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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克苏鲁背景虚构小说《黑狗街》

2023-06-11 14:18 作者:骑马卖杏花  | 我要投稿

“哑巴”迪费舍·达克时隔六年见到八十二岁高龄的外祖父时,对方瘦骨嶙峋的身躯和痴呆、空洞的眼睛让他犹如瞬间坠入冰窖。那一刻,年仅二十三岁的哑巴第一次感受到死神就在眼前。

作为黑狗街最不受待见的人之一,哑巴已经习惯了长期蜗居在阴冷狭窄的地下室里,只有在清晨或傍晚才会出来捡拾醉醺醺的人们随手扔出的酒瓶瓶盖。这种瓶盖又叫秋千瓶盖,1800年的欧洲就已经随处可见,对于这位可怜的年轻人却十分宝贵。谁都知道上校诊所的老板衷爱这些小玩意,只要你带着一堆瓶盖交给诊所的女佣,就能得到一笔微薄的费用。没有多少人在意这笔钱,可是哑巴在意,这能让他不会饿死在地下室。

臭名昭著的黑狗街坐落于海岸边,跨过街区就能体验到在沙滩上享受日光浴的美妙。很久以前就有不少有钱人选择定居于此。当然,哪里有黄金,哪里就有鲜血:偷盗案件经常发生在这条街道的深夜时分,无数亡命之徒觊觎这里,视为宝地。

争执、咒骂、威胁…随着治安官与私人护卫的不断介入,街道上的居民早已视枪声如家常便饭。这种乱象在几个月前戛然而止:哑巴至今还记得那天清晨出来散步,一抬眼看到黑狗街正中心的雕像上挂着五颗血淋淋的人头,那人头惊恐的惨状让他跑到小巷将早上吃的燕麦粥吐了一地。随着太阳升起,越来越多的人聚在一起,围观人的唏嘘声突然爆发成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雕像上五个倒霉蛋正是黑狗街闹得最凶的几个大盗。从那以后,街上的治安好了许多,不少亡命之徒吓得屁滚尿流,枪声被吆喝叫卖声、闲聊声所取代,人们的日子变得平静且祥和。

贵族们放心地踏出武装过度的家门,在“血牙”克劳德·科尔蒂的私人庄园聚会、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普通居民结伴走进旗鱼酒吧,喝得昏天黑地;哑巴还是大部分时间蜷缩在地下室点着蜡烛看书,偶尔出来捡拾瓶盖补贴生活。一切的一切好像就这样顺理成章地继续下去。

直到黄色的雾霭席卷了整个海岸。

没有人知道雾霭从何而来,一夜之间这种大自然的奇妙气象犹如一堵阴冷的铁墙阻断了海平面上蔚蓝的天空和惬意的阳光。也没有人介意,黑狗街几乎没有人从事渔业,只有贵族们看着这片雾霭皱起了眉头,社交活动的地点少了海滩,对于他们着实心痛。普通居民倒无所谓,只要每天有饭吃、旗鱼酒吧不倒闭,日子仍然可以继续。

唯独哑巴感到心痛,这个善良天真的年轻人经常带着一面橙色的旗子赤脚在海边走动,希望能找到几艘迷失方向的渔船为他们指引方向。每当他眺望海面,他都默默祈祷船只能够安全抵达目的地,没有任何人会丧命于这可怕的雾霭迷宫中。

这天一如往常,他又来到海滩,凝视着远方。突然他打了个哆嗦,周围的空气犹如利爪撕开他的肉体吸取着他的体温,耳朵出现耳鸣且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尽力抱住自己的身体,喘着粗气,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一个模糊的黑影从雾霭中缓缓浮现,一瘸一拐地从水中走到哑巴面前。

他摇摇头、在冰凉的空气中努力保持清醒,眼前的人仿佛他在格林童话里读到的野人一样,衣不蔽体、胡须几乎填满了鼻子以下的皮肤,长发散发着海藻的腥臭味胡乱地披下来,两只疲倦血红的眼睛盯着哑巴。哑巴有些害怕,正准备逃跑,这个野人张开了嘴巴,怪味仿佛蛀虫从牙齿飞出扑鼻而来。

