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姬》第三章:至贫民区的流浪路
他离开了,从甘斯林元帅的居所中离开,他将军衔从衣服卸下并用火烧掉,故意留起浓厚的胡须,剑盾派的特工不会轻易放过他,他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
这对所有人都好,除了他自己,他只保留下了筒帽上的三颗十字星,除此之外就看不出来什么军官的模样了,他往衣服上沾染了一些干的泥浆污渍,换上了一双老旧耐磨的皮靴,以及一个背在背上的窄帐篷。
特工绝对还在继续搜寻他,这事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他们还要依靠这所谓的'叛国将军处以极刑'来延续他们的大恐怖美德,那好啊,就此他也不会叫路易.瓦尔.阿普比努。
他换上了一张新身份证:夏尔.德.莫劳维,离别时,元帅曾经让他往手提箱里多塞一些衣物和食水,钱不要多带,所以他身上就剩下了寥寥无几的几枚硬币。
那么,阿普比努或者说莫劳维要何去何从?对于绝大部分饱受怀疑的人来说离开去别的城市更方便一些,可这位前工兵将军偏偏不走寻常路,他要去贫民区,那么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
自公理派长期不执政以来,贫民区一直只增不减伴随着失业人员的流入反倒是无意间恢复了秩序,特工们肯定是不能去贫民区抓人的,那样极易造成执政丑闻。
“真该死,我怎么躺进水沟了。”大衣已经湿透了,附着一些树枝和草叶在衣领,他从手提箱里抽出地图,流浪路……再过一个街区就是贫民区入口,“先生,您的手提箱里用不上的黑油电器吗?”一个回收零件品的工人叫住了他,指着他手提箱里的定位器,妈的!阿普比努把那两个小球扣了下来,两条细细的黑电电带在上面不断扭动,“你能出多少价钱,两个都卖给你。”
“五十怎么样?”
“成交。”
手提箱能被安上这东西,看来是被提前整理好了,元帅很有可能遇害亦或是被放逐,不过过了一夜却大难不死也算是幸事,黑电,这是一种完全由黑油与电力融合而成的电力物质,在每一座城市或城市链接桥上都会有按距离分布的电柱塔,黑电电带会从中向空了的电力装置输送电力,而这样的东西的杰作,便是球状定位器。
依靠一对引出口设计,电带会成一个V字不断显示一个人的位置,距离越近,电带的可视度就越高,接近贫民区的地方显得十分荒芜,那里的房子没有几户人家,除了警卫,没人愿意待在那里,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缓冲地。
“市内待久了?还是去乡下看看?。”
“都算,需要身份证吗?”
“拿给我就行,不然还要写票单。”
砰!一颗子弹击穿了那个警卫的头,特工们来了!他们拿着花旗自动装填步枪和手枪追逐阿普比努,后者直接翻过栏杆逃进地铁站,在子弹的呼啸声中、人群的恐惧中,阿普比努侥幸踏上了一列驶向不明地区的火车,这场追捕造成了一人死亡和四人受伤,如果剑盾派不打算压制一下那些见证这一切的二流记者那么它就必须要立刻追回那个'叛国将军',这谈何容易,光在贫民区走几步都要哀声载道。
阿普比努也不容乐观,他在贫民区有点联系的人已经搬去了别的地方,只留下了一个机械工厂的地址,如果联系不上他就去那个工厂碰碰运气,在城市内看不到的工厂倒是在这里看见的多,包括军械、设备零件、食物……满街乱跑的大型卡车,还好,除了气味难闻,大部分卡车都在尽力在道路中央行驶,以免压伤行人。
贫民区的盗匪不少,虽然秩序井然但是依然能有隔空偷窃的能人在视野之外静候,这里没有商店和公共电报机,人们之间的商品与工资结算是完全按照一个指标测算。
于指标上下结算一单食物或工资,剑盾派已经堕落到效仿帝政了吗?阿普比努看着这一切发出悲叹,不过比起黑油劳作者,这些人还能保持衣服的整洁和生命健康。
“您要过来应聘什么工作吗?”
