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3/霸明 】月明花满池（八）
虽然柳千庭不确定陆语的那句“早点回来”是真心还是客套，但几天没见陆语，他确实有些想念。
擅自喜欢上对方已经是两年以前的事了，中间也有漫长的时间没能相见，可自打陆语进了他的家，两人有过了肌肤之亲，柳千庭才真正体验到了什么叫食髓知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虽然也有他自己不敢见去见陆语的成分在，毕竟新婚之夜把人伤得那么狠，他怕陆语冷冷淡淡，公事公办地对待他。
怕他生气，又怕他不生气。
沈管家骂他想太多，这也想要那也想要，没病也给自己憋出心病来，柳千庭就只有苦笑，然后继续埋头处理柳家郊外这些庄子的烂账。
两年前，父亲中毒身亡，家里乱了套。罪魁祸首虽被捉住，但那不过是个替罪羊。柳家的主心骨一倒下，旁的二大爷三叔父什么的，谁都想来对家里的生意横插一脚，仿佛柳千庭还是个没长大经不起事的孩子。
周围皆是豺狼，柳千庭咬着牙扛起来了自己应尽的责任，可终究只是孤身一人，弟弟柳千乘从小混在江湖，对家里的生意不闻不问，帮不上忙，母亲身体也不大好，能帮衬的东西十分有限。时间久了，郊外的这些庄子没有人巡查，便越发不像话。
他雷厉风行，说一不二，账本从头翻到尾，庄子里的管事和有嫌疑的家仆全都喊出来问话调查，该撵出去的撵出去，该提拔的提拔，重新立了规矩，等拾掇的差不多，已经是五天以后了。
如今也算是解决了一件麻烦事，柳千庭心里稍微轻松了些，想到马上可以回去看见陆语，心中有些雀跃。屋内火炉燃得太旺，柳千庭舒展了下筋骨，起身洗了把脸提提神，抬头看见黄铜镜中的自己，竟是嘴角带着笑意的。
只是想到对方便喜形于色，跟情窦初开的黄毛小子似的。
柳千庭有些哭笑不得，但却愈发坐不住，恨不得出门左拐就到了荷语园，看来下次再来庄子里巡查，得把人带在身边才行。
沈管家被他派出去办事，这会儿还没回来，但他已经等不及，径直唤了车夫套了马车，准备回柳府。
临走前他突然想起忘了什么，转身回去拿起了洗干净后一直放在桌上的特制食盒，上马车前又叮嘱车夫先去醉仙居一趟。
不知道陆语喜不喜欢吃甜品，年纪还那么小，桂花醪糟圆子和糯米藕这类的吃食，应该会很喜欢吧，嗯，再加个驼奶酪丝卷好了。
陆巳像是有千里眼，柳千庭下马车时，他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家有娇妻等着，你怎么跑我这来了？”陆巳笑得温柔，垂眼看见了柳千庭手上的食盒，“上次的烤羊羔，吃着还不错？”
“人间美味，绝无仅有。”柳千庭表情淡定，给了一个十分夸张的评价。“把你家招牌的点心装几份，桂花酒酿圆子，糯米藕这时候还有吗？还有那个驼奶酪丝卷，其它看着再添一个吧。”
“那就加个玉露团吧，冬天太燥，点了火盆的屋内吃这个最舒服，冰冰凉凉的。”陆巳懂柳千庭的心意，一挑下巴，命人把柳千庭手里的食盒接过去，下去好好准备，自己引着柳千庭往酒楼内小坐，饮杯茶。
“你见过他了，觉得如何？”柳千庭端着茶碗，还是没安耐住好奇心，打听起来。
“唔，我觉得如何没有用啊，反正是你喜欢的。”陆巳闻了闻茶香，满意地点点头，见柳千庭恨不得魂穿当场的样子，陆巳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想听我说什么？”
“什么都行。”只要是有关陆语，他都想听。
陆巳看了一会儿柳千庭，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为何让他住荷语园？我记得那园子以前不是这个名。”
柳千庭点头道：“后来改的。因为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是在荷花池里，他坐在船上，想要去摘一朵荷花，结果船翻了落下水。后来每次看到他，我都会想起荷花，出淤泥而不染……”
想要远观，却也忍不住想……
“我的感觉也差不多，”陆巳微微一笑，“是个眼神清澈的好孩子，虽有一身傲骨，但也懂得审时度势，能屈能伸。我和他说了学明教功夫的事，前两天在你家小住，教了他点基础的打坐运气，很有天赋，可惜年纪在那了，只能圆个念想。”
“是吗。”柳千庭露出些许可惜的神色，“若是再早几年有师父教导他，一定没有牢笼能关的住他的。”
陆巳笑而不语，若是真关不住了，这世上大概要多一个伤心人。
醉仙居的厨子速度很快，一盏茶饮完，吃食也已经备好，柳千庭正准备起身告辞，门口突然站了一个藏剑山庄的少年弟子，对着柳千庭一拱手。
“敢问是否是柳千庭柳公子？我家主人是藏剑山庄的叶知冬，今日正好在醉仙居饮酒听曲，想请柳公子上楼一坐。”
柳千庭眉毛微挑。藏剑山庄的叶知冬？他不应该在江南吗，怎么会来龙泉山庄？
西子湖畔的藏剑山庄家大业大，家族枝繁叶茂，并和霸刀山庄一样，也是从事武器生意的。柳家与叶家一北一南，曾经井水不犯河水。只是近年战乱四起，各方势力鱼龙混杂，武器需求量一下大了起来。