“迪费舍,迪费舍…”他喃喃着。

哑巴当然听不见,可是他越看越觉得眼熟,记忆仿佛拥有魔力一般涌入了他的大脑,突然,他张开嘴巴啊啊大叫,想起来了,这个人是上校诊所老板的儿子。可接下来他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这个“想起来”并不是他真的凭借自己的记忆想起,刚才短短的几秒钟仿佛有东西进入了他的脑袋,强行告诉他眼前野人的身份。

哑巴觉得奇怪,如果野人真是诊所老板的公子,此时不应该是在军营中吗?这个诊所之所以被命名为“上校”,是因为老板兼主治大夫葛朗台到处宣扬他的宝贝儿子在西班牙当上了上校,势利的贵族和平民们自然对他刮目相看,社会地位也一跃而上,葛朗台也趁机加入了贵族们的活动中,希望有一天也能拥有自己的庄园。

哑巴再次摇了摇头,现在需要保持清醒,直觉正在驱散他脑中的那股不知名的魔力,既然此人是葛朗台的上校儿子,不管他为何出现于海滩边,现在就应该带着他回…

一双沾满血迹的、冰凉的手死死地抓住哑巴的脖子,这位上校先生一边重复着哑巴的名字,一边把他往大海的方向拖行,哑巴吓坏了,他哇哇大叫着踢来踹去,对着上校的裆部狠狠来上一脚,趁着对方的力气略有松弛,他急忙往黑狗街跑去。

听到后边没声,哑巴本应该放松下来,可是心里却仿佛被铁块压得越来越沉。不好的预感让他回头的时候汗毛直竖,上校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奔跑,血红的双眼似乎不需要眨,直直地盯着哑巴。

哑巴吓得快要哭出来,他加快速度狂奔,他害怕死亡,尤其是在见过患有痴呆症的外祖父后,虽然在黑狗街人人都说死神是一位温婉美丽的女性形象,但他知道没有人会为了一睹美丽的芳容把命丢掉,更何况这还是流言。过了几分钟,不知疲倦的哑巴跑进了黑狗街,他希望能碰见几个壮汉来助他一臂之力,然而事与愿违,街上冷冷清清,慌乱中他被蔬菜铺大妈安托瓦内特随地乱放的铲子绊倒,随之而来的是肩膀莫名的疼痛:上校那肮脏污秽的手死死地抓住了他,长长的指甲陷进他的肉里,流出鲜血。

一声沉闷的钝击声在头上爆裂开来,对于听不见的哑巴来说只感到肩膀一阵放松,持续许久的凉意消散而去,周围的空气又变得温暖起来。他往前爬了几步回头,一位银发、矮小精悍的老头手握铁匠锤挡在他的身前,红色的马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而上校倒在了地上,貌似昏死了过去。

哑巴感激地张开嘴啊啊地叫着,眼前的这个老头是黑狗街少数几个关心他的人。平常做园艺活的老头没事就会给哑巴带几本他从贵族家里顺走的书籍,有时候买点肉煮好了也会分他一点。每次哑巴不同意,张开手着急地比划,老头都会笑着把他手按下,随后默默离去。

回忆消散后,他将注意力放到了以前。上校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周围却突然聚集了一大批的人。其实在哑巴跑进街道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了,他们紧紧关上家门,透过窗帘盯着屋外的情况,这下危险解除,终于可以凑近看热闹了。

几个流浪汉嬉笑着上前给了上校几个耳光,老头刚要制止,领头的流浪汉“脓包”恶狠狠地回头,伸出名副其实长满脓包的手就要推开他。老头忍着恶心、皱着眉头退开了,马甲是他女儿送他的,自从给女儿办完葬礼,他就经常穿着这件衣服,每天都会清洗一遍。想到这个野人也并非善类,他叹了口气,回头扶起了哑巴。

流浪汉们没有后顾之忧,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上校。

“脓包,这是谁啊,臭死了,刚才不该打他,我手上都有怪味!”

