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探望

        今天的天比以往都要暗淡。

        乌云遮住大半片天空，见不得一丝阳光，凄凉寒风更是为每一个在外的人添上凉意。

        我坐着长途公交，终于来到了目的地。这里人烟稀缺，见不得楼房一栋，只有许多行驶而过的车辆。遥望远方，能够见到千山万壑，以及浑浊天空。

        刚才听司机说，再坐几站就要到双阳了，想来这里离长春很远。

        为了不让自己迷路，我再次拿出手机导航，遵循上面的指示，我终于来到目的地。

        第三看守所，看押犯人的地方，我的叔叔就在那里。

        门口没有一辆汽车，更是见不得一个人影，而且这里比外面更冷，光是从上方刮来的风就能把人冻成面瘫。

        门外警务室还有人在，算是走运了，想起奶奶刚来的时候，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回到家后她骂声连篇，一直在抱怨着工作人员的态度。

        急忙走进警务室，对方也知道了我的目的，他与一旁的工作人员交谈片刻后，便带着我来到接见室。

        这里还算暖和，至少比外面强多了。我搓着自己的手，坐在玻璃对面，静静等待叔叔的到来。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我盯着石英钟，看着分针的运动。这时，玻璃另一侧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他轻轻敲了下玻璃，我才回过神。

        “南城周，你只能与犯人聊半个小时，等时间到了我们就会把他带走，明白了吗？”

        我微微点头，“明白的，明白的。”

        见我点头答应，他也不再说什么，打开身后的门，我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叔叔。

        时隔两个月，他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剃光的头让他看起来年轻了许多，但脸上的胡茬子又让他变得邋遢。他面容憔悴，不知经历了什么，我试着去想象，但无济于事。

        “叔...好久不见。”

        见我率先说话，叔叔拿起话筒，缓缓开口。

        “好久不见...城周，你和奶奶过得还好吗？”

        “还好的，不用你操心。”

        我在脑海中构思着语言，尽量不浪费丝毫时间，与叔叔对话。

        “你下次见到了奶奶，可不要告诉她我来过啊，我可是偷偷来了，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我非掉层皮不可。”

        “哈哈，知道的......”

        他的声音流露出一丝无奈，这让我内心产生一丝怜悯。

        我曾替他感到可怜，只因他受到过奶奶的责备。这也难怪，他借了家里的钱，在外还欠下很多的债务。他也曾骗过我，用“没钱租房子”的借口从我手中得到些钱。想到这里，心中的怜悯顿时消了一半。

        “你在里面，思考的如何？”

        “思考的再多...有什么用吗？我已经在这里了。”

        叔叔依旧死不悔改，这让我感到失望。

        “从五年前开始，你就欠下了很多钱，我们为了帮你还债，不知道借了多少。几个月前，你曾说过自己没钱租房，我把自己的饭钱给了你，想让你好好工作，可你却用我的钱逃跑...”

        我强压下心头怒火，试图让自己冷静。

        “你...又成长了啊。”

        “为什么这么说？”

        “以前的你，很稳重，但从不在意他人，不过现在...你好像变得善解人意了些。”

        “生活所迫，没有办法。”

        我看着叔叔，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内心有些复杂。

        回想以前，我和他的关系比父母还要亲，他也是唯一一个与我有共同话题的人。

        可现在，看着他落魄的模样，我有点伤心。

        “等你出来后...好好活着吧，别让奶奶操心了。奶奶和爸爸都很惦记你，别看奶奶成天喊你，但她也是最疼你的人了，不然她也不会借你钱...”

        “这些我都知道...”

        他出口打断了我。

        “我明知如此...却还是......”

        他开始捂脸哭泣，喇叭里传来他的哭喊声，我的心弦仿佛被狠狠撩动，悲伤情绪油然而生。

        他手背上的伤依旧没有复原，几个月前，走投无路的他来到我们家里，想祈求一些住宿费，却遭到奶奶的拒绝。一气之下，他挥拳砸中玻璃，玻璃碴掉落一地，与缓缓流淌的鲜血混合在一起。

        那场景触目惊心，即便是回忆也能让我产生怜悯。

        当我回过神来，叔叔已经离开了，据工作人员说，他不想再和我聊天，他想冷静。

        我也不愿意再多留，走出看守所，我坐上长途公交，准备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