“啊不是,我来找一个人,您知道老龙格吗?”
“知道,我厂子里最好的工人,今天他被房东赶出去了。”
“因为什么?”
“他付不起房租了,他老了,也要申领补贴金。”
厂主言语中发着牢骚,随后指着中间的大齿轮,一个小女孩穿着工作服打理着那个齿轮,就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在那,莫非是什么遗孤?但又觉得有好几分眼熟,抱着试探性阿普比努走到了那个女孩旁边,真的是那个黑血病女孩吗?戴着帽子完全看不清楚脸,但是肤色可以确定是彻头彻尾的黑血病。
雇佣童工和黑血病病人,阿普比努若不是成了所谓的'叛国将军',他还很乐意和这位厂主讨论讨论,当然是带有语气的,贫民区在丧失道德性这方面总是两极分化,判定好坏的方式也模糊不清,可阿普比努不打算顺应自然,他一步步向那个女孩靠近。
“嘿!你离那个小灰点越来越近干什么,你是来求职的吗?”
“不是,感觉很熟悉罢了,想看一下。”
“贫民区的小孩都很熟悉,你认识的不一定是你看到的。”
一个穿着黑工服的老头站在旁边咯咯大笑,阿普比努听得很不舒服,这里的人为何性格这么古怪呢?他也没干什么只是想找个人而已,真是怪人,“您用不着和那个人说话,那就是个老疯子。”一些穿着红色工服的工人把那个老人直接架了下去,厂主吼了一声,所有人捂着帽子跑回了工作的生产线上,阿普比努站在女孩旁边稍稍弯了身子,真的是她!
她为什么在这里干这种工作?作为一个城市里的居住者,跑到贫民区来干齿轮工?“好了,小灰点,你可以下班了。”女孩没有回应,她穿着工服从高楼梯台上下来,那枚卡死的巨大齿轮飞速转动,厂主凑合的分了她一些果肉罐头,阿普比努向她招手,“您好,先生,您为何在这?”“就和报纸上说的一样,我想和你聊聊。”手指指着隔间,这得到了欧雯的同意。
走到隔间,阿普比努的眼前突然闪烁了一下,原本的女孩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所代替,周围的建筑物也变了模样,他感到自己苍老了一点随后一切又变回了原样,“发生了什么?”欧雯不知道但是她也和阿普比努一样都感觉到了时间的怪异,短暂的一瞬间。
“哦对,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工作。”
“城市里没有人愿意接受我,虽然博萨弗医生也反对我去工作,但我总需要多留一些钱为了自己和弟弟。”
“你是个富有勇气的女孩,我来这里是寻找一个人的,我被陷害了。”
“那些铺天盖地的报纸上都说您是叛国者。”
“剑盾派的常见手段了。”
咔!隔间楼上发出弹药装填的声音,一个通往楼上的楼梯被放了下来,“上来,动作快点。”阿普比努和欧雯顺着楼梯踏进这有些狭窄的阁楼,穿着不同颜色衣服的工人手里拿着步枪。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红色工服的女工,像是这个组织的领导者,“你被定义叛国了?”“对,但我没有真的叛国。”不是公理派,也不是其它派别,这些工人是更为激进的人士,也是剑盾派最具威胁的敌人。

毫不新鲜,这些人的运动历史远比共和国更久远,但失败却伴随了其运动的始终,这一凭借自发狂热进行的一切行为往往很少得到外人的支持,阿普比努并不想加入这一组织而欧雯也对政治一窍不通,“你要找的那个人实际上已经死了。”“死了?”一个持枪工人点点头,他把一切经过告诉了阿普比努,是那个厂主杀了他,换得的是通往议会的席位,剑盾派很早就加强了在贫民区的影响。
“你身边的那个女孩是唯一一个正常的城里人了。”
“他又死了,太棒了,我彻底没地方去了。”