“哈哈哈,猪猡,让你手贱。”

“别吵了,两个废物”脓包挥挥手,“我来搜搜他身上有没有值钱的,你们帮我看着,法汉要是来了赶紧告诉我!”两个喽啰立马推开好奇喧嚣的人群,盯着远处的治安屋。

“要是没什么值钱的,就丢给下水道那帮杂种,还能换几瓶啤酒钱”脓包嘟囔着,伸进眼前野人的衣服里摸索半天,掏出一张被海水浸湿的泛黄纸张,气急败坏的他抱着“可能是债券”的一丝希望努力辨认纸上的字迹,没多久,惊讶和嘲讽舒展了他紧皱的眉头。

“听好了,你们猜不到他是谁!”脓包伸直手臂挥舞着手里的纸张“把葛朗台喊来!哈哈哈,快去!”

哑巴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他在老头的搀扶下坐在了旗鱼酒吧门口的阶梯上,不多久,上校诊所的老板葛朗台气喘吁吁地赶到人群中。

看到眼前叫他来的是脓包,葛朗台鄙夷地吐了口唾沫,“是你?你找我干什么?治你的那一身臭的要命的脓包?”围观的人哈哈大笑,脓包却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阴阳怪气地问“您的宝贝儿子,在哪高就呀?”

葛朗台噗嗤一下冷笑着,“我的儿子,小葛朗台!在西班牙的海军当上校!你这种底层的渣滓一辈子都别想蹭他的关系!”

脓包咧开嘴,露出满嘴的黄牙,他把躺在地上的野人扶起来,掏出匕首,在葛朗台冷漠的目光下割断了胡须和长发,惊恐的神情爬上了葛朗台的面庞,不好的预感卡在他的喉咙里,围观的群众嚷起来了,“葛朗台,他是你儿子!”

霎那间周围一片寂静,葛朗台只感觉血压上升,他喘着粗气盯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野人,好像…好像真的是他,但怎么会,他不是在西班牙…我的骄傲,我的心血,他是在海上被人击落了?那没关系,我把他送回去,我就还是上校的父亲,黑狗街的人们还会尊敬我…我还能有跻身贵族的机会…

葛朗台刚想上前,接下里发生的事情令他震惊:脓包挥舞着手里的纸张扯着嗓子,巴不得整个街道都能听到“阿德里安·葛朗台的宝贝儿子,十几年来一直在西班牙的码头打渔!这是他因为斗殴收到的辞退信!哈哈哈,这个蠢货把你们都骗了!”

葛朗台犹如五雷轰顶,晕倒在地上,肥大的身躯溅起了地面上一层水花,人们的哄笑和辱骂仿佛刺刀扎进他的大脑和心脏,泪水爬满他的脸颊。没多久,治安屋走出来几个人,走在前面的法汉警长面色铁青,驱散了人群,开始收拾着今日的烂摊子。

几天后,当哑巴再次见到葛朗台,他小心地把一袋子瓶盖倒在诊所接待桌上。那次事件过后,老头在纸上写了几段字让哑巴明白发生了什么,善良的哑巴很同情葛朗台,倒完瓶盖后,他挥挥手,打算这次不要钱,刚准备走,雨点般的瓶盖砸到了他的头上,他捂着头一个趔趄跌倒在了诊所门口。葛朗台又抓起一堆瓶盖骂道“他妈的,老子这么倒霉还想要老子的钱,畜生,活该说不了话,看我不…”

高大的身影矗立在葛朗台眼前,法汉警官面无表情地盯着阿德里安·葛朗台,他拍拍哑巴的肩膀,看到哑巴跑远,回头面对诊所老板,“你知道,你儿子的尸体需要埋葬,尸体一直摆在我们那也不合适,你能不能去墓园给你儿子买一块…”

“尊敬的警官先生”葛朗台从对哑巴的凶狠变成了恶心的谄媚,“您行行好,再放在您那里几天,我手头也不宽裕…”

“阿德里安,我夜里巡逻的时候经常看到你从酒吧带着不同的女人回诊所”法汉打断了他,“治安屋不是停尸间,也不该是他的灵魂归宿之地,你今天必须把他安葬在墓园,让他有尊严地离去。”

