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转】拯救
“我死了吗？”
逆尘拼了命地想要睁开眼睛，但仿佛就像眼皮中的肌肉消失了似的，根本动不了。
他放弃了挣扎，分析道：“说实话，与其像是死了，不如说更像鬼压床。”
周围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似乎连时间都凝滞了。他无法感知自己的所在，只能漂浮在这片黑暗之中。
“和鬼压床差不多吧。”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黑暗中响起，接着，出现了一点似有若无的光亮。那光亮似乎遥不可及，又仿佛近在身侧。
那个声音问：“你后悔吗？”
“当然了！”逆尘不假思索地说，“我只要再坚持一下下，肯定就能救了那个落水的妹子！可是……可是……”逆尘只觉得胸口有一点火在燃烧，“要是没救成，我这不是白死了吗！”
那个声音继续问：“如果时光倒流，你觉得你能……”“能！肯定能！”“哪怕是你无法活下来？”“只要能救她，我死了也无妨！”
“好。”
就像做梦一样，一晃神的功夫，逆尘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森林公园的石拱桥上。两岸是葱郁的山林，桥下是湍急的河水。温湿的气候养育了满桥苔藓，一不小心……就会看到一个妹子大叫着从上游被冲下来。
逆尘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跳下了桥，在妹子漂过来的那一瞬间将她抱在怀里。河底太浅，双脚落在河底的冲击力震得他小腿生疼。但就算是这么浅的河道，也很难让他直起身。
妹子死死地抱住逆尘的腰，这是正常的溺水反应，也让逆尘根本没法游泳。石桥的下面是光滑的石壁，根本抓不住。他拼了命地蹬脚，想要在水里站住，可河底光滑的卵石很难让他如愿。再加上不断冲刷着的湍流，他只能任凭大自然的力量裹挟着自己漂向下游。
下游可是深潭啊！
开什么玩笑！
之前还在想，一个人在淡季来逛森林公园，也太蠢了吧！
可是，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我要来救她！
所以，无论如何，至少让她活下去啊！
逆尘呛了好多水，他的头和肺像撕裂了一样疼。他觉得自己吞了好几团藻屑，恶心得让他反胃，可不仅没法呕吐，甚至还有水不断地灌进胃里。他挥舞着胳膊，想要抓住一个什么东西，可周围只有光滑的石头。好不容易向岸边缩短了一点点距离，马上就又被河水冲到了河中央。
只要……只要再努力一点点……只要抓住岸边的东西……什么都行……
他的双腿卖力地蹬着，鞋子都被冲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他试图用脚趾勾住河底卵石的边缘，却踩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他被冻得感觉不到疼痛，也不知道脚有没有在流血。
我得去岸边……我必去岸边……
他的眼睛进了水，疼得要命，可他必须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不然一定会错过什么救命的东西。
这鬼地方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他的挣扎起了作用，在一个河道拐角处，他感觉自己撞到了岸边。他立刻转身去抓岸上的东西，可只是拔下来一些草，就又离开了岸边。
别这样！再努力一下！再……
拔草的动作消耗了他最后的力量，他沉入河底，眼前一片漆黑。
啊……又失败了……
“啊~又失败了。”
那个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逆尘感觉体温在一点一点失去，身体也变得麻木起来。
“我要是努努力，就能抓着草爬到岸上了！”逆尘激动得想去抓那一点光芒，可身体无法动弹。
“你确定？”那个声音的口吻似乎带着一点戏谑，但逆尘顾不了那么多，他现在只想救人。
逆尘不记得他回答了什么，只觉得他一晃神的功夫，又回到了那座石桥上。
跳水！救人！
逆尘稍微调整了一下妹子的姿势，不让她过于限制自己的行动。这一次，他没有再努力挥舞手脚，而是闭上眼，蜷起身，捂住口鼻，保持体力，等待那个命运的河道转角。
在河水中的每一秒都像一整年那么漫长，他不知道自己漂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知道，那个转角在这漆黑的河底为他点亮了一盏希望的灯，强迫他活下去。他必须保存全力，为了那一点希望尽可能多地争取。
他的意识迷离了，他一会儿感觉自己在一艘船上，一会儿又感觉在太空之中。他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再也不能捏住鼻子。河水再一次吞没了他。
“盲目地挣扎让你无法抓住希望，一味地等待又会让你错失希望。”
那一点光明又出现了，不过这一次，它微弱了很多。
逆尘还是不甘心：“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真的不会再失败了！”
“你不用向我保证什么，这机会是你给你自己的，不是我。”
“什……”
逆尘还没问出口，他就又回到了石桥上。
再一次，跳水，救人。
这一次，他主动地脱掉了鞋，卖力用脚去勾石头，划水让自己保持漂浮。
他已经不太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在水中挣扎，只知道自己要先跳入水中，再回到岸上。而怀里的妹子，似乎也变得若有若无起来。
终于，逆尘看到了那个转角。之前只是感知，而现在，是亲眼见到了！
他用尽全力向那个转角扑过去，再一次抓住了草。但这一次，他抓住了更多的草，借由草根的力量爬上了岸。
终于！
逆尘精疲力竭地摊倒在岸边，咳着肺里的水。虽然几近虚脱，但他觉得身体轻松了很多，似乎卸下了沉重的负担。
等等？
沉重的负担？
他猛地从地上坐起，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
“怎么了？忘记了初衷吗？这可不能算成功啊。”
“我……我是……我是要救什么人来着？”
逆尘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头，却发现先前无法动弹的身体现在轻易就能操控，可手臂变得过于轻飘飘了，他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变成了棉花。
“不是要救她吗？那个陌生的姑娘。”
“啊……对！对！”逆尘激动起来，“这一次绝对不能再忘了，一定要救她！”
森林，石桥，跳水，救人。
逆尘紧紧抓住妹子的衣服，奋力向岸边游去。他感觉身体异常灵活，先前冰冷的河水此时也变得温暖起来。他感觉自己游刃有余，就像他本身就出生在河中一样。河底也不再黑暗，而是逐渐变得明亮起来。他感觉岸边出现了很多人，都在为他加油呐喊。他用尽全力将妹子推到岸上，然后他沉了下去，与河底的光芒融为一体。
……
……
“本台播报，在某森林公园的游湖中打捞上来一男一女两具尸体，目前尚不明确二者身份。”
“怎么又死人了啊，”女人看着电视，不耐烦地说道，“明明是汛季还营业，看看，出事了吧。”
坐在女人旁边的男人说：“哎，说道死，你知不知道西西弗斯之梦啊？”
“别卖弄学识了，要说快说。”
“西西弗斯是希腊神话中的一名国王，因为触怒了众神，他被惩罚推一块巨石到山顶。但是每次快推到山顶的时候，巨石就会滚落到山脚，他又要重头开始。就这样一遍一遍，周而复始，他一直在重复推石头的过程，却无法抵达山顶。”
“那这跟死有什么关系啊？”
“据说，人在快死的时候，就会做这种梦，在梦里一遍一遍地重复生前的事情。这时候大脑异常活跃，外界的一瞬间相当于脑内好久，离死亡越来越近却永远无法抵达死亡，人就被困在了生与死的夹缝中。”
“那不是黄金体验镇魂曲吗？”
“哈哈哈，也不完全是吧。”
（作者小彩蛋：其实逆尘就是溺沉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