“有一个地方,在流浪路,那里有个旅馆靠近车站。”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答应过那老头,至少在他死之前,团结一致直到胜利才行。”
“谢谢,感谢你们,我不知道这个国家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首的女工收起手中的霰弹枪,欧雯认识她,她是一条流水线上的工人经常和厂主对峙,厂主威胁不过就总是调来警察,她常常向工人们宣传公理派与激进工人的理念。
厂主多次想把她赶走都被工人们阻扰,至于警察,除了盗匪暴乱,他们根本不在乎这种事情,哪怕是对方有枪,厂主无功而返便会加大诽谤力度。
欧雯会随着阿普比努一道,她去那个车站乘坐地铁回到城内,工人们叮嘱阿普比努照顾好欧雯的安全,他们这些拿着枪支的,今天就要行动,不是毫无意义的袭击而是向人们证明这个庞大的国家已经陷入了内战,一场长久而无结果的战争,会袭击警察局、宪兵哨、军队驻地,直到剑盾派的统治土崩瓦解。
总会有人去挺身而出,总会被一切的矛头所指责,剑盾派用不到三十年的时间使共和国的土壤分崩离析,阴影之下是谋杀和追捕,贫民区也开始得到了消息。
广播里放着剑盾派议员的咆哮声,首都的议会已经没有公理派的成员了,像是在对待畏缩在地洞里的老鼠一样恐吓拿些抵抗者,市民是不感兴趣的,但等到炮弹和子弹击穿窗户和墙壁一切都变样了。
“听着,孩子,你从明天起就不要再来这里了。”
“因为我干的不好吗?还是说……”
“都不是,看那些人的态度,明天就要发生火并或冲突。”
“那会死人吗?”欧雯提了一下自己的背包,它有点沉重。
“会的,而且会死许许多多的人,这个国家正在陷入内战。”
阿普比努望着街道中间,那里发生了车祸,一辆大型卡车翻倒在地,许多人正在从车上卸货而不是让这卡车恢复正常,每个货物箱上盖着布与干草,至于里面究竟装了什么,没人知道,除了这些人自己,欧雯则注视着另一些东西,比如花朵和新鲜的面包,她不明白广播里的咆哮有什么意义,所幸去看些自己喜欢的好了,广播的声音越来越大似是要震耳欲聋,随后又一切终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通紧急广播,共和国宣布进入警戒状态法案与海洋中登陆的入侵者。
偏要在这个时候吗?阿普比努抱起欧雯,这样能让速度变得快一些,“没那么多时间够我们磨蹭了,想知道答案就乖乖待在家里吧。”贫民区最热闹的事情将会令阿普比努大开眼界,维持秩序的警察在广播的咆哮中发疯的攻击民众而贫民区则在疯狂维持已经崩坏的秩序,所有人扭打在一起,无论对方是谁,大打出手就好了。
扯下一个人的耳朵或是打碎他的鼻子,一个警察用警棍不停敲击一个无辜人的头,还有人盯上了欧雯和阿普比努,不过被这位身强力壮的工兵将军用腿踢回了街道中央,被一个疯子撞飞出好远。
欧雯记下了街道上的一切决定回去和博萨弗医生与弟弟说说,阿普比努终于抵达了那位工人所说的旅馆,不过旅馆老板已经不见踪影他决定先把欧雯送到车站。
“还有车吗?”
“我怎么知道,回到城市内的也不是我。”
“我可以告诉人们你在贫民区吗?”
“不能,最好所有人都别说,我不想牵连任何一个人,好了就到这……”
“谢谢你送我到候车室。”
“不谢。”
“那你叫什么,我想记下来。”
“我叫……”阿普比努想了想,欧雯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本子,准备在上面写,阿普比努自己掏出了根钢笔,就写上这个名字吧,他在欧雯的笔记本上工整的写下了那个完全不存在的名字:夏尔.德.莫劳维,至少几个字母不会伤害任何人,嘀!列车的警笛声响彻了车站,欧雯与他告别,别了,黑血病女孩,不过不是永别。