葛朗台的笑容闪过一丝可怕的凶狠,法汉尽收眼底但是毫不在乎,冷冷地看着他。

“警官先生,”他眯着眼笑嘻嘻地说,“他是我在西班牙认的干儿子,警官先生,按照法令,您应该去西班牙找他的亲身父母给他…”

法汉不说话,瞪着他。

“您也知道,我那可恨的前妻并不喜欢我,还抛下我去跟别人私奔去了…我一直都没有孩子…”

“阿德里安·葛朗台,你的前妻在二十多年前为了给你生下儿子,难产死在了病床上”这位铁汉警官的眼里变得湿润,“当时还是牧师的我和修女们在教堂边埋葬了你的妻子,只因为你的吝啬,连一口棺材的钱都舍不得掏,现在你也要这样对待你的亲生儿子?就为了一块坟墓,你可以将骨肉关系贬得一无是处?”

谎言被戳破,葛朗台终于爆发,“我的名誉,没了!名誉,没了!”他张大嘴巴向法汉咆哮,“自从大家都知道我有个打渔的儿子,都不奉承我了!都去别的诊所了!那些贵族们再也不允许我跟他们来往了!”

法汉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眼前鼻涕泪水横流的葛朗台。

“我当不上贵族了!当不上了!都怪这个不成器的狗东西!”葛朗台怒吼着,挥舞着拳头,“我再说一遍,我没有这个儿子!”

法汉叹了口气,压了压礼帽帽檐,转身离开了“上校”诊所,身后葛朗台的怒吼并未停止。

“天杀的黑狗街!全是一帮势利眼、白眼狼!”他哭喊着,像个小孩子一样在诊所门口打滚“大家都跟我一样,我的钱,我的地位!”

这件事之后,法汉想通过捐款来解决小葛朗台的安葬费,可是除了哑巴、老头等几个人外,没有人愿意掏出一毛钱。在磨了无数嘴皮、谈拢了价钱后,可怜的小葛朗台终于有了葬身之地。

过了一个月,天气变得愈发寒冷,哑巴裹着老头送他的外套在街上卖报。自从上校诊所的老葛朗台疯了以后,黑狗街穷人们就少了一份能够谋生的工作,散落在街上的瓶盖真的成了毫无价值的垃圾。在法汉警官的帮助下,哑巴谋到了一份卖报的工作。

自从在海滩上经历那档子事之后,他对天气降温变得异常敏感,潜意识里总是认为盘踞在海岸的雾霭是不详的征兆。他很想提笔与老头、法汉警官交流这档子事,可是这段时间后者非常忙碌,每天奔波于黑狗街的大小门面不停问话记录。

周三的清晨,哑巴吃完陈面包,依旧在街上卖报,老头和警官并排走过,在对他微笑致意后便消失在了旗鱼酒吧边的小巷。

法汉看了看周围没人,停了下来,递给老头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清冷的小巷顿时有了烟火气息,两人开始谈话。

“警官先生,最近的连环杀人案还是没有线索”老头倚靠在垃圾桶旁,吐了口烟圈,“虽然死的都是些毛头小贼,但他们还罪不至死,凶手的手段太残忍了…”

“黑狗街不需要绿林好汉,”法汉再一次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还记得几个月前雕像上悬挂的五个人头吗?”

“您是说,凶手是同一个人?”

“没有证据,我也只是猜测”,法汉道,“日子拖得越久越对我们不利,外面的雾霭越来越大,上面在几天前发来函件警告我们不得接近雾霭,凶手很有可能在这段时间逃之夭夭。”

老头不安地望望天空,“这雾霭是哪来的?您有头绪吗,迪费舍一直认为小葛朗台的状况跟雾霭逃不开关系,您知道,一个正常人、一个知道自己是人的人,不会像猛兽一样见人就攻击的…”

“那位年轻人令我印象深刻”法汉凝视着空气中不断上扬的烟雾,“他将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写了封信交给我,若不是他的坚持,我也不会重视起来,但是上面至今没有给我任何回复,只是警告不要接近。”