江南富庶，叶家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依仗着四通八达的水陆和海运，本就家底殷实。如今更是有反超柳家的架势，竟将武器铺子开到了北边来，明目张胆地抢生意。
然而对方想请他小坐片刻，柳千庭也不能不给面子。生意场上没有完全的对手，就像也没有真正的朋友。叶家与柳家虽然存在竞争关系，但生意都是相辅相成，叶家有交通与金钱，柳家有矿产与人脉，固执地各自为营，只能两败俱伤罢了。
只是，他真的不太想见对方。听说，叶知冬也曾在陆家家主的名单里。
是“情敌”。
柳千庭偏头嘱咐身边的随从，让他们先把食盒带回柳府交给陆语，自己稍晚点回去，便起身跟着那藏剑山庄的少年上了楼。
少年撩开珠帘，躬身请柳千庭进屋。屋内正中央有一形貌昳丽的男子正在抚琴，叶知冬坐在桌子后面，正在给空杯子斟酒，见到柳千庭后微微一笑，站起身行了个礼。
叶知冬和柳千庭岁数差不多，容貌帅气俊朗，与柳千庭不相上下，只是藏剑山庄向来衣着精致华贵，趁得人意气风发，张扬许多。叶知冬在家中排第三，虽然不能继承家业，但叶家也乐意给他一些资源，让他放手去拼，这大概也是对方愿意离开南方那气候宜人的温室，孤身来到北方的原因吧。
“柳公子，久仰大名。”
叶知冬笑容得体，说出来的话却不太客气。
“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人，滋味好吗？”
柳千庭扬了扬眉毛，脸上并不半分不悦，反而一撩衣摆坐下了。
“自然是十分不错。”
“我猜也是。”叶知冬也坐下了，将面前的酒杯推给柳千庭，“抢来的东西总是更香一些，害得我也想试试。”
柳千庭嘴角的浅笑未变，眼神却陡然锐利起来，端起酒杯，举在半空。
“叶公子千里迢迢来北寒之地，总该不是只为了抢别人家的男妾吧？”
“自然不止。”叶知冬也举起酒杯，和柳千庭轻轻碰了一下，“龙泉山庄可是个好地方，数不清的温泉水脉，黑石铁矿，可惜都有主了，要是能抢来一二，一定很快乐。”
“何必这么麻烦。”柳千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示意对方自己杯中已空，十分有诚意。“你相中了哪处，我们可以谈，若能双赢，便是送你也无可厚非。”
叶知冬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只是这欣喜带着十足的戏谑。
“柳公子果然豪爽大方，”叶知冬又给对方斟满一杯酒，“不过我刚也说了，送上门的没什么意思，抢来的才更有趣。哦，当然，事有例外。”
叶知冬撑着下巴看着柳千庭道：“您若是愿意把陆语送给我，礼尚往来，叶家必然会拿出丰厚的回报。”
柳千庭微微皱眉。
“柳千庭。”叶知冬虽笑着，眉眼间却有明显的怒意，那是一种猎物被别人抢走的不满。“陆语本是已经说好给我做正妻的，你说服了陆家家主，半道截胡把人拐去做妾，想必花费了不少代价吧。若是让你那些叔伯们知道了，你觉得，你还有多少底气和筹码，能护着陆语多久呢？”
叶知冬敲了敲桌子，笑着继续说道：“如果陆语知道他本有机会堂堂正正地恢复自由身，你猜他会不会恨你？”
陆语向前栽歪了一下，猛地从瞌睡中醒过来。天色已经很暗，屋内没点蜡烛，只有夕阳微弱的余辉照射进来。他觉得脖子有些酸痛，正准备起身舒展下筋骨，猛地看见竟有人坐在对面注视着他。
剩下的那点困意瞬间吓没了，陆语往后踉跄了一步，才看清那人是柳千庭。
“你，你回来了……”陆语才发觉空气中有些酒味，“我去点灯。”
周围没有侍从，陆语准备起身去找火折子，却被柳千庭突然拉住手腕，扯进怀中，坐在了对方腿上。
“给你带回来的吃食，怎么没吃。”
柳千庭声音低沉，似乎沾染了些许不悦。陆语转头看了那食盒一眼，食盒还玩玩好好地摆在桌子上。
“不喜欢？还是说，因为是我带给你的，你连碰都不想碰，嗯？”
柳千庭胳膊上用了些力气，陆棉觉得有些痛，像是要被嵌入对方的胸膛里。
“我打开看了，很精致的糕点。”陆语迟疑了下，抬起胳膊环住了对方的脖子，低声说道，“太精致了，不舍得吃，想等你一起。”
柳千庭在昏暗的光线中定定地看着对方，喉结滚了又滚，半晌卸了力气，把陆语好好地抱在了怀里，脸埋在对方脖颈处。
“就算你是骗我的，我也会信。”
“我没有骗你，我不会骗你。”陆语摸着柳千庭的长发，声音温柔笃定，“光喝了酒？吃饭了吗？食盒里的碳肯定已经灭了，我让下人去热热，你先洗个澡暖一暖好不好？”
柳千庭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肯撒手。
“我想你了。”
陆语一愣，拍拍柳千庭的肩膀：“我也想你。可是我饿了，为了等你回来，我还没吃饭。”
话音刚落，陆语的肚子很配合地响了起来，在安静的屋内显得格外响亮。两人皆是一愣，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柳千庭用唇碰了碰陆语的嘴角，终于放开手，起身去后面更衣沐浴，陆语看着半透屏风后修长结实的身影，低声喃喃。
“原来还会撒娇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