹了口气,“现在有个问题。”
“什么?”
“我们希望给她做无罪辩护,但她自己的意思是不需要。”柳德米拉对在场的人诉说着伊丽娜的话。
听完柳德米拉的话,塔露拉想到了什么——
“你们思路错了——”塔露拉笑了一下,“问题真正的核心并不是这孩子会被怎么判决。”

在喀山公爵于骏堡人头落地的一个星期之后,喀山地方法院开始审理“喀山克里姆林爆炸案”的最后两位嫌疑人——
公爵的管家和伊丽娜。
这是塔露拉的主意——
如果伊丽娜一个人接受审判,那所有的火力都会集中在她身上,但带上另一个人就不一样了,
而且,和之前的审理不同,塔露拉不但拉来了爆炸案所有的受害者家属,还直接进行了现场直播——她要把这次庭审,变成揭露这些乌萨斯贵族恶劣行径的窗口。
同时,她还请来了乌萨斯出了名的“硬骨头”康斯坦丁担任主审法官。
一切都在沿着塔露拉预想的方向,公诉人们用血淋淋的数字、照片和实物向所有人公开揭露着喀山公爵的阴谋和禽兽行径。
不仅只有此次爆炸案,还有之前公爵多次胁迫伊丽娜进行的恶劣行为也被柳德米拉挖了出来。
而伊丽娜获救当天的满是伤口的照片更是让所有人掩面。
公诉人用这些事实只是为了一点——
这个孩子自己是这些事件的受害者,而不是加害者。
检方和辩护律师一起给被告人说好话,这应该是历史上难得一见的奇观了吧。
但更难得一见、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在那两拨人努力撇清伊丽娜和这些案件关系的时候,伊丽娜自己却在拆台——她承认了其中的某些事情自己并不是被胁迫才这样干的——虽然她拿来描述这些的话反而让众人更心疼了。
台上的康斯坦丁更是陷入了沉思——
按安全部和内务部的意思,这孩子最好别判有罪,就算判了也得直接减免到缓刑的水平。
但这孩子,巴不得自己被当场吊死——她的背后承受得实在太多,判了死刑反而能让她解脱。

在所有人把证据罗列完毕之后,法官团宣布休庭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之后,重新开庭,两位被告轮流出场接受判决。
第一个是喀山公爵的管家。
这位没什么可说的,塔露拉把他拉过来就是当靶子的——他是伊丽娜身上大部分伤口的直接责任人,而且就算没有这些事,他犯下的其他恶心事也足够枪毙他五分钟的了,要不是被塔露拉扣下来干这个,他早就被吊死在骏堡了。
真正的焦点是伊丽娜。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但康斯坦丁的判决却出乎绝大多数人的意料。
在检方和辩护律师如此卖力合唱双簧的情况下,“老顽固”依旧判了伊丽娜有罪,只是酌情减免到了一年零六个月。
而等到康斯坦丁念完判决书时,他竟发现伊丽娜对他露出了感激的表情——
面对这个可怜的孩子,康斯坦丁不禁老泪纵横。
当然,对于这个判决结果,伊丽娜之外的人都没有接受。
整个法庭一片喧嚣,到处都弥漫着反对的声音。
伊丽娜的辩护律师更是起身准备表示不满——
但有一个人阻止了他。
“不需要了,安德烈——请不要在为我辩护了。”
整个法庭瞬间鸦雀无声——
因为说出这句话的就是伊丽娜。
“我承认检方对自己的指控并服从判决——”伊丽娜直接堵死了这条路,“不会提出上诉。”
随后,她面向诸位受害者家属所在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个躬。
“对不起——”这是伊丽娜在庭上的最后一句话。

柳德米拉本来准备只对爆炸案进行起诉,而伊丽娜在这件事上是被以生命为威胁胁迫的,辩护律师完全可以进行无罪辩护,而其他的案件,也会因为公爵死亡,时间久远等原因而彻底石沉大海。
但塔露拉却决定公开所有的案件,不作任何隐瞒——就算其中的某些对于伊丽娜是不利的。
“你以为伊丽娜自己就不会在法庭上把那些事情公之于众吗?你搞这个不是自欺欺人吗?”塔露拉对柳德米拉说道,“我宁愿让她承受牢狱之苦来放下一切,也不愿意让她一辈子活在愧疚的阴影之中”
“而且,这样的好处就是,虽然伊丽娜看起来有‘污点’,但人们依旧可以接纳这些,普通民众会承认他是受害者而不会把她看做是一个罪犯,假如他被判刑那反而会让人们更加同情她。而如果你把她择得太干净,一旦那些事情被挖出来,人们反而会变本加厉的攻击这些本身并没有那么严重的问题。
至于你们,假如那些事情没包住,那么就成了内务部包庇伊丽娜,不仅内务部的声誉会受损,对伊丽娜来讲也意味着要承受更大的压力。
至于法官康斯坦丁,这人本来就是全国闻名的“油盐不进”,从老皇帝开始就是“皇帝的意思也敢违抗”的那种,人们最多说他不近人情罢了,但并不会对他的判决有什么公正性上的疑问,这也正是我请他的目的。”
之后,塔露拉说了这样的话——
“我需要的不是一个‘无罪’的判决书,而是所有人对这个判决闭嘴——就算这孩子被判死刑我都能给她弄出来,但要让其他人闭嘴可就难多了。”
事实也正如塔露拉预料的那样,面对这个判决,面对这些污点,不但没有人怪罪她,爆炸案和所有被提及案件的全部受害者本人及家属还联名给喀山法院写信,说自己放弃诉讼,要他们把人放了。
而伊丽娜,反而给所有受害者家庭都送去了道歉信,并在信里劝说他们不要这样做。
然后这件事就变味儿了——变成了这些人对伊丽娜出狱后领养权的争夺。
最后是柳德米拉直接下场,终结了这有些滑稽的争斗。
虽然这个结局部分有一些喜剧成分,不过塔露拉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法官判了伊丽娜有罪,但其他人判了她无罪——这就足够了。
或者说,也许这才是对伊丽娜来说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