“还是回到凶杀案上来吧”,老头顿了顿,“我这几天会在旗鱼酒吧继续蹲守,有什么小西立马通知您。”

法汉警官的目光落下,停留在了眼前这个矮小精壮的老人身上,他的目光充满疼惜与感激,“先生,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这条街上的人们如此冷漠,您本该另寻地方安享晚年…”

老头低着头,半晌抬起,炯炯有神的目光与法汉交汇,“先祖在上,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绝不容忍任何人在我的故乡胡乱杀人,我还有力气,对付那个小崽子绰绰有余。”

没一会,两个人踩灭了烟头,纷纷离开。光芒散去、冷清重新席卷了阴暗的小巷。

 

哑巴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梦中外祖父空洞的眼神犹如魔鬼的牙齿一样触动他的神经,他奋力挣脱,却坠入黄色的雾霭之中,黑狗街的人们犹如小葛朗台一样伸出血迹斑斑苍白的手臂,抓住他喃喃自语。醒过来的他拍拍脑袋,头上方滴答滴答的漏水声将他拉回了现实。他扶着墙缓缓站起,弓着身子将积攒满满的水盆倒出门外。

他抬起头,仔细注视着天空,还好,雾霭并没有侵袭到这里。他来到印刷厂,领取当日的早报准备拿去街道中心的雕像处售卖。在路过“校长”格里卡尔·维克多的寄宿学校时,他羡慕地看了两眼,他很想学习绘画,可是他没有钱来支付学费,虽然这所寄宿学校里全是一群不学无术的家伙,教学管理也是一滩烂泥。

在他的注视下,从寄宿学校走出两名学生,一胖一瘦,大摇大摆地准备横过马路。与此同时,铁匠家的儿子“银鼠”保罗·德雷弗斯也迈着轻快的步伐迎面走来,瘦的学生坏笑着,像被拧紧了的发条玩具突然松开,对着瘦小的银鼠的肩膀撞了过去。

“银鼠”是黑狗街的铁匠路易·德雷弗斯最宠爱的孩子,从小饱尝溺爱的他哪能受得了这个委屈,指着瘦学生破口大骂。瘦学生挺起胸膛,仗着胖学生在一旁撑腰,像只刚生完蛋的老母鸡一样趾高气昂地俯视着眼前的小个子,吼道“不是你先撞的我?啊?蠢猪!”说着推了一把银鼠。

银鼠愣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气得直打啰嗦,一时间将铁匠平日叮嘱他的话语忘在脑后,上前就想还手,被胖学生轻轻挡住。随着太阳缓缓升起,越来越多的学生走出学校准备享受早点,也注意到了眼前的一幕。几个学生走到了胖瘦学生的面前,问道发生了什么。

瘦学生高兴坏了,提高了几个分贝,“他走路撞了我,还突然骂我!”

那些学生立马像打了兴奋剂,将银鼠围了起来,如果您还没有见过马戏团的猴子,看看这些流氓学生就行了,他们一边咒骂银鼠一边用手指狠狠地戳他的胸膛,银鼠整理了下情绪,刚准备解释,胖学生不紧不慢地伸出肥手,指着银鼠说,“我看到了,你先骂的人。”周围的同学更激动了,哑巴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知道银鼠是被冤枉的。他气愤地上前突破流氓学生的包围圈,准备带银鼠走。

“哪里来的臭哑巴”,瘦学生狠狠地踹了哑巴一脚,紧接着就感到鼻子一阵痛楚,眼冒金星。银鼠终于爆发了,来救自己的哑巴受到牵连,让他对着瘦学生的脑门狠狠地来上一拳。“打人了,打人了”瘦学生捂着脑门高声哀嚎,围观的学生有的退后一步,选择了安全的地点继续看热闹,有的直接上前意图按倒银鼠和哑巴,瘦学生和银鼠扭打在一起,哑巴看到准备偷袭银鼠的胖学生便和他缠斗,越来越多的学生参与了这次斗殴,只不过他们有的是在打银鼠和哑巴,有的则是平日本来就看不顺眼、借着这次机会互相挥拳,场面愈加混乱,甚至到了只要前面有人就给他一拳的地步。黑狗街前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们兴奋地吹着口哨,巴不得多出几条人命。

直到法汉带着一堆人领着几桶水赶来,闹剧才平息下来。大伙在凉水的沐浴下恢复了平静,瘦学生刚准备逃跑,银鼠把他的脖子勒住,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将脚底打滑的学生按倒在了地上。另一边哑巴抱着淤青的胳膊喘着粗气,看着被他揍的鼻青脸肿的胖学生坐在地上休息。

法汉准备找学校的负责人了解情况,狡诈的格里卡尔早已吩咐老师们和他自己躲在校长办公室的地下室里装死,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赚钱,这帮不学无术的学生只要不闹出人命就没什么关系。

围观的人逐渐散去,学生们也纷纷返回学校,银鼠四处搜寻着哑巴,却听见了哭声。

哑巴站在雕像旁抹着眼泪,他找不到他的报纸了,那是他一天的饭钱。

围观的人只会在远处讥笑,他们中间当然有人看到了偷报纸的学生,但他们可不会伸出援手,他们只想看到别人的痛苦来让自己的大脑得到放松、得到愉悦。

银鼠把哑巴抱住,拍拍他的肩膀,两位素面之交的年轻人此刻像战友一样亲密。在银鼠的指引下,哑巴跟着来到了铁匠的住处。满脸心疼的老铁匠一边批评着银鼠不要到处惹事,一边端出了烤鹅看着两个年轻人狼吞虎咽。哑巴告别的时候,还塞给了他几袋面包。

哑巴看着手里的面包,开心地笑出了声,在别人眼里不过是泡汤用的食材,在他眼里确是分量十足的黄金。有了这些,他就可以抽更多的时间来看自己喜欢的书籍。想到这,他回家的步伐愈加轻快。

此时已近傍晚,当哑巴来到黑狗街中心的圆形广场时,他被眼前的人群吸引住了。他努力地抬起脚,才在乌鸦一片的人头中看到了棉花大亨“血牙”站在高台上,脸上写满了自信与得意。法汉警官带着一批人、脸色铁青地站在旁边,几乎黑狗街的所有居民都聚在一起围观,议论纷纷。

“这是发生了什么?”

“你不知道吗,雾霭越来越大,每个街区都接到命令成立了雾霭调查委员会,血牙想竞选这个会长。”

“好像那些接近雾霭的人,最后都变得疯疯癫癫…”

哑巴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他悠闲地看来看去,直到目光锁定在了广场西边上校诊所的二楼阳台上。当他的目光汇聚到那里时,一股熟悉的寒意剥夺了他的体温,他打了个哆嗦,像被固定一样死死地朝西方向看去。

流浪汉头领脓包正在阳台上俯视着广场中心的盛况,他一边盘算着晚上去哪里寻乐,一边饮下手里所剩不多的葡萄酒,鲜红的酒水顺着他的下巴流到胸膛,染红了白色的衬衫。

是的,和酒水一起染红的,还有鲜血。

在哑巴惊骇的目光下,他看到了一个高大魁梧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脓包身后,锋利的匕首从背后插进脓包的心脏,精准无误,脓包睁大双眼,嘴巴被黑影的手牢牢捂住,像一片落叶轻轻地飘在地上。

还没有结束,黑影放置好脓包,掏出了一把类似弓箭的东西,哑巴的寒意再次袭来,他仰着头不停寻找,东边有几辆装满油罐的马车。哑巴明白了什么,他不顾一切地冲破寒意的束缚,朝上校诊所的方向狂奔。

推开诊所的门,眼前破败的景象让哑巴不免感叹物是人非,老葛朗台疯疯癫癫地蜷缩在接待桌上,将一堆又一堆的硬币抱在怀中,嘴里同样在啃着一枚沾满口水的硬币。哑巴此时顾不上他,飞快地跃上二楼来到阳台,直到他看见那高大的黑影正死死拉住一把木制长弓,目标是对面远处的油罐马车。

寒意越发强烈,让哑巴不由得觉得从热带瞬间来到南极,当初面对小葛朗台的冰冷的触感又一次意图撕裂他的皮肤、直达骨髓。他一个飞扑,死死卡住了黑影的脖子,紧接着腹部迎来了极大的痛楚,胃里顿感翻江倒海,黑影一记漂亮的肘击击中了哑巴暴露的腹部。

哑巴痛苦地在地上打滚,腹部此时如刀绞一般疼痛,他不知道为什么拳头能够带来这样的痛感,他多么希望有人能来帮他。可是楼下乌泱泱的人群嘈杂声盖过了一切,人人势利的目光都聚焦在黑狗街最有钱有权的大人物血牙身上。

恍惚中,痛感减轻了一些,哑巴清晰地看到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朝马车的方向射了一箭,接着他从地上的背包掏出几个燃烧瓶,此时的哑巴强忍着疼痛,又一个飞扑咬中了黑影的腿,两只手死死地扒住他的裤子,黑影见状收起燃烧瓶,望了望不远处插在脓包身上的匕首,果断地从口袋掏出一根鱼钩,狠狠地刺进哑巴的肩膀。

哑巴哀嚎着松开了黑影,黑影重新拾起燃烧瓶、点燃,准备朝漏油的马车扔过去,手部还没发力便重心不稳,往一边倒去,倔强的哑巴再一次集中了全部力量朝黑影撞去。一刹那,他希望能看清黑影的样貌,可他只能看见漆黑的面罩,和一双毫无生气、冰冷的双眼。

鱼钩刺进哑巴的腹部,燃烧瓶也扔了出去,因为哑巴的冲撞改变了弧度,在马车旁边的灌木丛爆裂开来,眼尖的人群指着漏油的马车和燃烧起来的灌木丛肆意尖叫,整个广场开始乱作一团,法汉说时迟那时快紧急带着人不让火势蔓延到马车,他大声命令手下堵住漏油处、驾驶马车远离现场。

黑影的计划失败,哑巴抱着鲜血直流的肩膀和腹部哀嚎不已,紧接着感觉自己失去重力,耳边是风的呼啸,嘈杂的呼喊声越来越大,要将他包围其中。

愤怒的黑影在逃走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将身受重伤的哑巴抬起,从上校诊所的二楼阳台抛向早已混乱的人群。

哑巴想起身,可是早上跟胖学生打架的淤青胳膊此时使不上力,他咬牙想借助另一只胳膊,胸膛刚要直起来,一双又一双匆忙逃命的脚轧在了他的胸口、他的头上、他的全身。

逃命声、呼救声、咒骂声…黑狗街的人们远离广场,从死亡疏忽的逃生之路上一路狂奔。

意识逐渐消失,取代了被踩踏的疼痛,喷涌的鲜血模糊了眼前能看到的一切事物,哑巴手里紧紧握着黑影袭击他的鱼钩,此时的他最想找到老头和法汉警官,可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人们在逃命时不会介意自己踩中的是什么东西,何况是平日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哑巴。

他喃喃着,“啊啊”地张着嘴,没有人知道他想说什么,没有人在乎。

意识快要消散,往事如回忆涌入脑海,外祖父的身影浮现眼前…

意识已然消散,哑巴的双眼变得空洞,闭上了眼睛。

当哑巴迪费舍·达克最后一次闭上双眼,他能感受到死神就在眼前向他走来,他看到死神果然像传言所说是一个温婉可人的女子,可他已不像当年见到虚弱衰老的外祖父一样害怕,他选择了默默接受,他知道自己迎来了生命的尽头。

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他晚一秒闭眼,他就能看到死神兜帽下几滴晶莹的眼泪。

 

当火势平息、危险去除,围观的人又再次聚拢上来,每个人都在看着哑巴血肉模糊的尸体,却没有人上前,一个时辰后,一名酩酊大醉的老头哽咽着跑来,跪倒在黑狗街的英雄旁,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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